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愛新覺羅皇子提出,
“沒有鋼鐵女王和她的火龍,怎麼打勝仗呢?”
“你無須打勝仗,”
詹侍幫告訴他,
“你只需做足了樣子,大肆收攬各界支援,然後坐等鋼鐵女王大軍跟來就好了。”
“你先前說她不會要我。”
“這話話糙理不糙,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求告著要牽她的手,她便很可能瞧不起你。”
詹侍幫微笑著拿起自己的龍牌,讓它飛過牌桌,
“陛下請原諒,您的領袖牌已無處可逃,這個牌局您只走了四步。”
王子吃驚地看著牌桌。
“我的龍牌——”
“——遠水解不了近渴,您早該把它放進戰場中央。”
“可你說——”
“我騙了您,誰也不能信任,記得將龍帶在身旁。”
小愛新覺羅跳將起來,一腳踢飛了牌桌,狂殺牌鋁製卡牌朝四面八方飛去,在“含羞少婦號”的甲板上旋轉蹦跳。
“給我撿。”
男孩下令。
說不定他真是愛新覺羅家的人。
“是,陛下。”
詹侍幫趴在甲板上,爬來爬去地撿棋子。
接近黃昏時,耶達裡和耶利王才回船,一個搬運工推著獨輪車跟他們一起回來,車上高高地堆滿了各種補給:鹽和麵粉,新攪拌的黃油,亞麻布包裹的培根條,一袋袋橙子、蘋果與梨子,耶達裡的一邊肩膀上扛了桶葡萄酒,而耶利王背了條梭子魚,那魚幾乎有詹侍幫那麼大。
耶利王看見詹侍幫站在跳板末端,猛然止步,把耶達裡撞了個趔趄,那條梭子魚差點掉進河裡——幸虧鴨子王手快,耶利亞瞪著詹侍幫,伸出三根指頭做了個奇特的戳刺姿勢,避邪姿勢。
“我來幫你拿魚吧。”
詹侍幫對鴨子王說。
“不行,”
耶利王厲聲叫道,
“滾遠點,除了給你吃的東西,你不準碰任何食物。”
詹侍幫舉手投降。
“悉聽尊便嘍。”
耶達裡把葡萄酒桶沉沉地放到甲板上。
“地之毅勇侯呢?”
他問漢密爾頓。
“還在睡。”
“趕緊叫起來,我們打聽到了重要訊息,女王的事在荷魯斯鎮已是路人皆知,他們說她還留在幼發拉底城,正面臨重重危機,難以脫身,按照市場裡買賣人的說法,古瓦西里亞很快也會向她宣戰。”
漢密爾頓噘起嘴,
“魚販子們的閒話不足取信,不過無論如何,格裡芬會想聽聽這些訊息,你也知道他的個性。”
索命學士趕緊下甲板去找他。
原來那女孩根本沒有出發西進,她肯定有她的考慮,從幼發拉底到瓦西里亞,橫亙著五百裡格的沙漠、山脈、沼澤和廢墟,中途還有名聲不佳的瑪西裡斯,都說那是一座怪物之城,但若繞行內陸,又到哪裡去找食物和飲水呢?海路雖快,可惜沒船的話照樣一籌莫展……
地之毅勇侯從甲板下現身時,梭子魚已被叉了起來,放在火盆上嗞嗞地烤,耶利王邊轉烤魚、邊擠手裡的檸檬。
