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厚的血腥撲面而來,密閉的門窗將氣味的濃度提高到了一種令人惡心的程度,跟在斯卡背後的年輕衛兵腳步一頓,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差點沒有忍住驚駭的聲音,斯卡擺手讓們留在外面,但們守在門外,依舊能從角餘光看到那片屍山血海。們不得不別臉去。
聯盟成立的時間不算很,但富足與安逸很容易讓人遺忘去,不在聯盟戰隊伍中的年輕人平日裡能夠接觸到的傷害件,大多來自運氣不好的摔傷或者生產操不當導致的工傷,純粹惡意的大規模殺戮只偶爾在於報紙和廣播的描述中發生,當這樣的場面就在前展開,意識到那些幾乎分不清形狀的屍體不久之前還是活著的人時,這幾名年輕人有一瞬間頭腦都是空白的。
斯卡沒有苛求們的表現。
沒有人想到獸人帝國會以這樣的方式滅亡。
跨一具又一具殘損的屍體,到處都是血。血積聚在地上,形成了一片又一片暗沉的水窪,血噴到牆上,澆出了大片林立的紅色雨痕,天花板上佈滿了噴濺的血跡。
這是一場殘虐的屠殺。
斯卡緩緩環視室內,豐富的經驗讓幾乎能在腦內復原當時的場景。眉頭皺起,目光掃遍地的殘骸,在白色的骨骼,斷裂的殘肢和醬色的內臟間找到了一個尚算完整的龐大身影。
龐大,但是消瘦,皮膚緊貼著骨骼,縱橫的刀傷與撕裂傷之間,暴凸的血管仍在微微跳動,但肉可見越來越虛弱。
一個女人死在離不遠的地方,相比其的死者,她的死狀好看一些,屍體仍是完整的,只是被拗斷了脖子,一雙睛恐懼地圓睜著,倒映著一個殘破的背影。
斯卡來到造成了這一切的人面前。
粘稠的血液漫的靴底,:“你快死了。”
“有麼話要留下嗎?”
待了一會兒。
“……有。”一個低沉、嘶啞的聲音響起,“告訴那個人類,即使死去,我的靈魂會永遠、永遠看著。”
斯卡直起身體,面無表情地俯視彌留的獸王。
露出譏諷的情,想點麼,卻又在出口之前停下。
“好啊。”只了這一句話。
慘案震驚了聯盟。
後一任獸王為穩固地位,曾使用苦修院禁術強行提高力量,並此導致性情暴虐,嗜血殘殺是一個不眾所周知,至少是傳播範圍很廣的實,但自從與術師一會,返回拉塞爾達之後便深居簡出,收斂許多,只有在北方部落聯盟解散,獸人王庭與工業聯盟訂立契約之類重要件發生時才偶爾露面,出現的時候雖看起來情況越來越不好,但只要還在位,獸人貴族們就能維持勉強的框架,所以在此之前,幾乎從未有人想竟積蓄著這樣的怒火,在生命的後時刻進行了這般慘烈的殺戮。
這場屠殺葬送了獸人貴族後的根基,各大家族的家及老重要成員全都死在了那處廳堂裡,由於現場太不宜展示,在進行必要的記錄之後,終是醫療部門排除專門的軍醫員去為們收斂遺體。整理儀容的工進行了整整三天,們年輕的直系親屬從聯盟各處趕回來,將們匆匆下葬,連遺產都少有人提及——無非是陳舊的石頭府邸,積攢的金銀,還有一些地契之類的東西,能讓們在現在的拉塞爾達有一些生存的資本,但意義並不很大,畢竟如今聯盟已是西部世界的中心,不論人人嚮往的工業城,成為交通樞紐的坎拉爾城,即便是那些從定居點轉化而來的小城市,比這座腐朽的都城宜居得多,尤其是北疆鐵路城不入,更是斷絕了它後復起的可能。
這些年輕的繼承者們沒有表現出很大的傷心,獸王發瘋確實早有預兆,但瘋狂的不只是獸王。在部落聯盟向南方自願臣服,北疆鐵路的規劃公佈路線,動工並順利推進之後,獸人遺老們瘋了——許們在更久之前就已經步入瘋狂。們始終不能接受南方聯盟的崛起,不能接受人類成為獸人的主人,更不能接受自己變成不被任人需要的腐朽之物,但們的不甘心就像聯盟遇到的所有敵人一樣,改變不了任東西,在幾次試圖破壞工程卻失敗,並且遭到了嚴厲懲罰之後,們終於沉寂下去。
但沉寂只是表象。
調查工組找到了們蒐集工程用的“危險物品”,計劃在工業聯盟成立十週年的會場上空投引爆的證據。這個計劃算得上喪心病狂,為們大的目標是殺死術師,其次是斯卡·夢魘及其聯盟重要成員。
不得不的是,這個計劃確實有一點點實現的可能。
