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好，柏林。現在是十月十六日，柏林時間16：00.正在為您播報整點快訊……”
*
車子顛簸了一下。凱芙的身子冷不丁地向身邊歪去，擠到了一個軟乎乎的東西———
“怎麼了，娜……娜塔莎？”懷絲眯著眼睛，迷迷糊糊地問道，“我們……到了嗎？”
她揉了揉肩膀，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還早，還早，”看到懷絲把腦袋湊到窗戶邊緣，凱芙連忙將她拽回，“你不用管……再休息一會兒吧，這裡有他們和我呢。放心好了。”
“不是……”懷絲的聲音聽起來就像從水底傳來一樣，“他們為什麼……要帶我們走？我什麼也沒做……”
她最後一句話沒說完，疲倦地閉上了眼睛，腦袋一歪朝凱芙的肩頭倒去。
老天，她的心跳太微弱了。
凱芙伸出手，放在懷絲的側頸處，隨後又不放心地探了探她的呼吸。懷絲的嘴唇又開始發青了，跟昨天晚上的情況一樣。
“喂，我們要不要等一下？”她敲了敲前排的座椅，“她現在好像不大對頭，可能又開始內出血了……你們的車上有沒有急救箱之類的東西？”
那個中情局特工轉過頭來，瞥了懷絲一眼。
“我們不能停下，”他抬起頭，“露娜小姐，你的朋友沒有問題。醫院的人說她只是身子虛弱了點，再加上受到不少驚嚇，出現間歇性暈厥現象是很正常的。只要不讓她接觸到太大的刺激，就不會有麻煩。”
“是啊，比起她來說，”正坤稍稍偏過頭，慢條斯理地說，“你才是我們要重點保護的物件，小露娜。那幫外國人現在可是卯足了勁兒要取你的性命。雖然你們的特勤局惜字如金，一句話也不肯對我們透露，但就天網一司零星得到的情報來看，小露娜，你現在是我們這些人裡危險最大的一個。直到我們坐上飛機之前，你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把神經繃緊了。”
他旋即把視線移開。
“我們的人手不夠，沒辦法全方位把你照看起來。小露娜，別把精力分散到其他地方去。”
凱芙回頭望了一眼呼呼大睡的懷絲。
“其實我自己就能照看好自己的……我現在就是心裡沒底兒，不知道會遇上什麼事……如果尼摩還在這兒就好了……”
不知為什麼，凱芙覺得自己已經開始習慣於向尼摩求助了。儘管在過去，除了奧嘉以外，她對特勤局的所有人都愛理不理的。
她咕噥了一句，心不在焉地望著車窗外的天空。
“……現在是實時天氣。受強冷空氣影響，歐洲西北部和部分南歐地區將遭遇一股大範圍的持續強降溫。柏林多區可能出現入秋以來的第一場降雪。預計未來24小時內，由李希滕伯格區至勃蘭登堡州的地帶，降雪量可能超過25 mmm。這裡是柏林之聲，10 Minuten Na，Auf Widersehen。”
咔噠—— 正坤關掉了收音機。
“瞧瞧路面，比之前寬敞多了，不是嗎？”他說，“要不然等到下雪，我們就只好給堵在這裡，寸步難行了。”
後視鏡裡，凱芙看見他向斜上方瞅了一眼。
“那朵雲真嚇人……”正坤的嘴角抽動了一下，“不知道他們所說的航班是什麼時候。這種天氣下，航班很有可能延誤的……”
凱芙垂下頭，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的鞋子。
“正坤，我有話想問你。”她輕聲呢喃道。
“嗯？”正坤朝右一打方向盤，應付地回了一句，“不過如果還是你剛上車問的那個問題，我恐怕你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
“尼摩還是沒有告訴你們嗎？”凱芙像是沒聽到一樣，自顧自地問了下去，“特區，到底出了什麼事？為什麼新聞裡只字未提？”
“小露娜，我做特工的經歷告訴我，不要糾纏於一時無法得到的答案，那樣會浪費你太多精力，”正坤不高興地回答道，“就像我第一次告訴你的那樣———-關於你們那個亂成一鍋粥的特區，我們和你一樣，被他們特勤局蒙得雲裡霧裡。看樣子他們是決意自己處理，不打算讓外人插手了……”
“騙誰呢，”凱芙撅起了嘴唇，“尼摩說特區現在是天網一司的人在負責。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跟你們特勤局一樣，天網一司也是有情報許可權的，”正坤很沒耐心地敷衍了一句，“如果他們想把媒體的嘴堵上，他們就一定能做到。別看你們政府透過了《新聞自由法案》，在這一點上，你們的做法和我們中國倒真像是同一個師父教出來的……”