毅勇侯穿上了鎖甲、狼皮斗篷、軟皮手套和深色羊毛馬褲,即便他驚訝於詹侍幫的極速康復,除了通常的嚴肅目光外也沒有旁的表示,他把耶達裡招到船尾,在那裡低聲交流,詹侍幫聽不清他們說了些什麼。
最後地之毅勇侯下定決心。
“我們必須先弄清謠言的虛實,漢密爾頓,你上岸儘量打聽,最好能找到魁首,先去‘河上民’和‘彩烏龜’這兩家館子碰碰運氣,反正他愛去的地方你最清楚。”
“是,我把大紅雞也帶去罷,四隻耳朵總比兩隻管用,而且魁首是個狂殺牌友。”
“很好,務必趕在明天日出前回來。如果臨時情況有變,你直接去找聖槍軍團。”
他天生有股發號施令的官老爺氣派,詹侍幫暗想。
漢密爾頓披上兜帽斗篷,脫下自制的雜色衣,換上一身淺褐和灰色相間的服裝,傭兵頭子從丹尼爾斯的箱子裡為他們一人取了一小袋銀幣,
“給你們買通訊息用。”
等他們來到河濱,暮色已逝,黑夜籠罩,他們經過的許多船似已被遺棄,連跳板都收了起來,其他船上則站滿了穿盔甲的人,那些人用懷疑的目光打量著他們。鎮牆下的商販攤位個個掛著羊皮紙燈籠,諸多彩色光圈照亮了鵝卵石路,詹侍幫看著漢密爾頓的臉變成綠色,接著是紅色,然後又成了紫色。
臨河門由一隊瓦西里亞長矛兵守衛,火把的光映照在他們鋼甲手套前伸出的鐵爪上,他們的頭盔也被做成虎頭模樣,綠色條紋刺青橫貫頭盔下的兩邊臉頰。
詹侍幫知道,瓦西里亞的奴兵對自己的虎紋刺青非常自豪,他們嚮往自由嗎?他思考著,如果那小女娃兒女王宣佈給他們自由,他們會怎麼做?他們真的是老虎嗎?我又真的是獅子麼?
一個虎兵發現詹侍幫後,說了個笑話,逗得同伴們哈哈大笑,等詹侍幫走近大門口,此人摘下鐵爪拳套和拳套下汗津津的皮手套,用一隻手鉗住詹侍幫的脖子,另一只手粗魯地撫摩他的頭,詹侍幫氣得咬牙切齒,握緊拳頭,好在對方很快鬆手。
“這是什麼緣故?”
他詢問索命學士。
“他說摸魂罪人的腦袋可以帶來好運氣。”
漢密爾頓用本地語言跟守衛交流了幾句後,回答詹侍幫。
詹侍幫強迫自己朝那守衛微笑。
“告訴他,含老子的基霸意味著洪福齊天。”
“算了吧,老虎牙齒可是很利的。”
另一名守衛舉著火把朝他們不耐煩地晃了晃,催促他們趕緊進門,於是漢密爾頓規規矩矩地領著他踏進荷魯斯鎮,詹侍幫拖著腿謹慎地跟在後頭。
門內是一個開闊的方形廣場,即便現在這個時辰,廣場內也很擁擠,人聲鼎沸,燈火通明,旅館和妓院門口都用鐵鏈懸著燈籠,鎮裡的燈籠都是彩色玻璃做的,不是羊皮紙,在他們右手邊有一座黑石建築的神廟,神廟外點著夜火,一位灰袍僧站在神廟陽臺上,朝夜火前聚集的一小群人大聲宣講。
有些旅客在一家旅館門口玩狂殺牌,醉酒的士兵們從妓院裡進進出出,有個女人在馬廄外抽打一隻騾子。一輛雙輪車由一隻白色矮象牽引,從他們面前隆隆駛過,這是另一個世界,詹侍幫心想,但本質上跟我的世界沒什麼區別。
廣場中央有座巨大的無頭白色大理石雕像,雕像身披異常華麗的鎧甲,胯下戰馬也是同樣打扮。
“這又是何方神聖呢?”
