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這一路上, 陶生緊緊握著俞蘇安的手,他青白色的手指,一些過往的傷口因為他激盪的心緒無知無覺地暴露了出來。
傷口很是可怖, 可俞蘇安看著, 卻很是心疼。
“你被挖出墳墓殘害的時候, 還會感覺到疼嗎?”俞蘇安沒忍住拽了拽何陶生,“生生,你的父母還要安葬嗎?”
陶生皺眉,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早已變成一副猙獰的惡鬼模樣。他心裡一驚, 下一刻就將這醜陋的模樣隱藏起來, 意盈盈地回頭道:“他們已經投胎轉世去了,留在這裡的不過是一抔黃土,無所謂安葬不安葬。”
俞蘇安看著陶生這張在皎潔月光下美如邪祟的臉蛋, 傻傻地愣了愣, “那你怎麼不去投胎轉世呢?”
陶生……好好看啊。
陶生冷冷一, 鬼物的涼薄之感撲面迎來, “以往,我是要看著這些村民去死。”
“但現在,”鬼王的手指從俞蘇安的手臂往攀爬, 隨著雞皮疙瘩的激起,他曖昧醉人地道, “是為遇見你,你說對嗎?我的妻子。”
蘇安腰還酸著, 苦著臉慫道:“你說的都對,非常對。”
陶生心情愉悅,他唇角勾起, 邪氣溢。黑得詭異的夜色逐漸消散,厚重的烏雲被撥開,一頂柔和的明月灑下瑩白光輝。
在這到處都是屍體、骨骼堆積的山上,他黑袍披身,溫柔朝著蘇安舉起手。
俞蘇安臉慢慢紅,他猛得快步擦過陶生下,語速快得自己都聽不清,“快點下去吧,時間不多,等村民發現我們就走不。”
心臟快速跳動著,猶如劇烈運動後的餘波。俞蘇安越走越快,頭埋得越來越低。幻境裡的那個渾身滾泥的男孩長大之後,怎麼會變得讓他這麼不自在。
他快步走了一會兒,又聽到身後沒聲音,俞蘇安著急忙慌轉頭一看,就對一張驟然放大的蒼白臉孔。
陶生眉心的紅痣宛如一滴從心頭擠出來的鮮血,眉毛鋒利而危險,根根纖毫畢現。
俞蘇安猝不及防,被故意嚇人的惡鬼嚇得倒退數步,即將踩到一具屍體時,及時被陶生拉回來。
即使長大沒有改變本性的惡鬼輕輕朝俞蘇安的臉上吹了一口氣,調著道:“妻子,小心些。”
蘇安嘟囔道:“你故意的,對不對?”
陶生,突然側耳聽了一下,意味深長道:“哦,人發現棺材不見。”
蘇安一驚,“村裡的人嗎?”
陶生頷首,他處看看,隨意招招手,叢林裡不知是誰留下的登山包便飛到了他的手中。陶生將套包裹著的白骨放進書包裡,將其輕輕背在蘇安的身上,“妻子,你可要帶好‘我’。”
俞蘇安堅定地點點頭。
黑霧突來,裹住他們兩個人,飛速往山下掠取。
山下。
秦秦率先發現了不對,她臉色沉重地拍拍陳天,“你看,對岸升起火光。”
陳天轉過身看去,臉頓時皺了起來,他小心翼翼地躲在秦秦身後,“我們這麼快就被發現?”
遠處,幾點火光晃盪,秦秦粗略估算那個位置,應該正是祠堂所在的地點。壞了,秦秦轉過身,加快速度地在叢林中檢視,他們早已找到了車輛,但卻沒找到能將車輛運過去的橋樑。
陳天著急地在她身邊亂竄,“秦秦,你說我們被抓到是不是就要死了?這些村民還想讓我們當替死鬼,老師不知道去哪裡,嗚嗚嗚,我害怕。”
鼓譟得秦秦頭疼:“閉嘴。”
陳天流下兩行熱淚,走到一旁去挖坑,秦秦忙裡抽空看他一眼,“……你在幹什麼?”
“我先給自己挖個坑,”陳天神神叨叨,“就算死了,我要獨佔一坑,當個富貴鬼。”
“別弄,”秦秦嘆了口氣,“我找到橋。”
陳天猛地蹦起來,眼睛發亮,“找到橋?!”
“我原本以為橋樑只是被藏在深林裡,就像他們藏屍體一樣,”秦秦的手電筒往,喃喃,“原來他們是給做成吊橋。”
黑夜之中,高高的巨樹,被青苔遮掩為綠色的橋樑混雜在茂密枝葉之中,打眼一看,橋與樹木渾然一體,完美的隱藏其中。
“怪不得要等前方的橋樑被雨水泡出青苔後才會移到後方,”陳天恍然大悟,“這誰能看的出來是座橋?”
