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川並沒有立刻回答周謙的問題, 他是道:“這個遊戲本來屬於我己,將它開啟後沒久,我已經後悔了。
“開啟遊戲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我花了那麼年的時間才做到。後來我才發現, 想要將遊戲停止給其他開放, 這居然更難,短時間內,我根本無法做到。”
周謙忽然打斷他:“當年你決定開啟這個遊戲的時候, 有沒有私心呢?
“你說過你當年很喜歡謝懷這個孩子。那麼, 當看著他老去, 你會不會覺得……如果他加入遊戲,能和你一樣獲得長生,甚至別的能力, 這對他來說一件好事呢?”
周謙的問話堪稱直白得過分, 且有些無禮。
邵川倒仍不介意, 是笑著反問:“如果我捨不得他老、捨不得他, 我為什麼不乾脆直接許願, 讓他永葆青春呢?那樣難道不是容易很?”
周謙沒答話了, 邵川道:“其實剛進遊戲後不久,我獨刷副本的時候, 我早期就經歷了一個很特別的副本故事,那個故事跟因果有關。我透過那個副本得到了告誡——
“這個遊戲找上了我, 我看來, 就是留下這個遊戲的神明召喚了我。神明干涉我的生的那一刻,我已經脫離了這間普通的因果規則的束縛。所以,無是我個獲得長生、富貴、還是別的什麼,我不影響其餘的因果。可其他不同。他們還活世間, 我不能平白干涉其他的因果,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聽罷,周謙也笑了:“照你的意思,你已‘跳出三界外,不五行中’?”
邵川再度反問:“你現還‘三界中’嗎?”
周謙挑了下眉,再道:“按牧師的意思,如果我了,閻王爺好像確實不會收我,所以牧師想當降服我的閻王。照這麼看,我好像也確實三界外了。不過牧師怎麼配呢?”
邵川笑得柔和,靜靜看周謙片刻,他又道:“我15歲的時候就成了親,嗯……按現的說法,是結婚。那是父母命,媒妁言。揭蓋頭前我都沒見過新娘的模樣,剛開始完全不知道怎麼和相處,但後來也算舉案齊眉,相敬如賓。我們還有了一個孩子。
“妻子重病的時候,我曾想過透過遊戲許願。可神明給我的暗示告誡,還有那個副本故事的慘案歷歷目。生老病,本是常情,如果強行以神明借給我的力量干擾我妻子的因果,會引發可怕的後果。
“於是病逝後,我親手安葬了。後來,為了怕孩子發現我不會老去的異樣,我也早早離開了他的身邊。”
第二次嘆了一口氣,邵川道:“那以後,我已經會不塵世間的任何有過的牽扯,親眼看著至親逝去的痛,我並不想再經歷一次。
“後來……沒有謝懷18歲的時候早早離開他身邊,確實是我一念差。我也沒想過,此後我還會一個有那麼深的牽扯羈絆。”
“周謙,對於謝懷,我有過不捨、有過縱容,這才有了後面的這些悲劇。但我對他來沒有私心。”
邵川面回答了周謙的話,“我選擇開放遊戲,最初是真的想要有許都可以擁有不凡力。古時候傳說有‘封神榜’的存。焉知那個時候不曾存過這樣一場遊戲,讓很都歷練成神了呢?”
周謙似有所悟。“你對他沒有私心。因為遇見他的時候,你已活了80歲,間的愛恨情仇,你已經看得很淡了,你懂得拿起,也懂得放下。
“可他遇見你的時候才8歲,他小跟你身邊……他對你有私心。
“恐怕就是因為你把他保護得太好,讓他懂得拿起和擁有,不懂放手,這才讓他後來成了這樣。”
邵川苦笑。“周謙,你真的很通透。所以你看,我不如你,我現付出代價了。”
“不對,另一個角度看,你夠殘忍、夠狠得下心,連妻子都能撇得下。”周謙道,“可如果換做是我遇到白宙生病要了,我會不惜一切代價救他。你知道我這個做事,來不顧後果的。”
“不,你不是不顧後果……你是總有本事找到一條非常周全的路。”
邵川頗為欣賞地看著他,“如果妄干擾因果,不敢承受代價,那才叫不計後果。可我想,換做是你,你並不怕承受代價。”
“打住。可別繼續誇我了。你誇我,是因為你想給我挖坑。哪有無緣無故的表揚啊?”
