“莞莞姐……”
兩人慢慢走出場子，傅樂宜亦步亦趨地跟著趙莞爾。
待趙莞爾回過身後，傅樂宜立刻欣喜起來，道:“莞莞姐，謝謝你。”
趙莞爾卻是表情嚴肅地同她說:“你自然要謝我，我沒有義務要保護你，帶你離開那裡，這應是你自己為自己做的，亦或是你的家人，你們傅國公府該為你去做的。”
趙莞爾的目光凝在她臉上，道:
“自己回去處理一下，這次隨你，但若還有下次，你必須要告訴你父親母親、你的兄長，這不單單是你受的委屈，你是傅國公的千金，不要叫別人欺負你了。”
忽然得了教訓的傅樂宜咬緊嘴唇，想哭不敢哭，乖巧道:“好，我知道了，莞莞姐。”
“另外，正如我方才所說，我們之間並無義務要誰為誰去做什麼，但你依然為我說話，我很感謝你，但只此一次，下次不必了。”
傅樂宜抬著無辜的眼眸，望著她，稚嫩的哭腔卻是問:“可是莞莞姐，我們不是一家人嗎，你同二哥……”
一家人……
趙莞爾眼眶一熱，牽著鼻子發了酸，卻是堅決道:“如今不是了，兩年前已經不是了。”
傅樂宜看著她，一時也不敢說話反駁。
“回去吧，我還有事要辦，不送你了。”
“嗯。”
傅樂宜同她道了別，垂著腦袋地走遠了。
趙莞爾心裡也悶悶的。
她謝謝傅樂宜維護她過往的一顆真心，但既然是她主動說的分別，那就儘管由著那顆原本就凋零的心默默地剝落，不要再試圖粘補了。
讓它鏤了空，心意不能久留，慢慢就會成了縹緲的風，漸漸就會使她輕松自由。
片刻。
趙莞爾旁若無人地進了蘇青空的帳子，將拿來的包裹展開到趙思衡和蘇青空眼前。
趙思衡細細地研究起包裹裡的東西去了，蘇青空卻有些不自在，道:“趙家小妹不拘小節，本王是知道的，可小妹同你小哥每回都這般如入無人之境地進本王的帳子，視本王這帳子的護衛於何地啊？”
趙莞爾面無表情道:“我自是避開了耳目才進的。”
此話與趙家小哥所言如出一撇。
“本王知道……”蘇青空正欲接著說，被趙思衡打了岔。
趙思衡道:“這是陳國的香料。”
蘇青空:“思衡你知道？”
趙思衡捏起一些來嗅嗅，道:“是陳國國內特有的一種奇花製成的，邊境附近的集市上也有賣，獵戶們常用來捕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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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莞爾將那宮娥的話複述一遍，說到玉簪子的時候看了蘇青空一眼，卻聽他不解地問:“這人收著嫣然的簪子，是何故啊，難不成是愛屋及烏了？”
他好似也不清楚其中緣由，又許是那宮娥唯有遺漏，是以將那玉簪子也當做重要物件一併提及，反倒引得自己多心了。
她回了句“不知道”，轉而問道:“小哥那兒沒問出來什麼？”
趙思衡道:“皆是自稱陳國之人，奉陳國皇后之命來殺陳益白。”
趙莞爾道:“陳國的香料，陳國的人，這麼明顯，反倒假了。”
趙思衡點頭，“是啊，還直接道是陳國皇后所指示，是真是假，還待商榷。”
蘇青空卻道:“可這位陳國皇后向來手段狠辣，對其所做之惡行從不遮掩。”
故而他們就此談論起來，趙莞爾心不在焉，聽個幾句便出來了。
途徑後場，裡頭鬧哄哄的，好幾撥人進進出出，陣仗很大。
她逮著個小丫鬟問話：“怎麼回事啊？”
小丫鬟看上去很興奮，道：“我家小姐說要去打獵。”
“打獵？”
東郊此處，再往上些，就是圍起來的一方狩獵場，裡頭有飛禽走獸。
小丫鬟見趙莞爾相貌英氣，衣著樸素，以為她是誰家的小廝，還特意囑咐：
“你可別到處去說，我家小姐說大家是趁著夫人們都去了太后帳子喝茶，想玩些新鮮的，才沒叫底下的人傳信，你可別壞事兒了啊。”
趙莞爾心裡無語，淨沒事兒找事兒。
那些個貴女們，及笄了方才叫府裡的夫人領出來長長見識，許多又是經歷了一遭馬球會或是騎射賽便嫁了出去的，沒當上大夫人的也都是不再來的，因而他們大多人不曾狩獵過。
然而趙莞爾是有的。
趙莞爾家裡沒有母親，整日被趙侯帶在身邊，馬球會去得最多，見慣不怪，狩獵也去過，異常兇險。
她家小哥便是狩獵場裡頭首次出的風頭，故而“趙家小哥”的名聲響亮，實則不是她空口喊出來的，不然怎不聽大家也喊她阿兄做“趙家阿兄”。
狩獵兇險得很，更別說東郊這頭的圍場。
她聽小哥說過，狩獵場裡的獵物，一開始是豢養了放進去的，溫順得很，叫人消遣的。
可如若過了半年，春獵到秋獵，那勐獸被關了好久，再熬過寒冬，茹毛飲血過後，就變得異常兇狠。