這份調查報告並沒有被公佈出來,雖有些傳聞私底下傳播,但既人都死了,還如此死狀悽慘,紀律部門沒有大的動,人們不再度追究。無論這些獸人貴族還是獸王本身,都得到了以們的身份來較為合適的葬儀,報紙還以相當的的版面刊載了們的訃告。
斯卡沒有費多大的力氣處理這些情,結束這份工之後,坐上北疆列車,返回了工業城。
回程自順利,坐在車上,看著窗外掠的風景,已經快要記不起那段帶著部落勇士參與帝位爭奪的經歷,只記得當年鬧出不小的陣仗,自成年之後難得如此放縱自己,如果獸人帝國以這種方式終結是一場災難,禍根大致就是在那個時候埋下的。
但斯卡沒有一點後悔的情緒。
金屬龍一路向南而去,千里沃野在視線中展開,巨大的農業機械在平原上隨處可見,綠色的海洋中浮現著一座座白色的島嶼,那是一個個大小不一的城鎮和小城市,曾經追逐著水源遷徙,風餐露宿的部落不短短數年就進入了定居時代,們會了種植農物,圈養牲畜,日出而日入而息,讀書,習,聽廣播,討論報紙,每週休息,一個月看幾場電影,去工業城或者坎拉爾的照相館取回大幅的家族照片,後掛到牆上。
這是連斯卡都沒想們會有的生活。
沒有人能容忍它被破壞。
回到工業城之後,斯卡先去見了醫院見了藥師,後和一起來見雲深。
斯卡是來同雲深談這次工經歷的,藥師則是來這裡部門的例行體檢的。身為地位為重要的兩個人,斯卡和術師的體檢被安排到後才由專人——基本上是指藥師來進行。
斯卡並不太想配合但還是被藥師押著配合走完了全套的體檢流程。和外表給人的印象相符,斯卡的身體狀況遠遠好於同齡人,但就體質而言,可能比一些鍛鍊稍弱的年輕人還要強些。
“畢竟用肌肉的時候比用腦多。”藥師。
斯卡自下而上挑起來,金綠色的眸與藥師的紅隔著口罩相望。
後斯卡叼了一口。
“…………”藥師摸摸脖子上的牙印,又看看得意走開的背影,無言以對。
體檢全部完成之後,藥師獨自一人在辦公室裡整理資料。隨著聯盟的發展,很多技術已經得到比較普及的應用,所以這些密級很高的材料都附上了照片。
藥師將其中幾份展開在桌面上,看著它們沉吟。
術師降臨世界似乎只是這幾年的情,但實際已經去有斯卡四分之一年齡那麼的歲月,獸人的平均壽命要比遺族低一些,在這個年紀,斯卡的許多同齡獸人已經從中年步入老年階段,許為伴侶是醫術純熟的大夫,許是為某些超出常識的原,斯卡依舊維持著完全壯年的狀態,雖看得出來一些歲月的痕跡,但那無損於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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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能逃時間的侵襲——在醫生看來,這並不是多麼值得傷感的東西,不為一個感性的個人,在藥師的中,就像聯盟本身生機勃勃,發展幾乎看不到瓶頸,它的成員大都是十分年輕,有些甚至分年輕——有些身體人早已成年,但精依舊很幼稚。對於這些前途遠大的年輕人來,時間只是讓們向更好的方向轉化。比如上次塔克拉從中西區回到工業城,已經很久沒有見的藥師竟覺得和範天瀾多了不少相似之處;又比如伯斯不知是否被維爾斯影響,雖外表沒有明顯改變,但如今提起來,已經很少有人再用“撒謝爾的那頭白狼”這種法了。
短壽的人類如此,壽的精靈會受到生活和工經歷的影響,要有麼能完全不變……大概就是墨拉維亞了。還是那個遊手好閒,閃閃發亮的,不論心智還是性情,藥師感覺不到和十年之前有麼不同。
雲深則幾乎不變。
仍是凡人的體質,但藥師不知道這樣的狀態還能不能被稱之為人類。
術師仍需要通進食獲得活動的能量,需要休息來復原精,有心跳,會受傷,藥師有時候會想,是不是檢測的儀器偏差太大或者記錄的方式不對,以至於竟得出這樣一個結果:無論以麼樣的方式生活,每隔一段時間,術師的身體就會被復原到一個“初始狀態”。頭髮、指甲、體重,所有們能夠驗證的東西,在每個週期的對應點都幾乎——偏差微乎其微——完全相同。
猶如月相。
時間在身上循環往復,讓人不能不想到那個命定的壽數。是麼樣的力量能給人時間,又是麼樣的力量能在預定的時刻取走它?
