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斷頭前的最後一頓飯, 賀長淮也要一粒米不剩地吃下去。
因為這是葉蘇安給他的。
賀長淮心事沉重,晚上,等他洗完澡出來後, 就瞧見蘇安拿著乾淨的毛巾坐在床上朝他招了招手。
果然不對勁, 賀長淮腳步沉重地走了過去。
蘇安輕柔地擦乾淨賀長淮的頭髮, 兩人相握著手一起入睡,親暱得像是一對真正恩愛的情侶。
等蘇安睡著之後,賀長淮睜開眼睛描摹著蘇安的睡顏,心裡問道:你到底要幹什呢。
次日傍午,賀長淮帶著蘇安來到了戒指店。
紅絲絨上放著數枚戒指, 賀長淮挑中了一款給蘇安戴上, 他握著蘇安的手,像自言自語道:“我真想和你結婚。”
蘇安沉默了一下,輕描淡地帶過, “中午吃中餐吧。”
賀長淮, “……好。”
之後的四天, 他們全黏在了一起, 做了許多平常夫妻會做的事。蘇安夜夜纏著賀長淮,他變得主動極了,而主動後的葉老闆, 幾乎跟團火似的能燒死賀長淮。
賀長淮啞聲道:“早晚死在你身上。”
蘇安揚著脖子笑了,勾著他啞聲道:“那你怎麼沒死。”
賀長淮頭皮一麻, 咬著牙真要給了他半條命。
最後一天,賀長淮好像知道了什, 他難得換了身長衫,陪著蘇安走了一遍安城。
蘇安頭一次瞧他穿成這般模樣,看得稀奇, “二爺這幅模樣瞧起來還有些習慣。”
賀長淮戴上帽子,朝他勾唇一笑,“走吧,葉老闆。”
安城比晉城要繁華許多,蘇安跟著賀長淮幾條街走下來,身上的華貴物都換了一遍。蘇安心裡美滋滋,摸了摸手上的戒指又去摸手腕上的翡翠手環,各個都是值錢玩意兒。
可惜都戴不走。
這座城的衚衕巷子極多,兩人剛剛拐到巷子裡,前頭就竄出了一群小乞丐朝他們衝來,蘇安嚇了一跳,下意識攥緊賀長淮的手臂,“二爺!”
乞丐最前頭的正是曾經得了賀長淮兩塊大洋的花童,這會兒吱哇亂叫:“就是那位爺!他可有錢啦!”
賀長淮都被氣笑了,轉身抱起蘇安就跑,“咱們快跑!”
蘇安兩腿纏在他腰上,風嗖嗖在耳朵邊掠過。小乞兒在身後追了一片,葉蘇安瞧著瞧著,由悶聲笑了起來。
賀長淮掐了一把他的腰肢,“好哇,敢笑你家二爺?”
“起開,”葉蘇安拍落他的手,耳尖紅了一瞬,故意冷著聲道,“二爺還是跑快點吧,你這就要被追上了。”
“那我確實要快點了,”賀長淮抱緊蘇安,朗聲笑道,“要是被他們追上,葉老闆身上剛換的這些值錢玩意兒可要一件不剩了。”
他一路挑著沒人的巷子抱著蘇安躲開了那群小乞兒,累得氣喘吁吁。蘇安被他抵在牆上休息,又沒忍住笑了出來。
賀長淮抬頭看他,從汗意中看到他揚起的紅唇,也跟著心裡一甜,扯唇笑了起來。
回家後就把蘇安按在椅子上,柔情蜜意道:“葉老闆,我們喝杯酒吧。”
葉蘇安,“好。”
賀長淮笑了,只是那笑容怎麼看卻怎麼苦澀。他拿來了一瓶葡萄酒和兩個高腳杯,把蘇安抱在懷裡他怎麼品酒。
蘇安轉著幾圈酒,看著殷紅的酒水在玻璃壁上拉出長絲。
他看著酒,賀長淮看著他。
蘇安正要低頭嘗一口,賀長淮攔住了他,“要喝交杯酒。”
葉蘇安便和他手腕相纏,喝完了這一杯“交杯酒”。
交杯酒後是洞房,賀長淮卻沒有對蘇安做什。他們相擁著躺在大紅床褥上,蘇安似有所覺,側頭看著賀長淮的側臉。
賀長淮輕聲道:“睡吧。”
他牽起蘇安素白的手,在戒指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葉蘇安眼捷跳了跳,閉上了眼。
凌晨,西洋鍾靜悄悄地響了三下,蘇安從被子裡面下了床,輕聲穿戴整齊後提起行禮,站在床邊靜靜看著賀長淮一會。
賀長淮眉頭緊皺,瘦削的面容透著刀鋒凌厲。
他看了好一會兒,才轉身離開。
房門聲輕輕磕上,在他走後,賀長淮立刻睜開了眼,眼中血絲深深,沒有一絲睏意。他躺了許久,才疲憊地起身套上了衣服,跟在蘇安身後出了門。
還是港口,這是葉蘇安打算和江正榮離開安城的地方。
賀長淮早就知道葉蘇安要跟著江正榮離開了,心中的苦澀一度讓他陷入迷茫極端的地步,最後卻不再糾結。
葉蘇安要自由,他給他自由。他限制葉蘇安想去哪想做什,他可以跟在葉蘇安身後。
蘇安登上了船,江正榮已經站在了甲板。
“江會長,”蘇安冷硬地問,“什時候啟程?”
