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人？
凱芙沉默地潛伏在黑水之下，儘管她的肺活量已經被缺氧逼到極限，眼前也開始變得一片漆黑，但是她仍然保持匍匐的姿勢一動不動。一股熱流在凱芙面前蔓延開來，那兩名被擊中的米夏分子半截身子還倒在水裡，無意識地抽搐著，溫熱的鮮血順著胳膊直流進水中。
“啪！”
又是一聲消音器的悶響，米夏分子徹底不動了。
“All clear，”那個英國口音的人說，“Let’s move， slow and steady。”
透過水層，凱芙看見幾名手持衝鋒槍，帶著厚重防化頭盔的武裝人員站在她的前方，不到一個手臂長的距離。昏暗的背景加上逆光，使這些人看上去渾身包裹在濃重的墨汁之中，凱芙幾乎無法摸清對方的身份。
在有把握判斷敵友之前，她不敢貿然行動。
水中突然激盪起來。凱芙一驚，本能地縮起身子。模糊的視線中，她只看見幾隻軍靴從她眼前經過，水面給踩得支離破碎，常年淤積在水底的泥沙一層層地卷了起來。凱芙緊緊地捂住口鼻，不斷地調整著身子，躲避著匆匆從她眼前經過的軍靴。她的眼睛在渾濁的水下完全喪失了視力，只能憑藉“嘩嘩”的水聲，勉強分辨聲音的來源。好幾次，那些人離她的身體只有咫尺之遙，但是她不能做出太大動作，只能寄希望於汙濁的黑水能給她提供足夠的掩護。
最後一隻腳從她身上跨過，凱芙懸在半山腰的心臟“砰砰”直跳，她只感到血液瘋狂地衝擊著動脈，肺部就像一口無處發洩的高壓鍋，她甚至懷疑，再堅持一會兒，肺泡中的空氣就會把她的胸腔炸開————
“Wait for my order，”
英國人命令道————
“3，2，1————”
凱芙沒料到他們會做什麼，她完全沒有任何準備，一陣強烈的震動就透過水底傳導到她的身上。受到這樣的衝擊，凱芙一下沒忍住，繃住嘴唇的手移開了，一個大大的氣泡從她嘴裡冒了出來，“咕嚕咕嚕”地浮上水面。
“糟了！”
凱芙扣住扳機的手指開始緊張起來。她等待著不明武裝人員的疑問，等待著他們踏入黑水，俯下身子的那一刻，然後抓住他們的領子，將他們一頭悶進水裡————
什麼也沒有發生。武裝人員的注意力似乎被爆炸吸引了，根本沒有注意到身後的情況。
“Wall breached，”英國人說，“Track his sig be somewhere here。”
“Roger。”
腳步聲漸漸遠去了。凱芙耐心地趴在水底，直到聽見最後一絲動靜消失在遠處，她才迫不及待地支起身子，一骨碌從水裡鑽了出來。
“呼————”
冰冷的空氣一股腦倒灌進她的喉嚨，她跪了下去，大口喘息起來。
“咳！咳咳！————”她上氣不接下氣，“果然……我就說這個地道裡的空氣有問題……”
她的目光掃向地上的兩具屍體。典型的俄軍深棕色迷彩服，同樣帶著防毒面具，不過看起來更為簡陋。讓她感到驚訝的是，兩人的身上都有數處槍傷，但是地面上並沒有留下多少血跡。
這兩個人，就像是被無聲的幽靈給幹掉那樣。他們甚至來不及反抗，就被奪去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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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夠準的啊，這些人……”她想，“一處咽喉，一處心臟。另一個人的傷口是在左眼，子彈是直接從護目鏡裡鑽進大腦的……除了少量的血跡，大部分血液都流進了體內，或者顱腔。這樣專業的槍法，會是誰呢……”
定了定神，凱芙使勁錘了錘自己的胸口。其中一個人的面具已經被打壞，於是她摘下另一個人的，戴在自己頭上，順便收走了他的對講機。
“這樣好多了，”她調整著頭盔的位置，“雖然視線有點受阻，不過……眼下最要緊的，還是這該死的，無處不在的毒氣……但願這個老古董面具能撐到我離開這裡為止……”
凱芙隨手將手槍塞進右側的皮帶。經歷這麼多意外，她已經毫不懷疑，下一秒隨時可能出現一個武裝分子，舉起槍頂著她的後腦勺了。放在右側純粹是為了節省拔槍的時間。
就算顯眼一點，也無所謂了，她嘆了口氣。
反正這麼大的爆炸聲，估計……早就傳遍整個地下通道了吧。那她也沒什麼好隱藏的。
凱芙彎下腰，拖拽著兩具屍體朝水中走去。“撲通”一聲，一大團水花飛濺出來，他們的身體連同武器，都被黑水中的淤泥吞沒了。
真是……千鈞一髮啊。
凱芙轉過頭去。在她面前，原本封堵死的牆壁，被炸出了一個一人高的缺口。只是……不像普通的C4炸藥，這個缺口顯得十分整齊，爆炸的範圍就像被尺子嚴格規劃好的那樣工整。
“這樣的手法……會是尼摩提到過的QRF特種部隊嗎？”凱芙疑惑地摸了摸缺口的邊緣，“可是，我不記得……德國的特種部隊，會有英國人服役？說不定呢……英國和德國都是歐洲聯邦的常任理事國，那麼說來，德國部隊裡出現英國人似乎也說得通……不，還是不對，各國的特種部隊應該是由他們自己的政府指揮才對。聯合行動？歐洲聯邦已經有一個十字弩兵團了，不大可能再設定第二個……”
而且，奧嘉提到過，尼摩在暴亂開始的那一刻就和她失去了聯絡。如果這些人真的是QRF小組……會是誰在指揮他們呢？
唉，越想越複雜了。還是做好眼前的事比較妥當。
凱芙小心翼翼地摸索著牆壁，鑽進了缺口。在水下躲避那支不明身份武裝的時候，她記得他們提到過，他們打算追蹤某個人的訊號。“He must be somewhere here”，不是嗎？如果他們和她要找的目標是同一個人，尼古拉·萊諾斯基呢？
雖然不知道那些武裝人員的身份，她覺得有必要跟上他們。她的通訊器在水下的時候就已經失靈。也就意味著，從現在開始，她失去了自己唯一的盟友————奧嘉的幫助。不過這樣也好，她從來不覺得獨自行動有什麼不能適應的地方，她本來就是這樣————七年以來都是這樣。這次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