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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吞鷹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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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徐徐,一路西去。

方才還響晴白日,此時多了幾叢雲,平添一絲畫意。

白雲輕飄,本來無拘無束,卻有清風偏心。

清風弄響,單單追著一朵雲,催得它形狀多變,去勢急促。

行雲裡躺著一個醉漢。

邋遢,白袍已被臭汗浸染的有些黃,又燒作半邊。

他躺得愜意,右手屈臂做枕,左手抱著一隻葫蘆。

嘴中有歌,雙腿交疊,足尖一上、一下,為所吟之曲打著拍子。

這副自得,好似天地間,唯他獨尊。

行雲的去勢稍弱,醉漢便取出壓在身下的白羽扇,隨手一揮,再弄急風,駕得白雲又穩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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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間帝王家的龍車鳳攆,只怕也比不過這朵白雲的舒適暢快。

雲裡除了有躺著的醉漢,還有負手而立的黑衣少年。

面目冷峻,立在雲際。

卻還是嫌雲朵太躲不開醉漢的腥臭酒氣。

風摧衣袖,黑袍烈烈。少年低目下望,已越過崇山峻嶺無數,在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兩人已西去了幾百裡。

側回目,冷問醉漢:“東海羽妖,已搬到西邊了嗎?”

得了他的問話,醉漢止住嘴中小調,翻身盤膝坐起,擦了擦鼻尖上的汗珠兒,滿臉疑惑:“什麼時候搬的?從沒聽說過呀?”

知道醉漢在裝瘋賣傻,少年懶得和他糾纏鬥口,再問:“既然妖在東海,你為何拉我西去?”

“哦”醉漢聞言後,立即釋然,復又躺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認真的回:“西北處的華夏邊疆,有水草肥美的牧場,羊肥牛壯。百姓慣將肥羊肉切成小兒拳頭大小的塊兒,用鐵籤子穿成串兒,以牛糞做燃料,旺火烤制,再加上波斯胡椒配佐”說到這裡,口水已經涎出。醉漢舉袖擦拭,閉著眼睛溢位貪婪,搖頭晃腦:“那滋味,光是聞一聞,就讓人食指大動。”

所問非所答,少年隱忍了他這番胡話。緩緩轉身,微目冷問:“何意?”

似乎未嚼出少年話中冷意。醉漢睜開眼睛,拍了拍自己懷中的葫蘆,面目真誠的回看黑衣少年:“你可知道我得了這瓢酒後,為何一直忍而不飲?”

少年鼻孔微動,顯然已對他的胡亂回話有些慍怒。醉漢卻好似仍然混而不知,自問自答:“對呀!正是這樣!如果沒有好酒咬兒,豈不是糟蹋了九天香?”拔出葫蘆塞子,將鼻尖湊近葫蘆口,重重的一吸,酒香立即撲鼻而入,惹得醉漢幾欲仰灌酒,又立即強殺腹中酒蟲,驚嚇的堵回塞子,抹著冷汗:“若沒有那肥膩的羊肉串兒相伴不行,忍一忍,再忍一忍,就快到了。”

“找打!”恨聲起,縱身至。

少年劈手砍向醉漢!

正在陶醉時,哪會想到同伴驟施辣手?不敢舉臂招架,只能慌忙閃躲,將身子翻向雲際。

瞬間慌亂,躲是躲過了,但整個身子已垂下雲端,幸好還有一隻手勾住了雲邊,算挽回了性命。

身下就是萬丈大地,懸垂的身子搖搖欲墜。

險情在際,少年走到雲際邊。不施援手,反而將一隻腳踏在了醉漢的手上。

抬眼觀看,遇到少年的一雙冷目,只能苦笑:“小爺若想拉我上去,該彎腰伸手才是。”醉漢舉起另一只手,想搭上雲邊,卻被黑衣少年另腳踢落。

這一踢,身體蕩了又蕩,險些墜落。知道大勢在少年手裡,醉漢也不再伸手搭雲,只好再與他賠笑:“小爺,這麼高的地方,摔下去就粉身碎骨,開不得玩笑。”

不理會他的嬉皮笑臉,少年左手舉起一物,伸出雲端,亮給他看。

定盯一看,立即大驚失色,這不正是方才抱在懷裡的九天香嗎?

冷汗直落,溼透衣衫,再次求饒:“酒是五穀釀造,耗費百姓口糧,浪費了一滴,就如同殘殺平民骨肉,乃天地間大不赦之罪行。”

誇完酒,再夸人:“小爺你傲骨仙風、瀟灑飄逸、人中龍鳳、風情萬種似這等損事,使不得,萬萬使不得呀。”

低目下看,是一副惜命的嘴臉。少年冷哼:“風情萬種?”鬆開三指,葫蘆僅被他用兩指捏住,搖搖晃晃,堪堪欲墜。

醉漢一臉苦相,眼睛死死盯著葫蘆。他的生死並不重要,這瓢酒才是不能去的親人。

冷笑過後,少年再問:“還敢胡說嗎?”