江正榮帶他往房間走去,“時間還早,葉老闆不妨先休息休息。”
蘇安便在房裡補了一個覺,知道過了多久,船隻開始晃盪,他被失重感驚醒。
走出房門一看,船隻已經遠離了岸邊,江水黝黑翻滾,安城的面貌在霧氣之中若隱若現。
他看著那座城,有些失神。
江正榮不知什時候出現在了他的身邊,“葉老闆,你捨得離開他?”
葉蘇安鳳眸嘲笑,“您想多了。”
江正榮不再說這話,而是同蘇安說起接下來準備前往哪裡去做生意。
“有您在,我都不用擔心,”細細聽完之後,葉蘇安勾起笑,紅唇抿起成好看的弧度,“相比這些還沒見影的事,我倒是更想和江會長聊聊其他的東西。”
江正榮悠閒道:“葉老闆請說。”
“江會長,”蘇安道,“您這次失敗了,怎麼還離開呢。”
這話外人聽了只覺得稀裡糊塗,江正榮卻知道他在說什。他佯裝奇怪地回道:“這正是在離開的路上?”
蘇安假笑道:“您也知道我的性子,我也知道您的性子。您為了玉瓊廢了少功夫,恰巧我也知道您想幹什。等您尋到下一個人的時候,還要再帶著我,沒準我笨手笨腳的還會再給你添麻煩。”
我已經明白你的任務目標了,好意思,如果你還打算帶著我穿越,我下個世界就會和你對著幹。
江正榮久久沒說話。
其實他沒有想到蘇安會這快就知道了他想做什,從這個世界甫一開始,他就把蘇安定位在了有趣的玩物上。
放在身邊養著,想要了就過來看看。輕視了玩物許久,只打算從任務入手。唯獨沒有想到玩物也在暗中盯上了他,還又遇上了那個人,那個人竟然真的會對蘇安出手。
先前說過的話都成了大話,江正榮倒真有些進退兩難,有苦難言。
他嘆了口氣,有些甘願,“賀二爺也是個了得的人。安城那麼大,沒人敢找賀二爺的麻煩。葉老闆離了安城之後怕是沒了那些庇護,這是我對不住葉老闆的一事。”
他看似誇賀長淮,其實也過說明葉蘇安是攀附賀長淮才能在安城落腳。葉蘇安骨子裡高傲,若是他自願的就算了,被迫得到這樣的庇護,江正榮的每一句話都是往葉蘇安心口戳刀子,能讓葉蘇安越發厭惡賀長淮。
蘇安原本還想配合他套情報,現在卻有些沒心情了。
嗤笑,“至少要比你好。”
這樣的話葉蘇安可不會說。
蘇安看著水面,他知道自己現在的精神有些憊懶,對楚鶴愛答理說,還想按人設和他演下去了。
突然感覺沒意思。
好像一下子頓悟,管楚鶴是誰,和他談戀愛上床的身邊人不是楚鶴就可以。那麼多的大千世界,他沒有仔細品味每個世界的妙處,全拿來絞盡腦汁地去追尋誰是楚鶴,又有什意思呢?
他是否自己禁錮了自己的自由?
這些無意義的想法多半是衝動而錯誤的,蘇安清楚的明白。衝動之所以是衝動,本身就不受理智管轄。
“他是誰。”蘇安突然問。
江正榮臉一僵,“什?”