術師看起來對這個檢查結果毫不意外,翻看了檢查報告,後又交還給藥師。
“把它們暫時放起來吧。”
“可是——”
“沒有關係。”術師,“影響不大。”
術師安靜片刻,似乎陷入了某種思索,後又抬起頭來對藥師微微一笑。
“這樣就很好了。”
藥師收起這些資料,將術師的那一份單獨抽出,封好文件袋,待有人來將它們取走,將另放的那一份深深、深深地鎖進檔案櫃中。
拉塞爾達獸王廳慘案還有一些餘波,有人希望斯卡能接“傳承”——為既有冰川狼族的血統,又有英雄劍,又早已是聯盟公認的獸人領袖,獸人帝國的形式可以消失,但精應當永遠流傳下去。
“劍是我的。”修摩爾,“還有,麼獸人的精?這玩意我怎麼沒有聽?”
斯卡有點詫異。
“這群老家夥還沒死?”
“誰?”修摩爾。
“苦修院的。”
“幹掉們吧。”修摩爾。
“好啊。”斯卡。
於是修摩爾要求了一個訪談,報自求之不得。
“一開始就是個半吊子。”修摩爾。
其實若讓苦修院的大薩滿搬出們記載歷史的羊皮卷,“獸人帝國”在初代皇帝犧牲之後的歲月從未有真的團結和完全的統一,一個鬆散的聚合體是不可能產生麼特別堅定的信念的,們後來所做的一切不是“假汝之名”。那位著名的英雄皇帝,狼人薩莫爾當初建立的不這樣一個聯盟,只是為有那般強大的力量和毋庸置疑的功績,所以在西大陸的許多地方有一不二的特權,這種權力自是無法傳承下去的,令那些獸人家族如同入魔的所謂榮光只在一個人身上比螢火還要短暫地閃耀。
不存在的東西,消失了又有麼可惜呢?
修摩爾當初趕回來的目的不是成為第二個王,只是無論當初的打算如,一切都已時境遷。至於獸人帝國的殘餘為能在聯盟內苟延殘喘,並不是術師看在斯卡和的份上容忍們的存在,而是對方採用了一種在很多人看來很噁心的拖延戰術:
們可以讓渡所有貴族和王族的權力,但要以北疆鐵路一區段五十年的路費為補償。
倘若術師不答應們的要求,強行剝奪們的權力,們就每日派一人去鐵路上臥軌。反以諸家族及其附屬家臣的人口總數,足夠們臥夠五十年——而且們還真的這麼幹了一段時間。
雖有人認為這場慘案是斯卡甚至可能是術師授意獸王進行的“掃尾”,不在那次臥軌件導致日丹公國的一個大商會完全垮塌的教訓之後,這種言論傳播的範圍就非常窄了,聯盟沒有霸道到去管別人在臥室或者廚房裡發表的高論。
無論如,“獸人帝國”這顆在許多人中的沙子終於自清理掉了,風波很快平息,人們終還是將它歸類為一場有一定必性的人道災難,只要它不會再現,人們只會看向未來。
從此以後只有聯盟。
此之後,聯盟的北部行政區終於成為一個圓融的整體,遲明年,北疆鐵路就會同日丹公國通車,一旦通車,那麼日丹公國併入聯盟的時間不遠了。
對於這種自而的發展,許多日丹人自是非常抗拒的,抗拒之中,們又有極大的困惑。
情是怎麼變成這樣的呢?
明明找到了一條的財富之路,明明們已經有力地反制了大公,明明家族的財富有了顯著的增,城市的產業興盛起來,人人安居樂業……們明明做了這麼多的情,怎麼會一切都是在為別人嫁衣裳?
