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安瀾這一夜睡得不踏實,夢裡回到中秋夜,吳嶽山拉弓射盛晏青。
夢裡何安瀾沒趕上,沒替他擋下一箭……
夢裡盛晏青死了,她也回了何西朝……
夢裡的最後,是何安瀾把吳嶽山打得奄奄一息,也換不回盛晏青一條命。
何安瀾在夢裡一直哭,哭得夢外也流淚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真的哭了。
盛晏青在某一刻,突然看到,何安瀾臉上有新的淚痕,沒幹。
他想去擦拭,又沒敢動。
誰莫名其妙成了瞎子,心裡都是會難過的,算了,讓她發洩會。
所以盛晏青沒敢驚動何安瀾。
也不知道外面什麼時辰,何安瀾睡醒了,睜了眼一片黑,立馬又閉了回去。
這不是夢,這是現實。
何安瀾知道,自己真的成了一個瞎子。
她腦子裡,彷佛有幾千萬只草泥馬,崩騰而過,想它們撞死吳嶽山。
之前何安瀾與他,中間隔著原主之死,已經算得上是有仇了。
現在她沒被吳嶽山一箭射死,此生都是仇人,非報不可的那種。
何安瀾已經開始在琢磨,如果眼睛真的瞎了,未來該何去何從。
回到何西朝,去當個瞎眼公主,渾渾噩噩過下半輩子嗎,多無趣啊。
問題是她還能回去嗎,這才是重點。
何安瀾都沒想完,突然感覺到,有一隻手靠近,碰了一下她的額頭。
她條件反射一般,立馬抓住,“誰?”
盛晏青出聲道:“醒了?”
何安瀾如往常那般睜了眼,可是什麼都看不到,只能聽聲辯位。
盛晏青又說:“擔心你又發燒,所以摸一下額頭看看……我扶你起來。”
他要去扶她,何安瀾看不到,“不用。”她突然往後退,又是扯了一下傷口。
可是這次,何安瀾忍著沒喊。
盛晏青皺著眉,心疼都寫在眼裡,可惜她看不見,“那你自己起來。”
外面天已經大亮,他見何安瀾遲遲未醒,擔心不已,所以才去碰她。
沒曾想,因為看不見,她變得特別敏感。
何安瀾忍著疼,扶著床,緩緩起身,“外面什麼時辰了?”
現在她的世界裡,沒有日升日落,沒有星辰大海,只有自己,跟無盡的黑暗。
連幾點鐘都得問別人。
盛晏青擰了溼毛巾,過來給何安瀾擦臉。
“己時了,先梳洗一下,一會就能用早膳……”他為了等她一起,所以還沒吃東西。
何安瀾去抓盛晏青的手,摸索著接下溼毛巾,“公子,我自己來。”
原主從小被別人伺候慣了,可是她沒有。
而盛晏青,這輩子怕是沒伺候過任何人,怎麼能讓他幹這種事。
盛晏青見她,拿著溼毛巾胡亂擦臉,看不見,所以動作有所偏差。
何安瀾把自己額前的劉海,都弄得亂七八糟,他看不下去了。
“還是我來幫你吧。”
盛晏青不由分說地‘搶’過溼毛巾,小心翼翼地給她擦拭。
何安瀾看不見,卻能感受到他的壓抑,“公子,不應該由你來幹這種事……”
不是男女授受不親,而是不應該。
盛晏青苦笑了一下,“有什麼應不應該,你現在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可做牛做馬。
這點小事他都不能為她做,談何喜歡。
何安瀾想也沒想,“一報還一報,負負得正,兩兩相抵,誰也不欠誰。”
她救人純屬自願的,救人以前,也從未想過,需要他回報什麼。
盛晏青就是再自責,也不能讓何安瀾的眼睛,立馬重見光明。
這個結果誰都不想的,都是命。
“那是你的說法,在本王這裡,一碼歸一碼,抵消不了,受了恩惠就得記著。”
盛晏青給她擦完了,喊車宗端早膳進來,“不僅記著,還得報。”
何安瀾看不見,不然她得翻白眼。
這哪裡是報恩,分明是冤冤相報何時了。
“公子,真不用這麼……你要是自責,想報恩,早日讓我回家,才是實際的。”
何安瀾現在只想回去何西朝,也許原主的皇帝爹爹,會有辦法。
畢竟他是女兒奴,怎麼能讓她瞎了呢。
就是皇帝爹爹一時沒辦法,他總會想盡一切辦法,保何安瀾下半輩子無憂。
盛晏青抿了抿唇,“好。”
他不想讓何安瀾走,可眼下她心情不好,盛晏青只能順著她。
車宗端進來飯菜,放在茶几上,又搬了凳子在盛晏青旁邊,把飯菜端過來。
他說:“姑娘,王爺為了你,已經幾夜沒閤眼了,你看在他這份苦心上……”
車宗第一次見盛晏青動情,也是第一次見他被何安瀾千推萬拒,一時沒忍住。
盛晏青出聲道:“車宗,出去。”
他付出是自願的,又不是何安瀾強迫的。
車宗看他一眼,盛晏青搖搖頭,他只能行了禮,退了出去。
“今天早上專門買的包子,熱乎的。”盛晏青遞給她,“還有青菜粥……”
何安瀾把包子拿在手裡,它是溫熱的,不燙,剛好入口的溫度。
睡了一晚上,她的胃裡已經全部消化完了,飢腸轆轆的。
盛晏青看何安瀾咬包子,裡面的肉汁溢了出來,滴落在被子上。
他立馬去拿布過來,小心地擦拭。
何安瀾吃完兩個包子,盛晏青給她擦嘴跟擦手,然後親自喂青菜粥。
因為粥跟包子不一樣,它是液體。
何安瀾看不見,動作與想象有偏差。
盛晏青怕她端著會燙,也怕何安瀾沒端好,傾倒在身上,更麻煩。
何安瀾看不見,摸不到,只能任他喂。
可該說的,她還是得說:“公子,還是我自己來吧,你從來未曾伺候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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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安瀾不是嫌棄他照顧不好,而是盛晏青未曾,也不該做這種事情。
“本王確實未曾伺候過人,你可是第一個。”盛晏青的語調裡,多了幾分委屈巴巴。
“那你能不能體會本王的心情,能不能不要拒人於千里之外?”
何安瀾眼睛看不見,不是只有她會著急心慌,不知所措。
盛晏青比她著急百倍,如果有辦法,他都想替何安瀾,去受這個苦。
可是他們現在在東平城,無計可施。
盛晏青只想,趕緊帶何安瀾回京城,回了京城,萬事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