凱芙安安靜靜地坐在靠椅上。她沒有繼續追問，她並無意探尋答案。尼摩接到電話時焦慮的神情已經告訴了她一切：那個“她”，毫無疑問就是海倫·福克斯中尉，有很大可能，她的蹤跡又一次暴露了。
只有“她”，才會讓尼摩那樣慌張，那樣手足無措。
但是凱芙心底的擔憂並沒有消失。尼摩相信海倫，即使她以那樣殘忍的方式殺死了奧嘉，他仍然想方設法趕回特區，轉身就把她們倆扔給天網一司和中情局。他的判斷真的準確嗎？如果他能在海倫的問題上看走眼，那就很難相信他對中美情報機構的信任同樣可靠。
畢竟，尼摩不在身邊的話，她必須要靠自己來保護自己，誰也指望不上。
不能讓他們集中注意力，凱芙暗暗思忖道。她的手指一刻不離地扣著袖珍手槍的扳機，眼角的餘光緊盯著前面兩名特工的舉動。
說話，不停地問問題，不能給他們以商量的時間。話說得越多，馬腳就容易漏得越多。
“尼摩有沒有提到過那個‘她’的身份？”凱芙明知故問地打斷了正坤。
“天吶！”正坤忍不住嚷嚷起來，“這個問題，我記得你已經翻來覆去問過我三遍了！難道要我把答案一個字一個字地寫好，貼在你的鼻子上嗎？關於那個‘她’，我們不知道，那時候不知道，現在也沒有任何訊息！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滿足你那活見鬼的好奇心：尼摩自從離開以後，他的手機就被自動加密了，也就是說，現在在特區發生的事，至少是三級機密以上的許可權。你要是沒有三級機密許可權，就別去瞎打聽！”
“別生氣嘛，”凱芙別過頭看了一眼懷絲———還是老樣子，一聲不吭，“我攤上這樣的事，很難不去刨根問底的……我保證，你們要是不高興，我發誓這是最後一次……”
“拜託，露娜小姐，”馬特捂著太陽穴，“我理解你，我們的心情是一樣的。如果我們知道哪怕一點事件的最新進展，我們不會吝嗇告訴你的……不光是你被矇在鼓裡，我們這些派來保護你的特工也一樣。大家能不能少管閒事，專心一點，把自己分內的工作做好？等你安全下了飛機，你愛怎麼打聽就怎麼打聽……”
嘎吱———
車子拐了一個彎，停下了。
“勃蘭登堡機場，我們到了，”正坤打了個呼哨，“真是漫長而又無聊的旅程啊，不是嗎？”
車窗外的停車場已經塞得嚴嚴實實，喇叭聲和混雜著各路語言的吵鬧聲充斥著凱芙的耳膜。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這裡越來越堵了，”她皺了皺眉，“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發現一個問題……”
“怎麼說？”
“好像……他們都是往機場裡進去的，從機場裡離開的人……我幾乎沒有發現。”
馬特和正坤對視了片刻。
“你看，”正坤的語氣充滿了無奈，“這就是我們當初害怕的問題……大家現在很擔心，非常擔心。他們知道昨天晚上和之前不一樣，肯定有什麼事情發生。但是報紙上沒有報道，電視和新聞網一個字都沒提，就連Blink上的關鍵詞也被清得一乾二淨……但是，訊息是說封鎖就能封鎖得住的嗎？小露娜，我對付恐怖主義已經有很多年了。如今的柏林，正好陷入了我最擔心的那種狀況：政府失去控制，大街小巷都散步著流言。偏偏在這時，媒體又集體沉默了下去。如果……真相遲遲沒法公佈，那麼，早晚有一天，流言會取代真相。”
凱芙感到懷絲的腦袋輕輕地晃了晃，在她的肩頭來回地蹭著。
“所以，就是因為這個……嗎？”她手心裡的袖珍手槍被她捏得汗涔涔的，“懷絲，難道是因為這個，才被……”
她想問出來，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忍住了。
“別擔心，別擔心，”馬特似乎看出了凱芙的心理，“特區的事情，交給他們去做就好了。他們都是專家，處理這些問題再順手不過了。我們現在首要考慮的，是你的安全。”
懷絲像一個嬰兒一樣睡著，溫熱的呼吸一陣陣拂過凱芙的耳朵。她覺得心底好像堵著一塊什麼東西，一口氣喘不上來。
“那她呢？”她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儘可能平靜地問道，“你們也會保護她嗎？像保護我一樣？”
正坤和馬特又互相對視了一眼，他們的表情嚴肅起來。
“我說了，小露娜，”正坤緩緩地說道，“只有你，才是我們這兒的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