周謙伸了伸懶腰,“說回你和謝懷的事吧。我剛才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
邵川便繼續講述了下去。
將遊戲開放給其他後不久,他就後悔了。
一面,他高估了神明的慷慨。
另一面,他以為其他加入遊戲,就能跟他一樣脫離普通的因果規則,可他沒想到,其實神明倒這面有了妥協。
遊戲的神明並不願意幫助那麼輕易實現心願,隨著越來越,遊戲難度也增加得越來越大。
很重症將的患者希望藉助遊戲獲得新生。可他們往往還是會遊戲去。
那個時候,神明會把他們還給世間,也就是把本就屬於他們的因果修復後還給塵世。
也是基於這個原因,進入遊戲的那麼,像邵川那樣能輕易見到神明的少又少。
玩家達到s級以後,很時候都會陷入茫然,不知道下一步該去向何處。無數告訴他們,會遊戲見到神明。可神明究竟藏何處,鮮有知道。
“對於一些心地善良,意外捲入遊戲,並被其他玩家所害而的玩家,也許如果不是這場遊戲,他們本不該這麼早去。我認為他們的,都是我造成的……所以我後來許願,打造了許藍港市這樣的城市。
“也因此,你們藍港市這半開放副本看到的許npc,其實都是後的玩家轉化而成。他們是不記得了。這是暫時讓這些生命存活的式。”
“我這麼做,並不是想將他們徹底困遊戲,而是一個權益際,對於到底如何處理這些,我還繼續考慮。可惜……
“這也算我的又一個錯誤吧。將遊戲開放出去是我的錯,內疚下想要彌補,留下了這些生命,是我的錯上加錯。”
話到這,邵川嘆了第三口氣。“大概是我建設藍港市開始,發現我果真留下了這麼條命,沒讓他們去後,謝懷有了別的想法——
“他發現,他可以透過這個遊戲,執掌整個世界。這個遊戲所屬的維度,脫離了現實的三界,那麼他認為,可以成為這個空間的主,掌管著這的生,也掌管著這的。”
“謝懷想這建立天堂、間,地獄。其中牧師要做的就是地獄的主。藍港市是他們掠奪的目標一。
“你還記得單晟吧?我很早就派他去了桃紅軍團做臥底,為了避免整個藍港市淪入桃紅的地盤,為了避免那麼生命都被吸納入所謂的‘地獄’,他上個副本犧牲了己。”
如邵川,眼總算浮現了痛惜意。
“總,藍港市誕生不久,我就漸漸發現,謝懷的想法和我不同了。一開始他還掩飾得很好。可當某一日,我下定決心,想將這個遊戲徹底關閉的時候,他就掩飾不住了。
“我把他撫養成,兩互相扶持,一起遊戲並肩走過那麼年……到最後,我們終究徹底走上了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
“基因改造實驗還沒有完全成功的時候,謝懷瞞著我,和幾個激進的研究員合謀,將己快速改造成了所謂的神明。
“白宙的成神步驟,是完善的。他化神成功的時候有你引導,但謝懷不一樣。
“他沒有透過完整的測試檢驗。化神後,他的性格變得格外殘暴。他徹底變成了一個……我完全不認識的。”
邵川道,“讓這樣一個暴君主宰遊戲,會是什麼後果?
“謝懷,是我親手養大的怪物。我必須殺了他,然後關閉這場遊戲。”
話到這,邵川站了起來。
一個閒適的忽然變得無比嚴肅,周謙抬眸瞥他一眼,倒也站了起來,便見著他面向己,頗為鄭重地說道:“周謙,我向神明許願關閉遊戲,神明再次給了我條件。其中有兩個條件,一則是謝懷的性命,二則,就是我己的性命。
“是我步步錯,造成了幾乎不可挽回的後果。但好覆水尚有收回來的機會。我苟延殘喘至今,無非是等一個可以接替我的出現。
“而你,就是那個。”
周謙問他:“何以見得?”
邵川道:“神明是有選擇地為玩家開放副本的。短短時間內,你身上已經集齊了五神創世相關的道具。可你知道為了獲得它們,我當初花了少時間?我花了十年。遊戲難度沒提高,我一個刷本的情況下,我尚且花了十年。可你才進遊戲幾個月?