回頭覆盤棋局,那一年春天,一支龐大的——人數超三千人——商隊跟隨在科爾森大公的使者隊伍背後,從極北之地來造訪聯盟,是一個讓兩國……許當時應該算三國人民都很吃驚的大聞。穿北方邊境時對獸人帝國現狀表示失望的商人一進入聯盟的地盤,尤其是在見到工業城及其生產設施之後,們那種合不攏嘴的震驚很是滿足了一部分聯盟人的虛榮心,在自由貿易原則下,同們建立起期的交往關係不是困難的題。
在這一輪賓主盡歡之中,有一名特別有光的商人看出聯盟的力量來源根本在於們的生產體系,雖聯盟境內已開發和待開發的礦藏目前來看足夠供應們的需求,但在礦石品味和開採難度上,許還是日丹公國的更出色一些。
體會火車的運力之後,這名商人向工業城提出,希望能將日丹公國的礦石賣到聯盟來。
的這個提議實在有些太超前了,但沒有人想到竟能得到地位很高的人物的回應。在進行了一波酣暢淋漓的大採購之後,這支商隊滿載而歸,們帶回去的除了大批量的工業產品,還有一整支的地質勘探隊伍。值得一提的是,許是為向拉塞爾達繳納了路費,們兩次經北方邊境都沒有受到麼部落的劫掠騷擾和為難。
不僅這兩次沒有,之後不論是多麼弱小或多麼富有的商隊經沒有。
勘探隊的探測結果是令人滿意的,日丹公國的煤和鐵的產量其實優勢不算很大,但是們的有色金屬儲量確實豐富,還出產大量的硫磺。由於兩地之間的距離,礦石買賣自是不划算的,工業聯盟對外貿易部門同日丹的反覆商議,日丹商會和貴族同大公反覆的鬥爭以及內部的反覆競爭之後,終竟達成了一種堪稱堪稱奇葩的結果:那就是以地方的名義接受來自工業聯盟的投資,聯盟出錢及技術,由本地商會提供土地和人口,雙方按比例持有股份,合力在當地建造冶煉廠和各種加工廠,將成品的金屬錠送往聯盟,再從聯盟運來各種工業產品。
原材料和工業品之間的利潤差距是輕易就能能計算出來的,但為了對抗大公的□□,商會選擇了更為寬和的聯盟,比起各方面都處於弱勢的商會和中小貴族,聯盟才是掌握著大公的命脈,雖們並不是不知道這種做法會同樣將自己的命脈送到那些聯盟人手中,但利潤——前所未有的利潤!有些幸運的家族只是短短數年就積攢起了幾百年的財富,如果沒有聯盟的需要,們要花多少年,又要遇到麼樣的機緣才能獲得這樣的財富?
雖們不是沒有為危機感去而另找出路,這些工廠開得越多,越大,們的財富就積累得越多,很快就到了任日丹貧民都無法想象的數目。既有這樣多的財富,只要們給出的酬勞夠高,招募的工人並非難,們能建設自己的工廠,在聯盟人教導徒的時候,們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人手偷師。只是將礦石揀選出來後冶煉而已,只要懂得基本原理,即使聯盟不向們提供那些傻大黑粗的機械,們能自己習仿照——們能做到的。
只要給們時間,們能做到的。
實際上,在科爾森大公看來,和聯盟在生產領域競爭是很愚蠢的做法。哪怕不提一手制定了這項戰略的那個人,難道們以為獸人就很愚蠢嗎?劫掠的本性跟們的利齒一樣是天生的,若非術師的約束,這些商會根本沒有折騰的機會。
但即使放手讓們去做,商人和貴族能夠出成果來的極少。偷師是偷不到一個完整體系的,夜校班和日常講不能彌補基礎的差距,加上聯盟人在這些合資冶煉廠是完全使用們在聯盟的那一套管理方式,工人和徒的工雖辛苦,生存和尊嚴都能得到保證,即使有人為著高報酬的合同撕毀與聯盟人的契約,不了多久就會後悔。讓這些背叛了聯盟的日丹人感到痛苦的不僅僅是商人們各種殷切卻天真頭的要求,從半機械一步倒退到手工時代,這種落差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為有睛的人都看得到,們之間的差距只會越來越大。
不僅技術的差距在變大,人心在轉移。聯盟不限制商人和貴族另立門戶,契約規定了商會和貴族不能對們的教內容有任干涉,直到這些興的封建資產者發現偷師的人竟偷著偷著就不再回來了,藉口用盡之後就向那些聯盟的技術員控告商會對們人身控制,請求重得到自由,們才發現聯盟人竟在工廠和平民之中光明大地傳播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