皇上登基不足兩年，忙於整頓政務，無暇這些消遣娛樂，是以此次太后辦的這場迎賓會，實屬難得的盛會。
所以東郊狩獵場關了這般久，此時又正好是春夏之際，勐獸若是都在寒冬裡凍死了便也好，如若熬過了，便也是靠著蠶食而活，現下如要湧進這些個活物，剛好一頓飽餐。
趙莞爾走快幾步，往場子裡頭掃一眼，沒了大半的人。她心裡估摸了個數，暗道不好。
此時方南之神色慌張地跑到她跟前說:“不好了，小姐，那些個千金們說要去山上打獵，沉郡主也在！”
趙莞爾方要說她知道了，準備去叫人慢慢喊回來，卻被“沉郡主”這三個字氣得不輕。
她怎麼也跑去瞎湊熱鬧！
方南之一直待在場子旁邊，知道前因後果，道：“此事說來話長。”
說是此番她回來了，太后有意趁機重新撮合她和傅臨。可是聽聞孟梧芳也喜歡傅臨，太后一不做二不休，要把孟梧芳許出去，孟梧芳不樂意。
太后駁了丞相府的面子，叫沉嫣然前去安撫安撫。
結果幾家的公子小姐們聚在一起，也不知道是誰起的頭，提議說要尋個新鮮玩意兒逗孟梧芳開心開心，再加上他們被前日的勐虎撩起了心思，居然把主意打到了狩獵場頭上。
趙莞爾嘴角抽了抽，心道這些人就不能消停會兒嗎，她前腳還聽孟梧芳只敢偷偷地哭個小幾聲兒，她後腳離了場子這人就敢上狩獵場玩兒去了？
此事刻不容緩，趙莞爾道:“立刻去找我阿兄和小哥，把這件事告訴他們，太后那邊更要告知。我先過去，攔得下便攔，攔不下，我等他們來。”
趙莞爾隨手套了匹馬，就往山上去。她瞧著天色，布著密雲，早早暗了。她的眼睛不好使，得趕緊追上去。
追及半山腰上，卻見陳益白和沉嫣然領著數十人往回走。
趙莞爾陰沉著臉，沉嫣然是又驚又怕，生怕趙莞爾罵她，就差沒躲到陳益白身後。
她顫顫巍巍地解釋說：“我，我害怕，就下來了。”
趙莞爾看一眼陳益白風塵僕僕的樣子，想必是他趕上來，把沉嫣然勸回頭的。
陳益白倒也沒邀功，只道：“上面還有人，只是我的身份特殊，不好說話。”
趙莞爾明白，“好，有勞七皇子帶她們下去。”
陳益白點頭應下。
而就在趙莞爾還在趕來的路上時，山上圍欄前，已經有幾個人吵開了。
傅樂宜用她自己的身軀擋住圍欄上那個再次被他們破壞的缺口，“不能進，裡面真的很危險，那日的勐虎還不夠驚險嗎，萬一出事了要怎麼辦？”
“能出什麼事？我們就只進去看看，又不走遠。我們這裡都是身強體壯、習過武功的男子，有什麼好怕的！當真以為只有趙家小哥才是武功高強嗎？”
他們臉上洋溢著興奮的表情，招呼著那些矜持的女孩兒們一起冒險。
傅樂宜心想，你們那些花拳繡腿，比起趙家小哥來差得很遠呢！
“總之不能進，況且天色不早了，家裡母親夫人們還不知道，她們會擔心的。”
這時走出來一個不耐煩的男子，直接把傅樂宜推開了，“既是如此，那你就趕緊走開，讓我們進去看完，才好快些回去啊。”
傅樂宜雖是身形豐滿了些，終歸比不過男子的力道。
見他們當真全都鑽進洞去，在圍欄裡頭東張西望地跑開了，她急得團團轉，忽地與孟梧芳對視了一眼。
她眼前一亮，還以為孟梧芳這般識大體的相府千金，必然循規蹈矩，想著和她一起勸勸他們。
沒想到她是個逆來順受的，被周圍的人哄了幾句，耳朵一軟，猶猶豫豫地就跟著進去了。
傅樂宜想要扭頭就走，卻不知是誰一把拉住了她，問道:“你不是想回去告密吧？”
“我告什麼密，沉郡主已經下山去了，太后必然很快會知道。”
“別管她了，快來啊。”
可那人就是拽緊了她，竟然蠻橫地把她拖進來了，嘴上還笑嘻嘻地說著殘忍的話。
“你也來，萬一真遇上勐虎了，好先拿你擋擋，哈哈哈哈。”
“我不去，你放手！”
“現在可由不得你，眼下趙家小妹可趕不及來救你。”
他們這些年紀的，自幼在京城裡圈子裡長大，自然知根知底，知道傅樂宜是個什麼身份、什麼性子。
雖然傅國公府名望很高，可是已經許多年不掌權了。他們私底下大言不慚，也漸漸不太看得起傅國公府了。
而傅樂宜還是庶女，從小被她親生的李姨娘教育，甭管受了什麼委屈，都要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
所以傅樂宜受了委屈，從來不敢去麻煩母親和兄長，反倒給了這些無賴總拿傅樂宜來欺負的機會。
今日正欺負著，還被趙家小妹撞見了，雖然她也不曾訓斥他們半句，可那狠辣的眼神，始終讓他們心裡存了怨氣。
趙家小妹是能耍刀劍、敢怒敢言之人，他們不敢去招惹人家，但是傅樂宜卻很好招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