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石的死，讓林家的幾個人，都無法走出陰霾。
林舒的自責和糾結，並不是最難過的，比他更崩潰的是大伯和夏煙雨，他們倆才是失去了至親。
賓士快速把林舒送到市區裡，林石的房子，不是什麼優質小區，是價格便宜的住處，大伯一輩子辛苦，沒有什麼錢，只能勉強給兒子買下一棟便宜的婚房。
誰讓臨海市這裡寸土寸金呢。
“你大伯一家，現在得靠你撐著了。”
“我知道。”
“那就別衝動別糾結。”老餘勸了一句，便開車走了。
林舒趕到樓上，敲了敲門，發現沒人開門，幸好大伯提前給他留了鑰匙，他開門進屋了，立刻感覺到屋裡的空氣很悶，好像很久沒開窗通風了。
更讓他驚訝的是，夏煙雨正坐在沙發上喝著酒，桌上的菸灰缸裡，還有半支煙，是她無法適應煙味，只抽了幾口便掐滅了。
“你來了……坐吧。”
“嫂子，你喝了幾天酒了。”
“不記得了。”
柳眉杏眼瓜子臉，一張標準的古風臉蛋，此時醉態朦朧，明明是狼狽的，卻有一種頹廢的美，大概是漂亮的人，沒有什麼難看的時候吧。
林舒立刻開啟了窗戶，收起了桌上亂七八糟的酒瓶，拿出溼毛巾幫夏煙雨擦了臉，又給她泡了茶，整個過程，嫂子都是呆滯失神的。
“你手機在哪。”
“在包裡。”
林舒開啟一看，原來是幾天沒充電，已經關機了。雖然委託了秦夢來陪一陪嫂子，但人家是醫生，工作很忙，不可能每天都來。
“喝口茶，醒醒酒。”
“我不想醒，我喝醉的時候，能看到你哥。”她微醺的狀態下，並沒有胡言亂語，說明沒有完全喝醉。
“嫂子，我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你，我爸媽去世那年，我也走不出來。”
親人離去，是人生不可避免要面對的痛苦，只是早晚的問題。
夏煙雨平靜道：“你的經歷，比我更痛苦，現在我能感同身受了，你哥總說你個堅強的人，堅強的讓人心疼，他總想找機會關心你，可那幾年你不在這邊，其實他帶我偷偷去見過你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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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我哥和我大伯很像，話不多，用行動關心我。”
“他總是這樣，想法藏在心裡，會用行動默默實現，偶爾會給我一些生活的驚喜，有一年我看上了一條圍巾，你哥說發工資了就給我買，結果當天晚上就偷偷放在衣櫃裡了，我開心了一個月。我一直覺得他是個踏實可靠的人，這是你們林家的家風吧，我沒選錯人，可你哥心裡藏了太多，不善表達，也不和我交流，如果我早一點……”
“嫂子別說了。”
果然是這樣，親人們都在自責，覺得早一點發現，說不定能改變一切……都在悲痛中後知後覺，幻想著能挽回。
“我想說，你讓我說出來吧，如果我早一點和他溝通，哪怕這次欠的債再多，我也願意和他一起扛，我和他結婚，就不在乎這些的，夫妻本來就該風雨同舟的。”夏煙雨的很平靜，平靜的悲傷，平靜的流淚，“我大學時候的確很風光，很多人追我，很多人羨慕我，這些風光也給了你哥很多壓力，他覺得我應該過更好的日子，而不是平凡在柴米油鹽裡。”
“他不該心急的。”
“你哥的死，我也有很大責任吧。”
“嫂子，別這樣想了。”
都覺得自己有責任，大伯也說過，自己一輩子沒出息，沒給林石一個好的婚姻基礎，別人啃老啃的香，自己家裡卻什麼都拿不出。