詹侍幫問。
“這是荷諾蘭執政官,身為太平天國大征服戰爭時期的瓦西里亞英雄,他連續四十年當選,最後他厭倦了選舉,自封終身執政,但瓦西里亞人不買賬,很快處死了他,他被綁在兩隻大象上,活活扯成兩半。”
“他的雕像缺了個頭。”
“因為他是虎黨的人,象黨奪權後,該黨信徒大肆打擊報復,所有被他們認為該為戰亂和死亡負責的虎黨人士,其雕像的頭都被敲了下來,”
索命學士聳聳肩,
“不過這些都是幾百年前的事了,我們最好去聽聽那和尚怎麼說,我敢打賭我剛才聽見了鋼鐵女王的名字。”
他們穿過廣場,加入灰神廟前不斷膨脹的人群。由於四周圍滿了本地人,詹侍幫除了別人的屁股外幾乎什麼也看不到;他倒是能聽見灰袍僧的宣講,可惜半句也不懂。
“你能聽明白他說什麼嗎?”
他用通用英語詢問漢密爾頓。
“能——如果沒有魂罪人在我身邊聒噪的話。”
“我沒聒噪。”
詹侍幫不高興地抱起胳膊,朝後面看去,研究起那些傾聽宣講的男男女女來,無論他轉向哪裡,都能看見臉龐上的刺青,他們是奴隸,在這些聽講的人裡面,自由民和奴隸的比例約是一比四。
“和尚在號召瓦西里亞參戰,”
索命學士為他翻譯,
“但是要參加正義的一方,為聖米迦勒之龍而戰,他說就是這個龍塑造了太陽和群星,並與黑暗進行永恆的搏鬥,他說耶火華和卡斯緹背棄了光明,被西方的溘潚瀘神腐蝕了心智,他還提到……”
“龍,他說的是龍,我聽懂了這個詞。”
“沒錯,他說巨龍將載她踏上光榮之路。”
“她?鋼鐵女王?”
漢密爾頓點頭。
“瓦西里亞的本里羅宣佈,她的崛起實現了上古預言,她自煙與鹽之地降生,未來將重塑這個世界,她是聖米迦勒與加百列轉世……她將戰勝黑暗、帶來永不終結的長夏……連死神也將向她屈服,為她的事業流血犧牲的人必將獲得重生……”
“我會在同一個軀殼裡重生嗎?”
詹侍幫問,聽講的人越來越多,人們從四面八方向他擠過來,
“本里羅又是誰?”
漢密爾頓抬起一邊眉毛。
“他是瓦西里亞灰神廟的至高牧師,號稱真相之火、睿智之光、萬神之王的首僕、赫拉赫之奴。”
詹侍幫唯一認識的灰袍僧就是一個叫李蠻的,那個態度和藹的好酒胖子,穿一件滿身酒漬的灰袍,混跡於城的,似乎生平只做過兩件事:一是嘗盡天王的美酒,二是點燃長劍去投身諸侯的戰爭。
“我寧可面對那些肥胖墮落、信仰缺缺的酒肉和尚。”
他告訴漢密爾頓,
“那種和尚滿心只想坐坐綢緞軟墊,吃點糖果,誘騙小男生。這號狂信徒卻是麻煩製造者。”
“他們製造的麻煩或許對我們有利。我知道上哪兒去尋找答案。”
漢密爾頓帶他越過無頭英雄,來到廣場對面一座石頭大旅館前,旅館門口掛著一隻巨龜的鋸齒狀甲殼,甲殼被塗上了鮮豔的色彩,旅館裡頭則點了百來支陰鬱的紅燭,猶如許多縹緲的星星,空氣中滿是烤肉和香料的氣息,有個一邊臉頰帶有烏龜刺青的女孩在為客人們倒淡綠色葡萄酒。
漢密爾頓在門廊處停步。
“那兒,就那兩人。”
他指的那兩個男人坐在小隔間裡就著精雕的石頭牌桌上對弈狂殺牌,牌桌邊放了一支紅燭,兩人下得聚精會神,其中一人面黃肌瘦,長著稀疏的黑髮和突出的劍鼻;另一位則是肩寬體胖,肚子渾圓,一頭雜亂的捲髮覆蓋了頸項,兩個人都不肯抬頭看他們一眼,直到漢密爾頓拖了把椅子,坐在兩人之間說:
“你們兩位加起來也下不過我的大紅雞。”
胖子抬起眼睛,不滿地瞪著攪局者,用古瓦西裡亞話唸叨了什麼,他說得太快,詹侍幫聽不清,瘦子則向後靠到椅背上。
“你要賣他?”