“賀長淮,”蘇安垂下眼,“他是誰。”
兩個世界了,楚鶴總是有些忌憚他。哪怕蘇安跟在賀長淮身邊他也敢和賀長淮正面對上,蘇安的這個孽緣到底是誰?
江正榮:“我知道你在說什。”他的眼睛裡面已經藏著警告。
蘇安突然笑了,俏皮地眨眨眼,“你知道呀,他就是何夕燃。”
話音剛落,蘇安就全身發軟,眼皮沉重,他勉強撐著護欄,看著江正榮猛地吐出了一口血,轉眼暈死在了地上。
江正榮的反應怎麼看起來比他還嚴重……
生命力喪失,這熟悉的脫離世界的感覺。
原來不遵守人設會有這樣的後果。
蘇安看著江正榮這慘烈的模樣竟然有些樂呵。他悶笑幾聲,逐漸抓住欄杆,心裡面卻沒有什害怕。
或許就像他說過的那樣,他做了好事,所以對他網開了一面。他會死,只會進入下一個世界。
賀長淮正躲在船艙裡快速吃著三明治,突然聽到甲板傳來幾聲刺耳尖叫聲。他心裡一抽,茫然走出來一看,有位夫人顫巍巍道:“有人落水了——”
妙的預感充斥賀長淮的心神,他大步撞開人衝到護欄處往下一看,呼吸一窒,落水的人正是他的葉老闆。
賀長淮大腦一片空白,他毫不猶豫地翻過欄杆跳下了水,身後人群再一次傳來驚叫聲,“喂,你瘋了?!”
葉蘇安,賀長淮腦子裡只有這個人。
他能讓葉蘇安有事。
賀長淮其他的都好,唯獨水性不算厲害,他此時恨死了自己這塊短板,極在水中往蘇安的方向遊去,還好,他終於抱住了蘇安。
“蘇安,別怕,”賀長淮的手都發抖,帶著他轉身遊向大船,“我把你送上去。”
“賀長淮……”蘇安沒想到賀長淮竟然藏在船上,他眼圈發紅,“你……”
他知道賀長淮為什昨晚碰他了。
因為他知道他路途疲憊,想讓他趕路時還帶著一身痠痛。
“別怕,我在這,”賀長淮用盡氣摟緊了他,讓兩個人掙扎露出海面,“蘇安,沒事的,我會讓你有事。”
蘇安疲憊地伸出兩隻無的手臂搭在他的肩頭,腦袋依偎地靠在賀長淮的身上。
船上的人開始往下放著救生艇,呼喊著讓水裡的兩人再堅持一會。
應該能得救了。
蘇安嗆了兩聲,虛弱地道:“你還是在跟蹤我。”
賀長淮唇瓣也在顫抖,全然是害怕的。他在蘇安臉上親了一下,啞聲,“我怕你被野男人騙走了。”
蘇安噗嗤一笑,喃喃,“你可真壞啊。”
他聲音裡有了哭腔,“你又是裝強盜,又是裝我的救命恩人,我從來沒見過你這要臉的人。”
賀長淮心疼死了,江水冰冷,他怕蘇安哭,“我錯了,蘇安,我再也幹這樣的渾事了。”
江水打溼了蘇安的面容,他的唇色隱隱發青,葉蘇安看著賀長淮,突然輕聲道:“回安城過日子也挺好的。”
賀長淮瞳孔猛地緊縮。
“那我們,”賀長淮喉結滾動,顫聲道,“那我們好好過日子好嗎?”
良久,救生艇都要到眼前了,葉蘇安才輕輕“嗯”了一聲。
絕境逢生,賀長淮幾欲狂喜。他緊緊地摟住蘇安,滿心的歡喜無以言表,等船員將他和蘇安拉上救生艇時,賀長淮還沉浸在喜悅當中。
他抱著蘇安撒手,一遍遍地說著他會對蘇安多好,蘇安安靜地在他懷裡聽著,腦袋還依賴地靠在他的胸膛上。
直到他們上了船,一起上來的船員終於忍住道:“先生?”
賀長淮的傾訴被打斷,他看向船員,困惑地問:“有什事?”
船員的表情變得怪異極了,他的眼中充滿同情,“先生,你懷裡的人好像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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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長淮一愣。
他放開蘇安,就見蘇安閉著眼睛,唇瓣發青,微帶點笑地躺在他臂彎之中。
胸膛平靜,已經沒有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