“我是被神明選中開啟遊戲的。可最重要的天命,不我身上。你才是神明選中的。你有權力結束這個遊戲。”
“集齊七樣跟創世相關的道具,就能獲取神明離開地球後去向的座標。所以,除非被神明們真視作同類,不會得到這樣的座標。
“牧師和謝懷通關副本面也很厲害。可他們來沒有這樣密集地被授予過創世道具。
“神明選中的,有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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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周謙,你要殺掉謝懷,結束這場遊戲。”
聽完邵川長長的講述,沉默許久後,周謙笑了:“可我為什麼要結束這個遊戲?我最喜歡刺激冒險。我喜歡這個遊戲。關於這點,你應該瞭解的。”
“是麼?”邵川問他,“可我以為,歷海想讓你發瘋,其實反而治癒了你。
“你前的病症,於你感受不到太的悲傷喜悅,或者擔憂恐懼,你必須要逼己透過外界的刺激,來感受情緒。這就像一個沒有味覺的,拼命想要感知食物的味道也一樣。可你現已經不需要了。你現情緒已經外放,需要的反而是減少刺激,慢慢會將情緒控制如。”
“周謙,你詡惡。可這遊戲其實一直逼你當一個英雄,你不是才發現這一點吧?你沒有想過,它其實別有深意?這是神明對你的暗示。
“你柏城掃退了s軍,你揭露了莎拉和萊恩的罪惡,你阻止了紅神世界走向末日,也挽救了藍港市的崩壞……
“現,你來接替我,殺了謝懷,阻止遊戲的繼續。”
周謙若有所思地看著他一笑:“可我憑什麼答應你呢?”
“我無法輕易判定遊戲本身的罪惡,因為我覺得它的善惡觀,其實本就不能以類的眼光去看。但無可置疑的是,這個遊戲天生會激發性中惡毒可怕的一面,無數都因而喪生了,它確實該停止了。
“另外,如果真讓謝懷成功執掌了整個遊戲,他會把所有玩家變成他地獄的傀儡。這又是少條命?你真能眼睜睜看著,對他們見不救嗎?
“你難道要眼睜睜看著,這遊戲吞噬全世界的,讓這間徹底淪為煉獄?”
周謙道:“向來都是我道德綁架別,還沒有能道德綁架我。你猜你這話有幾分說服力?”
邵川笑了:“既然謝懷和他手下的牧師那麼針對你,仇你總是要報的吧?”
略作停頓,邵川又道:“對了,你還問過我,桃紅軍團針對你的原因。我猜測……他們那邊或許有類似於龜兒仙這樣會算命的,又或者他們神明那許願獲得了預言能力,他們覺得你會是他們的阻礙,所以一直想殺你。這個角度看,你也必須要殺掉他們才行。”
“嗯,這倒是,所以謝懷和牧師這兩個,我當然要殺,但那是我給我己報仇、除掉後患而已。你少給我扣什麼拯救世界的高帽子。我可受不起。”
周謙給己捶了捶肩膀,“是不是談完了?談完了,我就要去找宙哥了。你為什麼非要揹著他跟我談?”
問完這個問題,周謙又顧笑了。“是不是他平時不苟言笑,跟你們都不好相處啊?那倒也是,他也就遇見我才肯說好話。”
邵川再度被周謙逗笑。“周謙,你這樣的……太過難得。”
周謙道:“嗯,我也知道。”
“謝謝你。”
“大可不必。”
邵川:“當你回到現實,我的律師會聯絡你。我現實的財產,全部交由你和白宙來掌管。至於遊戲,0號副本,我擁有的神級玩家們,200年來我遊戲蒐集的所有道具,我也會全部交給你。”
“嘶——”周謙道,“那謝懷恐怕真要恨上我了。”
邵川道,“我的最後一個要求是,我後,先把己變作你的骨靈。我想親眼見到,殺謝懷的那一天。否則我不瞑目。”
周謙道:“你把你的一切全都給我,這不是饋贈,是負擔。擁有的越,承受的就越。我要幫你處理的事情不會少。所以我也有條件。”
邵川:“什麼樣的條件?”
周謙問他:“高山和吳仁,能回來嗎?他們已被遊戲感召加入遊戲,脫離現實世界的秩序,復活他們,不屬於胡亂影響因果。”
傍晚。周謙回到現實,跟白宙一起x區7號房吃飯。
看向白宙,周謙道:“什麼時候,咱倆出去約會一回?”
白宙點頭:“好,你想去哪?”
周謙道:“遠一點呀。不然被你爸媽或者親戚朋友看見,以為撞鬼了。”
白宙笑了,很快剝好了一個白煮蝦。
以前白宙剝好了蝦,會直接放進周謙的碗。這回他沒有,而是直接用手舉著放到了周謙嘴邊。
哪知蝦剛到嘴邊,周謙條件反射就是一陣乾嘔。
白宙立刻放下蝦,給他遞上一杯水:“周謙?怎麼了?”