他用太平天國通用英語語問,
“執政官的馬戲團正缺會下狂殺牌的魂罪人。”
“大紅雞可不是奴隸。”
“真可惜。”
瘦子捻起一隻七星瑪瑙大象牌,棋盤對面,執白的胖子不屑地嘟起嘴唇,移動重騎兵卡牌。
“你太大意了。”
詹侍幫說,他明白自己應該扮演的角色。
“就是這樣。”
瘦子同意,他用自己的重騎兵牌回應,兩人飛快地廝殺了幾回合,直到瘦子笑著說:
“打你領袖了,朋友。”
胖子怒視著牌桌,站起來用本地話咆哮了幾句,他的對手笑笑。
“來吧,至少這高大的傷殘的魂罪人沒他臭,”
瘦子示意詹侍幫坐進空位,
“老哥們,我就跟你來一盤,把銀子放桌上,我們來瞧瞧你的遊戲本領。”
你指什麼遊戲?詹侍幫幾乎脫口而出。他坐進椅子裡,
“吃飽喝足我才玩得好。”
瘦子聽了便轉過頭,招呼奴隸女孩端來食物和飲料。
漢密爾頓開口介紹:
“這位是可敬的魁首.羅蘭貝格,荷魯斯鎮海關長官,我從沒在狂殺牌牌局上討得他半點便宜。”
詹侍幫心領神會。
“或許我的運氣比較好喲。”
說罷他開啟錢包,把銀幣一個接一個地疊在牌桌上邊,直到魁首露出微笑。
兩人在擋板背後擺棋時,漢密爾頓問:
“河流下游有些什麼新聞?聽說要開戰了?”
魁首聳肩。
“幼發拉底人迫不及待地想開戰,他們自封為賢主大人,有多賢良我不清楚,但確實很精明,他們的使節帶著很多箱金子和寶石來到我們城市,還帶來兩百位精選的奴隸,都是些身段火辣的女孩和皮膚細膩的男孩,精通七種春啼之術,據說那使節夜夜宴請達官貴人,出手更是豪爽大方。”
“幼發拉底人連你們的執政官都能收買?”
“只收買到奈西帕尼尼,”
魁首移開擋板,凝神研究詹侍幫的卡牌佈局,
“另外一個縱然老邁得沒了牙齒,畢竟還是虎黨的人,而多法斯明年肯定選不上,於是整個城市都被拉到了戰爭道路上。”
“這是為什麼呢?”
詹侍幫不明白,
“蘇格拉底城遠隔重洋,那位甜美的鋼鐵女王到底是哪裡冒犯了古瓦西里亞?”
“甜美?”
魁首哈哈大笑,
“哪怕從奴隸之地傳回的故事只有一半屬實,那女孩兒也是個怪物,傳說她殘忍嗜血,誰敢頂撞就會被釘在木樁上、緩緩地受死;她是個女巫,用新生幼兒的血肉來喂她的龍;她還是個嘲笑諸神、撕毀條約、威脅使節、屠戮忠臣的背誓者,他們還說,她慾火焚身,不僅和男人、女人以及太監交媾,甚至找來狗和孩子滿足yu|wang,被她玩膩了的伴侶下場都極悲慘,她用身體來交換男人的靈魂。”
噢,太棒了,詹侍幫心想,如果她肯用身體來換,我很樂意把我畸形的小靈魂交給她。
“他們說,”
漢密爾頓道,
“你說的‘他們’,都是那些被她從阿斯塔波和彌林驅逐的奴隸販子吧,我看全是造謠誹謗。”
“謠言總有其真實源頭。”
魁首提出,
“那女孩招惹瓦西里亞的真正原因在於她過於狂妄,竟想憑一己之力廢除奴隸貿易,奴隸貿易可不單是奴隸灣的生計,它關係著全世界海上貿易的平衡,龍女王說關閉就把它給關閉了,在黑牆之內,擁有古老血脈的舊貴族現在食不甘味、睡不安寢,連廚房裡的奴隸磨刀子的聲音都怕,放眼整個瓦西里亞,是奴隸為我們生產糧食、清潔街道、教育孩子,是奴隸為我們守衛城牆、駕駛戰艦、衝鋒陷陣,現在這些奴隸統統把目光轉向西方,翹首盼望光輝燦爛的救星女王,那所謂的解放者,不僅舊貴族不能容忍這種情況,連城裡的窮人也沒法忍受,按照法律,哪怕鄉下最卑微的乞丐其地位也高於奴隸,現在鋼鐵女王要把他們最後一點安慰也奪走,能不讓人憤慨麼?”