秦秦耳朵一動,敏銳地扭頭看去,“老師?”
“是我,”蘇安從黑暗中走出來,“我們被發現了,現在就得離開。先把橋放下來,等到了對岸時,一口氣將車子開到家門前,再把周昊接上車。”
“秦秦,你去開車,”蘇安擼起袖子,準備爬樹,“陳天,對面你來,把繩子砍斷。”
關鍵時刻,誰沒有拖後腿。蘇安和陳天往樹爬去,樹溼滑,但小老公在身後扶著,蘇安跟個猴似的轉眼竄到了頂。
陳天農村長大,是爬樹的好手,兩個人幹淨利落,長滿青苔的橋樑晃晃,緩緩砸向河流對岸。
秦秦把著方向盤,緊張得不斷發抖,她深呼吸數次,開啟引擎,等蘇安和陳天剛坐車,汽車就如同離弦的箭矢一般,“蹭”地竄過橋樑。
河對面,火把已經越來越多,越來越近。
秦秦咬著牙,將油門踩到底,徑自往周昊的方向闖去。
蘇安在後座,被車速甩得暈頭轉向,他艱難地給自己扣上安全帶,差點要吐。
這熟悉的飆車方式,不由讓他想起盛淮言。
不愧是以後獨闖窯子的女主角。
汽車七拐八拐,好幾次差點撞房屋,還好秦秦早已把村子裡的佈局熟記在心,險之又險地將車停在暫住的家門前。
處的嘈雜聲急促如鼓點,“快點,人就在前面!”
“不能讓他們逃走了!”
秦秦:“快,陳天,把周昊抱出來!”
陳天打個激靈,踉蹌著滾下車往屋裡衝去。
蘇安想下去幫忙,但坐在他身邊的陶生卻笑著攔住他,“不會事的。”
話音剛落,前後兩條路的村民們便凶神惡煞地朝這裡衝來。在火把的暗光下,他們面色猙獰,好像一群人間惡鬼。
陶生懷著自己的妻子,靜靜看著這群人不人鬼不鬼的村民。
幾秒後,這些村民臉色倏地一變,表情驚恐,瑟縮著轉身往回跑去,“啊啊啊鬼啊!”
一個比一個表情扭曲,涕淚橫流,火把摔在地上,人滾在地上,手腳並用著往前逃,好像有無數惡鬼在身後追趕一般,“啊啊啊別來找我,我沒殺人,殺人的不是我!”
陶生歪歪頭,突然笑。
蘇安和秦秦愣愣地看著村民們癲狂的舉動,背後的寒意竄到頭皮。周圍的空氣好像裹含著陰寒之氣,那些被村民害死的冤魂們,似乎就挨著站在這片土地上和他們一同看著村民。
正在這時,陳天揹著周昊大步跑過來,蘇安回過神,將周昊接到一旁坐著,“秦秦,我們先走!”
秦秦點點頭,咽咽口水,一鼓作氣地踩下油門。
各個泥濘小道,處處都是哀嚎著逃跑的村民。角落裡插著香給死人吃的飯食灑落一地,白色的糯米粒被泥水染得髒汙,蘇安從視窗看去,看到了村頭劉大哥臉色青紫地在自己掐著自己的脖子。
“爸爸、爸爸錯……”他艱難地跪在地上,逐漸窒息,渾濁的淚水流下,“求求你饒了爸爸……”
火把在朦朧煙雨天竟然沒被細雨打滅,火光在木屋下燃燒著,但卻已經沒人在意了。
秦秦衝出洗井村的那一個瞬間,一車的人好像從陰間來到了陽間,兩個學生邊哭邊,“草他媽的,終於出來了!”
蘇安回頭看去,後方的火猛烈地燒了起來,火光衝天。在烈火之中,好像還大笑著的猙獰鬼影。
被害死的人在火海中和仇人同歸於盡,洗井村村頭,那個老翁似的石頭還在慈祥安穩地笑著。
蘇安默默抓住了陶生的手,陶生從後方收回視線,平靜地按住妻子的後頸,和他唇舌交纏在了一起。
一旁又哭又笑的陳天和秦秦聲音戛然而止,他們震驚地看著老師張著唇,被無形的東西含著唇舌挑逗,唇色揉弄得豔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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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槽,什麼東西!”陳天猛地趴在門上,驚恐萬分,“臥槽臥槽……有色鬼爬到我們車?!”
俞蘇安臉一紅,腦袋往後躲去。陶生緩緩睜開眼,漆黑的眼眸含著意,唇在蘇安唇輕貼,“和你親一下,心情平靜。”
俞蘇安心裡歡喜又窘迫,“大庭廣眾之下……”
秦秦驚悚道:“老師,你在和誰說話?!”
蘇安唯唯諾諾地道:“這個……那個……我交了個……”小聲,“鬼王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