周謙抬眼看著白宙一笑。“可能是懷了。”
聞言,白宙端著水的手幾乎一抖。
周謙笑著接過水杯喝了幾口水,轉而隨便鍋撈了點燙好的蔬菜吃了起來。
白宙蹙眉問他:“到底怎麼回事?”
周謙瞥一眼白宙,發現他眉眼極為嚴厲,忍不住道:“你真的越來越兇了。你這樣不行。影響感情的。”
白宙不為所動,逼問他:“我們意識可以互通,不過關於歷海的那段記憶,你始終對我隱瞞了。他到底對你做了什麼,讓你聞見蝦就想吐?”
——周謙明明以前那麼喜歡吃蝦。
“他也沒怎麼,也給我剝蝦剝螃蟹來著。”周謙道,“我就是討厭他這個,連帶討厭食物了。其實不應該。”
白宙把一次性手套摘了,再用紙擦了一下,握住周謙的手。“到底怎麼回事?你當時嘴的傷……?”
“你非要問那麼清楚,我說了,不是惹你心疼嗎?”周謙道,“反我會報仇,我會親手殺了歷海的。他前,他施加給我的,我也會千倍百倍還給他。你放心,我來不會讓己受委屈。”
白宙攥他的手。“那你想吃什麼?”
“這個牛肉火鍋就挺好的了。清淡。”周謙幫白宙夾了一塊,“你也吃。等做完這一切……我們去看電影啊。現的明星演員你是不是都不認識?有好幾個新出的年輕演員都很帥呢。”
話到這,對上白宙探究的眼神,周謙很認真地補充一句:“不過他們都沒有你帥!”
3號半開放副本內。
地下室的光線非常黯淡,虧插瓷瓶的一支桃花將整個屋子的色調抬亮了。
桃花是謝花盈剛送進來的。
覺得的主謝懷的臉色太蒼白,精神也太過虛弱。也許他需要一些看上去有些生機的東西。
謝懷靜靜站著沒有動,穿著厚重的長袍,安靜得像一堆雪。
不過他的眼神透著雪色截然不同的凌厲。
謝花盈看見他拿出一支古舊華麗的鋼筆端手,眼有顯而易見的嘲弄。
“主,這是什麼?”謝花盈問。
“我9歲那年,邵川送給我的生日禮物。這是我這輩子收到的第一個禮物。據他說,是託英國買回來的洋玩意兒。我的鋼筆字就是他一筆一劃教的。”
謝懷道,“你看,他當年裝得仁慈?可我早該知道,他這樣的是最沒有心的。”
“他早年間漠視妻子的病逝,甚至隨意拋下了己的親生兒子……我還曾天真地以為,那是因為他娶妻生子都是完成父母交辦的任務,他根本不愛他們。我還一廂情願地以為,有我對他是特別的。挺可笑的,我竟會以為一個殘忍了80年的老,遇見我後會轉了性——
“可你看,七年前,是他親手把劍捅進了我的心口。”
“你明明是不想他而已。”謝花盈道,“他想要關閉這場遊戲,需要付出他己的性命。不僅如此,他還想要你的性命。他救了你,又想殺你,哪有這樣的道理?”
“他後悔開啟遊戲,見不得玩家們這慘。可這明明都是玩家己選擇的,想要有高收益,就要冒高風險,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他動什麼惻隱心?
“可即便是這樣,我也願意成全他,我對他發過誓,我一定會找到一條兩全的路,跟他一起這遊戲走到最後,甚至我們可以成神後,一起走到這世界的終結。可他不信我。
“他覺得,我的選擇都是貪戀遊戲的給予。他覺得我對神力、權力,產生了貪戀。明明我一直跟他身邊,他為什麼不信我?”
謝花盈略嘆了一口氣。“主,都過去了。”
“嗯。這些年,倒是辛苦你和牧師了。”
謝懷抬起頭來看向。謝花盈總算看到了他的臉。
不管看過他少次,他這張臉永遠能讓感覺到驚豔。他的眼如古井底部被水沖刷打磨了千年的石頭,漂亮,絕豔,明亮,又永遠叫看不透。
謝花盈面前,謝懷倒是來不做什麼掩飾。
見他用力一握,手的鋼筆就化作粉末掌心落到了地上。
“主……”謝花盈皺眉。
“邵川不愧為我師父,他還教會了我一件事。做,不能太戀舊。”謝懷拂袖,往口走去,“走吧,一起去見牧師。我要知道,藍港市是怎麼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