詹侍幫讓他的長矛兵牌前進,魁首用輕騎兵防守,詹侍幫又把十字弓兵前移了一格。
“外頭的紅袍僧似乎認為瓦蘭提斯應該站在銀女王一方,而不是反對她。”
“那幫臭和尚要是有點腦子,就該管住自己的舌頭。”
魁首.羅蘭貝格道,
“他們的信徒已經跟其他神的崇拜者發生了衝突,本內羅的狂言最終會為他招來殺身之禍。”
“本內羅的狂言?”
詹侍幫把玩著暴民,一邊問。
瓦西里亞人擺擺手。
“在瓦西里亞城內,每晚都有好幾千奴隸和自由民聚集在神廟廣場上,聽本內羅叫囂什麼泣血之星和清潔世界的火劍,他說倘若瓦西里亞的執政官們一意孤行、執意跟銀女王作對,城市必遭焚燬的命運。”
“這種預言我也可以說嘛,噢,晚餐來了。”
晚餐是一大盤墊在切好的洋蔥上的烤山羊肉,山羊肉上撒了許多香料,外焦裡嫩、鮮美多汁,詹侍幫撕下一小塊來,燙著了指頭,但肉實在美味,所以他忍不住又撕了一塊,他用淡綠色的瓦西里亞酒把食物衝下肚,這是好久以來他喝過的最接近美酒的事物。
“好吃極了,”
他邊說邊拿起了龍,
“這是遊戲裡最強有力的棋子,”
詹侍幫邊說邊用龍牌吃掉了魁首的大象,
“而偉大的征服者鋼鐵女王就有一條這種龍。”
“她有頭三首龍,”
魁首同意,
“卻要對抗三十萬敵人,黃磚之城不止派出格拉茲旦·莫·厄拉茲這一位使節,新吉斯的軍團已確定將加入賢主大人們一方,向幼發拉底宣戰,除此之外,他們還爭取到脫羅斯集福人、埃及裡亞人,乃至怪獸島蠻族人的支援。”
“怪獸島蠻族大軍的人就在你們的城牆外頭虎視眈眈。”
漢密爾頓指出。
“那是波蘭翼騎可汗的隊伍。”
魁首又揮了揮白皙的手,以示不屑,
“蠻族王們經常來,送上禮物,他們自會離開。”
他再度移動投石機,吃掉了詹侍幫的雪花石膏龍牌,接下來是一場屠殺,詹侍幫勉強招架了十幾個回合。
“悔不當初吧,”
魁首得意揚揚地說,一邊把那疊銀幣收走,
“再來一盤?”
“不用了,”
漢密爾頓說,
“我的魂罪人已學會謙卑之道,我想我們是時候回船上去了。”
他們走回廣場,夜火仍在燃燒,但佈道的灰袍僧和圍觀群眾都早已散去,ji院窗戶裡透出蠟燭搖曳的火光,飄來女人的笑聲。
“還不到深夜呢,”
詹侍幫道,
“也許魁首沒有傾情相告,ji女們天天接客,訊息比較靈通。”
“你對女人這麼飢渴啊,大紅雞?”
