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的時候,夫妻倆都很擔心慕雲初,正準備親自上去叫她出來吃飯,她自己就出來了。
“我一猜就到了飯點,一下來果然是!今天晚上咱們吃什麼呀?”
慕雲初精緻的眉眼彎彎,笑起來眼睛都彎成了月牙,明媚的笑容光芒四射,她此時此刻又變回來了那個溫暖的小太陽。
但慕吟風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雖然這笑容完美無瑕,天真爛漫,但是這份明媚下面,似乎掩蓋著陰霾。
剛才管家已經跟他們說了,初初是先去看了靳長梧一趟,人還沒醒,回來的時候是怎麼樣的,現在還是怎麼樣的。
他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就被嚴晚不著痕跡地碰了一下,所有的話都咽了下去。
“吃肉,都是媽媽親手做的,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嚴晚笑了笑,走上前,拉著她的手往餐廳走過去。
因為還沒有完全恢復的原因,嚴晚走路有些緩慢,慕雲初扶著她,很有耐心。
坐在餐桌上,夫妻倆互相交換了眼神,不動聲色地朝著慕雲初看去,眼裡都是關心。
他們怕她心情不佳,吃不下飯,那樣對身體不好。
然而令他們意外的是,慕雲初正在吃飯,速度不緊不慢,動作也是格外的斯文優雅,和平時一樣,看上去很有食慾的樣子。
感覺到兩道目光朝著自己看過來,眉眼輕抬,琉璃似的眼珠子還帶著笑意,有些無奈地問道:“你們怎麼都看著我,看我吃飯又不能飽。”
不管是神色還是動作,都看不出來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夫妻倆扯了扯唇角,也開始吃飯,只是中途還控制不住地去偷看慕雲初的神色。
吃完飯,慕吟風和慕雲初陪著嚴晚在花園裡面慢悠悠地熘達了一圈才回去的。
一家三口說說笑笑,彷佛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似的。
臨別前,慕雲初還面帶微笑地在嚴晚臉上親了一口,說了晚安。
等到關上了臥室的門,慕雲初若無其事的神色在頃刻間崩塌,再也剋制不住胃裡那股翻湧的難受的感覺,跑去洗手間,吐了出來。
反胃的感覺很不好受,痙攣著把所有東西都吐了出來,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只剩下一個疲憊不堪的空殼。
身心都疲憊不堪,承受著巨大的煎熬。
沒能完全成功的手術,讓她開始質疑自己,覺得自己好像不太行,甚至都不敢計劃下一場手術。
自我懷疑,懼怕,躲避,都在侵襲著這個疲軟的身體。
慕雲初強撐著起身沖水,下一刻洩力地跌倒在了地上,背後靠著光滑冰涼的瓷磚,夜晚涼透了的寒意從瓷磚爬上嵴背,蔓延至全身,冷得發抖。
慕雲初坐著,雙手無力地環住雙腿,下巴擱在膝蓋上,眼神沒有焦距地看著某一處,瓷白的小臉蒼白如紙,眼眶紅得像是兔子,貝齒咬著毫無血色的唇瓣,用力地都咬破了。
她的身子也在發抖,連哭,都是沒有聲音的。
………
夜涼如水,寂靜無聲。
慕吟風勐然從睡夢中驚醒,渾身都是冷汗,呼吸也萬分急促。
嚴晚揉著惺忪的睡眼坐起來,打了個哈欠,“怎麼了,你做噩夢了嗎?”
想到自己剛才做的那個夢,慕吟風就不寒而慄,驚魂未定地開口:
“我剛才夢到,靳長梧死了,初初也殉情了!她說他怕自己忘記靳長梧,所以要在自己最愛他的時候,下去陪他!”
嚴晚頓時一驚,心亂如麻,感覺到了深深的懼意。
這雖然不太像是慕雲初可以做出來的事情,但不安還是縈繞在他們的心頭,揮之不去。
“看看初初在哪兒!”她驚惶地開口,聲音在顫抖著。
慕吟風也意識到了什麼,面色驟變,立即下床,連拖鞋都穿反了,但是他毫無察覺,極速跑到慕雲初的房門前,重重地敲門。
夜深人靜,急促的敲門聲迴響在空蕩的走廊裡面,一遍遍地迴響著。
沒有得到回應,慕吟風索性直接用肩膀撞開了房門,開啟了燈光,然而裡面空無一人。
包括洗手間,也看不到慕雲初的身影。
慌亂中,慕吟風想到了一個地方:靳長梧的房間!
他又急急地衝到了靳長梧的房間,一一進去就愣在了原地。
慕雲初坐在靳長梧的床邊,那麼小小的一隻,蜷縮在牆腳,雙手抱著腿,以一種極其沒有安全感的姿勢。
垂著的腦袋喪氣又頹廢,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來一種死寂。
“初初?”慕吟風的聲音又幹又澀,堪比生鏽了的鋸子,滿是苦澀與疼惜。
慕雲初根本沒睡著,聽到這個聲音,緩緩地抬起頭,想要露出一抹沒事的笑容,但是臉上充滿了倦怠,扯了扯嘴角,沒能露出笑容。
她好像一隻靈魂被抽空的布娃娃,明明自己已經陷入了自我懷疑當中,卻還要揚起微笑,不讓別人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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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血脈相連,慕吟風能深深地感受到她的孤寂,那份疼痛把他的骨頭都擊打得裂開,然後順著血肉模湖的縫隙往裡面鑽。
踉蹌著趕來的嚴晚看到這一幕,心臟被狠狠地一捏,雙眸浸透了溼意,小心翼翼地走上前。
“初初。”
嚴晚哽咽著開口,伸手輕輕地碰了碰慕雲初的手背,冰涼刺骨。
慕雲初有氣無力地笑,“媽,我沒事,你們不用擔心,回去睡覺吧。”
然而她的聲音很微弱,每個字都透露著無力。
嚴晚說:“初初,想哭就哭吧,媽媽在這兒呢。”
“我沒什麼好哭的。”慕雲初說,“躺在病床上的人又不是我,我毫髮無傷地活著回來了,沒什麼好哭的,僥倖活著,那我應該開心才對。”
輕飄飄的聲音一說出口,就消散了,讓人懷疑是不是幻聽了。
嚴晚抽疼著,把慕雲初抱在懷裡,“初初………”
靠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裡,慕雲初的眼眶就驀地一酸,不受控制地嗚咽了出來,雙手無知覺地用力抓緊了嚴晚上衣服。
開始只是壓抑地抖著肩膀默默地哭,到後面再也忍不住,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