嘆氣搖頭,已被人摘了魂。醉漢連話都說不出了。

借此際,少年立下規矩:“從現在起,我問一句,你答一句,若是再有半分調笑”

“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還不待他說完話,醉漢疊聲答應。

微微沉氣,少年問:“羽妖居東海,無常何西向?”

一聲暗歎:我的小爺,都這會兒了,還有心情對仗拽文嗎?

一呼一息間,立即做答:“小爺,那東海羽妖,敢在三界中自稱為王,必定有一番好本事,幻化無窮自不必說,其心詭詐恐怕在三界中也至少排個第二,否則,天庭撒下九十萬天兵,又怎會拿不下他?也並不是說他的手段就高到那個本事,而是他的遁化之術無人能破,所以,直到今天,見過羽妖真身的,一個都沒有。”

這只葫蘆,果然是他的命門。此時他再回話,已是前後有序,不敢再有半句胡言了。

若說沒有人見過羽妖的真身,又該如何將他斬殺?

暗思間,醉漢扯著嗓子又喊:“羽妖的化身有千千萬,拿不到他的真身,怎能去除了他?所以,我才拉你向西。”

“難道是意欲反之?他的真身一直隱在西方?”

見少年眉目思索,收起慍意,醉漢趁機求上一句:“小爺,你能先拉我上去嗎?這麼吊著,太累了。”

剛答了兩句好話,就想談條件?少年冷目,足下用力,踩疼了醉漢。醉漢臉上現出苦意,咬牙強忍,連聲說:“不拉了,不拉了,就這麼吊著吧,涼快。”

“少要胡言,說出原由。”

既然勢無可回,也只好認命再答:“無論陽間怎麼互相殘殺,朝代怎樣更迭,三界中卻不曾有太多亂象,天下分九州,每州各有一個妖祖統領魔界,現在是正西妖祖要將女兒嫁給正東妖祖,便是東海羽妖這樣一來,他們豈不是成了慶家?哪有老丈人不認女婿的?所以我才拉你西向,為的是看能不能在正西妖祖那裡摸到羽妖的真身所在。”

若是醉漢所言不虛,這倒也是個正確的去向。

略有沉思後,少年立眉喝問:“正西妖祖是何名號?”

“吞鷹蛇王。”

“哼,蛇吞鷹?好大的口氣!”少年蔑笑:“窩居在哪方?”

“哈密地,瓜田棚。”

有了名號與居所,便不愁尋不著他。

少年冷聲漸緩,再問醉漢:“你方才說,東海羽妖,其心詭詐,只在三界中排個第二,排名第一的是誰?”

討好一笑,隨即誇讚:“有我豐都黑君鬼使當世,誰人敢稱獨尊?這冠絕天下的名頭,自然是小爺你的。”

本想拍他馬屁,卻不料激怒了他。少年冷笑:“我縱橫三界,向來光明正大,你敢說我詭道?”

竟然忘了這小爺不吃誇讚。醉漢心底乍舌,果然言多必失。賠笑連聲:“剛才風大閃了舌頭,我能重說嗎?”

見不得這副貪生嘴臉,少年聲如寒冰:“我既已知道尋找羽妖之法,還要你何用?”

話語冰冷,寒透了醉漢。忙手足亂舞,雙目圓睜,急與少年理論:“完喪不能打和尚,磨出豆漿不能殺驢,吃飽了飯,可不能抹光了油嘴就罵廚子”

他在連聲求饒時,少年足下一蹬,說了句:“去吧!”便將醉漢踢落了雲端。

只聞得醉漢憑空一聲慘呼:“酒”

隨手一揮,將葫蘆也丟了下去,再回身在雲端上找醉漢的那柄羽扇,卻怎麼也找不到了。

看下雲端,已是人酒兩無蹤。

少年在雲端尋了一處柔軟地,緩緩坐下。

閉目雲行真氣,修養體內生息。過了一頓飯的功夫,站起身來,俯看大地。

崇山峻嶺的風景全無,轉眼間滿目黃沙,偶爾得見的如滴水般大小的綠地上有徐徐孤煙,想是已到了邊野處。

“吞鷹蛇?倒要見識。”少年輕嗤,旋動雙臂,將衣袖舞臺得烈烈生風,驅散足下白雲。

像一支筆直的箭,他墜下了萬丈懸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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