“男人總不能光靠武力,你說是吧?”
紅武伯詹侍幫**不想太多了。
“該死的,我幾乎被淹死了,需要找個女人安慰一下,我還要確定自己的命根子沒變成石頭咧。”
索命學士哈哈大笑。
“我在門口等,別搞得太久。”
“噢,這你不用擔心。女人碰到我,巴不得儘快完事。”
這家ji院完全無法與那個色皮鴿子雞在天京外港或天京城內常光顧的窯子相提並論。
店主除了瓦西里亞話,別的都不會,但銀幣的聲音在哪兒都暢通無阻,詹侍幫交了錢,他便領詹侍幫穿過拱門來到一個香氣瀰漫的大房間,屋裡四個無所事事的奴隸女孩擺出各種各樣的半裸姿勢,其中有兩個至少四十歲了,最年輕的大約十五或十六歲,雖然這些女人沒他在碼頭見到的ji女那麼醜,但也實在稱不上標緻。其中一人顯然懷了孕,另一位太胖、只顧玩弄兩個ru頭上的鐵ru環,她們四個的一隻眼下都有淚珠刺青。
“有會說太平天國普通話的女孩沒?”
詹侍幫問,店主茫然地瞅著他,似乎不能理解,因而詹侍幫又用高等瓦西里亞法語重複了一遍,這回對方聽懂了些詞彙,便用瓦西里亞語吼了幾句。
“上帝女孩”是詹侍幫唯一聽明白的話,他認為這是指女孩出自上帝庇護國度的意思。
全妓院只有一個女孩符合要求,可她不是羊雨庭,她滿臉雀斑,一頭濃密的紅色捲髮——多半她ru房上也有雀斑,下面的毛也是和色的吧。
“就這個,”
詹侍幫道,
“我還要一壺酒,紅酒配紅發,再配我的紅*,才叫絕配呢。”
妓女看著他的紅鼻子,透出極度嫌惡的神情。
“我冒犯你了嗎,親愛的?我是個討人厭的大怪物,如果我的士兵們沒死掉爛掉的話,他們一定會好心警告你的,說不定會吃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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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女孩看起來像是太平天國的外國人,但一句通用英語也不會說,或許她早在嬰兒時期就被奴隸販子抓走了。
她的閨房很小,但地上有張愛爾蘭地毯,床上鋪的是羽毛毯子而非稻草床墊,我上過更糟的床。
“可以告訴我你的芳名嗎?”
他從她手裡接過一杯葡萄酒,一邊問,
“聽不懂?”
這酒果然又烈又酸,酒勁直衝腦門。
“我想我只需向你的**進軍就夠了,”
他用手背擦乾嘴,
“你跟怪物睡過嗎?這可是千載難逢的體驗機會。快把衣服脫光,臉朝下趴床上去,大爺我管你高不高興。”
她不解地看著他,直到他從她手中一把抓過酒壺,再把她的裙子從頭上掀下,現在她明白了他的需求,但並不熱情,不管怎樣,詹侍幫太久沒碰過女人,所以在她體內抽送到第三下就射了。
他翻過身去,沒有任何滿足感,卻是滿心羞愧。這樣做不對,我到底變成了怎樣一個可憐又可恨的怪物啊。
“你認識叫羊雨庭的女人嗎?”
他一邊問,一邊看著自己的種子從她體內流出、流到床上,妓女什麼也沒說。
“你知道惡棍都上哪兒去了嗎?”