“你不用勸我了，我知道我不該這麼想，我只是控制不住，喝醉了酒，就不會胡思亂想了，你讓我醉幾天吧。”
林舒不知道該說什麼，因為夏煙雨不是悲傷的失去理智，她反而痛苦而清醒，她是家教素養很高的人。
“可你現在太憔悴了。”
“我沒法打起精神來，你放心吧，我只是不想被打擾，安靜的坐在家裡，我知道你大伯擔心我，暫時就不要見面了，免得兩個人一起難過。”
“你說的對，我會去陪他，但你的手機不要和外界拒絕聯絡。”
“好。”
林舒想了想，“我去下樓給你買點酒。”
“謝謝了。”
他真的下樓買了一箱酒，提醒夏煙雨，一次不要超過四罐。
“為什麼。”
“這個數量，剛好是微醺的狀態，再喝多了，你就喝醉了，到時候別說想我哥了，你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好吧。”
兩人達成了默契，在合理的範圍內，去消化悲傷。
走之前，夏煙雨叫住了林舒，問道：“你哥欠的錢……”
“我解決了，你不用擔心。”
“你？那是你姐的住院費，我不能讓你拿。”
“嫂子，都是一家人，別見外了。”
夏煙雨也實在沒有錢，無奈道：“算我欠你的，我一定還給你。”
“不要抽菸了。”
關上門，屋子裡又恢復了安靜，有些悲傷需要一個人默默的消化，任何人的安慰，其實都是一種打擾，哪怕是好心。
夏煙雨坐在沙發上，哭了不知道幾天，眼淚早就哭幹了，人也哭累了，她開啟了一罐啤酒，那味道她非常討厭，卻忍著苦澀一飲而盡。
也許酒才是此刻唯一的解藥。
黃昏日落，林舒趕在韓玉回來之前，回到了她的房子，順便做了晚飯，這裡彷彿是一個避風港，是一個愛的小屋，能讓他短暫的忘記傷感，暫時驅除心魔，不讓自己的戾氣影響思考。
韓玉回來之後，笑著抱住他，“我知道你偷偷出去了。”
“怎麼發現的？”
“當然是保鏢男朋友教我的安全意識。”她拿出手機，開啟了監控軟體，竟然有一整套的監控裝置，每個房間以及門鏡都有，尤其是開門關門，都會在手機上提醒，並拍下瞬間的照片，林舒偷跑出去，就這麼被發現了。
這些東西並不高階，網上可以隨意買到，都是給獨居女性推送的。
林舒很驚訝，“我知道門鏡有監控，沒想到屋裡也有，我身為保鏢居然沒發現。”
“因為你在我這裡，沒有防範我的戒心。”她踮起腳親了一下，指了指客廳裡的一個玩具熊，“藏在熊熊的身體裡了。”
“你真聰明，那我們倆在客廳和臥室裡的畫面，不是被錄下了？”
“過了時間，會自動刪掉的。”
“真可惜。”
“你討厭！”
在甜蜜小屋裡，氣氛總是愉快的，忘記憂愁。
夜晚，大汗淋漓的兩人躺在一起，疲倦的溫存著，韓玉不在乎黏糊糊的汗水，貼在林舒懷裡，“你最近好像有事要忙，我不打擾你，你要注意安全，週末可以直接來我這裡，門的密碼已經告訴你了。”
“真的想這樣嗎。”
“嗯，我覺得這樣很好，我們不會給對方壓力，結婚會把兩個人綁在一起，就像兩人三足那樣走路，如果兩人走的方向不一致，或者快慢不一樣，就會有分歧，我覺得結婚很累，做一對談婚論嫁的情侶也很累。”
說完，她抬起小腦袋，蹭了蹭林舒的下巴，“你是不婚主義的，應該認可我的想法。”
“我是認可。”
“那就什麼都不要問了，我們在一起了，但不走當年的路。”
這就是算瞎子身邊的女徒弟，給韓玉說的方法，讓她很臉紅，因為有點像炮友了，但真正決心面對之後，韓玉心裡突然覺得很輕鬆，甚至願意繼續下去。
如果和林舒重新以男女朋友身份繼續，那就是繼續談婚論嫁，當年經歷的事重來一遍，會讓韓玉回想起很多愧疚的瞬間，無疑是一種折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