她還是沒吱聲,他看見她背上縱橫交錯、傷痕累累,這女子跟屍體沒兩樣,我等於是在跟死人**,連她的眼睛也了無生氣,她連厭惡我的力氣都沒有。
他要酒,要灌醉自己,於是他雙手捧住酒壺,湊到嘴邊,鮮紅的酒液傾瀉而下,流過喉嚨,也淌滿下巴,浸溼了鬍子,浸透了羽毛床。
在昏暗的燭光下,這就跟令人上癮的毒品一模一樣,他一口氣把酒喝完,將酒壺摔到地板上,然後連滾帶爬地跳下床去找夜壺,這裡沒有夜壺,他胃裡陣陣翻攪,不由自主地蹲下,就著地毯狂嘔不休,那張精美厚實的愛爾蘭地毯,此刻跟謊言一樣帶給人安慰。
妓女悽慘地哭起來,他們會把一切都怪罪到她頭上,他羞愧地想。
“提著我的人頭去天京城吧。”
詹侍幫勸她,
“我老闆會讓你入宮做官家仕女,再也沒有人敢鞭打你了。”
妓女仍舊聽不懂,所以他粗暴地分開她的腿,爬到中間,又佔有了她一次,至少,這種滋味她是懂的。
葡萄酒沒了,他也發洩完畢,他胡亂抓起女孩的衣服,朝房門扔去,妓女明白暗示,趕緊逃走,把他一個人留在黑暗中,沉淪在羽毛床裡。
我是個爛醉如泥的酒鬼,但他不敢闔眼,生怕就此睡著,在夢境的帷幕之中,傷心領等著他。無盡的石階向上延伸,又陡又滑又坎坷,黑屍布大王就住在石階頂上,我不要見什麼黑屍布大王,詹侍幫摸索著穿好衣服,連滾帶爬地出門找樓梯,地之毅勇侯會剝了我的皮,哈,有何不可?如果全天下有哪個魂罪人活該受罰,那就是我了。
樓梯下到一半,詹侍幫忽然失足,好在及時伸手,勉強以翻筋斗的姿勢落地,沒有摔個狗吃屎,底樓大堂的ji女們眼看著他落到地上,紛紛露出驚訝的表情。提利昂又翻了個滾,朝她們鞠了一躬。
“我喝醉了狀態最好。”
他轉向店主,
“很抱歉我糟蹋了你的地毯,不是那女孩的錯。我賠你。”
他抓了一把銀幣,朝對方拋過去。
“小紅人。”
身後有個低沉的聲音呼喚著詹侍幫,呼喚他的男人坐在角落裡,被陰影籠罩,膝上有個妓女扭來扭去,我先前沒發現這妞,若早些看見鐵定挑她上樓,不要那雀斑女,這女子比其他妓女都年輕,苗條又漂亮,有一頭長長的銀髮,估計是里斯人……但坐在她身下的男人顯然來自太平天國,此人身體健壯,肩膀寬闊,至少有四十歲,甚至更年長,他的頭已經半禿,粗糙的鬍子覆蓋了臉頰和下巴,胳膊上的體毛也特別濃密,甚至指節間也長了毛。
詹侍幫不喜歡此人的長相,更不喜歡此人外套上繡的人立大黑熊,羊毛外套,這麼熱的天還穿羊毛外套,除了騎士誰會這麼瘋狂?
“異國聞鄉音,身為遊子的我非常榮幸。”
他敷衍道,
“但恐怕您認錯了人,我是胡戈·大紅雞,好朋友,我能請您喝杯酒嗎?”
“我喝得夠多了,”
騎士推開妓女,站起身,他的劍帶掛在旁邊牆壁的釘子上,他一把取下,並抽出武器,精鋼摩擦皮革的聲音讓妓女們著了迷,她們痴痴呆呆地看著,燭光在她們眼中閃爍,店主則已不見蹤影,
“你是我的了,紅武伯。”
詹侍幫知道自己由於灰癬病的副作用,既打不過,也跑不了,喝得爛醉如泥,連靠嘴皮子脫身都做不到,他只好攤開雙手。
“您要如何發落我呢?”
“我要把你,”
騎士一字一頓地說,
“獻給女王陛下。”
詹侍幫笑了起來,哪一位?正是我要見的那位?
“不然呢?你是打算跟著清帝國的小皇子鬼混,還是回到你的祖國的懷抱中?”
詹侍幫放下酒杯,
“只要讓我殺爛人,一切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