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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3|返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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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拉端著餐盤繞過長長的隊伍, 目光掃過人群,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夥伴,他們在一張角落裡的桌邊對他揮手, 埃拉快步走過去,餐盤剛剛放在坐上,一個腦袋就伸了過來。

“你吃幾號餐?”

埃拉用力吞下嗓子裡的油餅, 回答他:“三號。要蛋嗎?”他問。

“我給你肉。”這位夥伴先把肉挾到他的盤子裡, 才拿走一塊炒蛋。換菜的過程很快, 飢餓使大家無暇他顧,一通狼吞虎嚥, 將餐盤橫掃一空後,他們又跑去湯桶那兒每人撈了一大碗蛋湯, 熱湯一時涼不下來, 他邊吹邊喝, 同時開始聊天。

“聽說了嗎?又有人要來了。”

“什麼人?”

“還會是什麼人?當然是奧比斯和新瑪希城來的新學員。”

“這次會來多少人?”

“聽說有兩百人。”

“人可真多。那他們是單獨訓練,還是像以前那樣打散了編進在訓練的隊伍?”

“這麼多人,肯定是獨立隊伍,他們剛剛來, 肯定要不少時間適應, 很多人都會覺得他們麻煩。”一名狐族說, “既然新學員來了, 那就又有人要離開訓練營了。”

他們一齊看向埃拉。

“埃拉, 你快要走了吧?”他們說, “你早就該拿到結業證了。接下來你要去哪兒?是進工廠, 還是想當教官?你要當幹事就得去學校了。或者你想回部落?”

埃拉放下碗,猶豫地說,“我……我先回部落看看。”

“你確實該回去瞧瞧了。”他們說, “沒什麼可怕的,你做的事是對的,你的部落因為你避免了一場大禍,而且得到了這麼大的好處,沒有人應當責備你。”

“我沒有後悔過。”埃拉說,“我只是——”

埃拉離開部落已經很久了。雖然事實上他來到工業城的時間還不到一年,但家鄉的景象在他的記憶中已經變得有些陳舊了。自部落被強制遷移後,他還沒去新住地看過一眼,但他在地圖室內無數次看過沙盤,閉著眼睛都能指出他們如今在哪一處。

他要回去也很容易,只要登上列車,最多一天,他就能跨越山與水,抵達那處設在鐵道附近的新住地,用自己的雙眼見證族人的新生活。

可是他總是一次又一次地錯過回去的機會,也許是因為始終不能戰勝心中的那一點軟弱,也許是因為他還有一些不可說的困惑還未在這座城市找到想要的答案。但不管原因是什麼,他馬上就要結束訓練營的生活,不應繼續逃避下去了。

訓練營的結業儀式隆重而簡潔,埃拉和另外兩百五十五名學員在數千人的見證下從負責人塔克拉手中接過了他們的紅色證書,他們的前途正如眼前晴朗的天空那般光明,在這處半封閉的營地裡,他們適應了工業城的嚴格紀律,習慣了不同形式的團隊合作,充足的食物和鍛鍊改善了每一個人的體魄,密集的學習也使他們初步擺脫了矇昧,人與人之間,人與自然之間的關係在他們眼中有了新的意義。

幾乎從零開始的學習是艱難的,但這艱難是有回報的。結束了訓練營生活的他們有許多選擇,學校和工廠都向他們開放了大門,工業城內外也有許多崗位等待這些精力充沛的年輕人就位,他們可以選擇進一步學習,也可以馬上開始一份工作。

在決定自己的未來之前,像埃拉一樣想先回部落的一趟的人並不少。

返鄉的獸人們在車廂裡幾乎安靜不下來,他們大聲和熟人打招呼,和隔壁的陌生人交流他們的目的地,然後以此為臺階互相探聽彼此在工業城的身份和經歷,在他們的言談裡,這座宏偉的城市在不同人的眼中呈現出不同的面貌。在這些喧鬧的人們頭頂腳下,一包包的行李堆滿了貨架,從座位下擠出過道,偶爾把一些不注意看路的過路乘客絆一個趔趄。每個人都想把最多的工業城產品帶回自己的部落,埃拉也不例外。他看著窗外不斷後退的景色,心裡既有同其他乘客一樣的期待,又有比他們更甚的忐忑,他甚至擔心自己的族人是否能接受他帶回去的禮物。雖然在內心深處,他又覺得如果族人至今還在為那件事責備自己,那也未免太嚴厲——太不知好歹了。

他從不為自己向巡邏隊告發族長這件事感到羞愧。那個令人厭惡的老胖子之後的作為完全證明了他的正確。但他不確定自己的族人能否理解,因為當初他決心做這件事的時候,父親告訴他,他可能因此被認為是部落的叛徒,再也不能回到自己的家。

年輕氣盛的埃拉願意承擔這份代價,然而告發之後的事情超出了他的預料,族長受到了極其嚴厲的懲戒——那是毫不留情的羞辱,倒不是埃拉認為那頭老豹子應該受到什麼尊重,而是狼人的做法將給下一任族長帶來很大的麻煩:族長必須維護部落的尊嚴,其中包括上一任族長的尊嚴,他不能不做點什麼。但——無論埃拉還是這個部落裡所有的豹人,沒有人想過竟會沒有下一任族長。來自工業城的命令要求埃拉部落的全體成員離開他們定居的小山谷,遷移到一個指定的新住地去。

埃拉沒有經歷部落遷徙的過程,進入訓練營後,他想要得到外面的訊息,只能透過報紙和一些人的口傳,但他既不認識字,營地裡的夥伴來到訓練營的時間也和他一樣,沒有人知道之後的事情。雖然他最終還是透過閱覽室的管理者得到了部落的訊息:豹人部落遷入的新住地是一個受到重視的試驗區,在工業城派遣的工作組領到下,人類同獸人一起尋找新時期中部落新的自治方式,並已經取得了一些成績。遷徙到新住地的幾個部落都適應了新生活。

埃拉為此感到安心。他不認為報紙在說謊。但他回到族中的迫切想法也隨之消失了。

他對部落的關注沒有減少,只是能得到的訊息不太多,他的部落所在的住地被定為生產區,大多數時候同工業城只有必要的人員及物資往來。在地圖室無所事事地值班的時候,埃拉同他的夥伴唯一的消遣方式就是讀報,從令人愉快的小故事讀到放在前幾個版面上的有一定難度的新聞和評論文章,他們用一種研究精神主動地汲取這些資訊,埃拉不僅透過這種方式間接瞭解到部落在新住地落地的過程,同其他人一樣主動追逐知曉名叫開拓者的外遣支隊在遙遠他方引起的波瀾,在多方事實的對比下,他們逐步理解了工業城及工業聯盟的發展過程及發展方向。

他們閱讀得越多,就思考得越多,活動中心的圖書室對他們同樣是開放的,他們沒有挑戰那些光看名字就很有難度的書籍,而是首先借走了一些課本。雖然他們的數理基礎都還不怎麼樣,但僅憑這些課本,年輕的獸人們自己就能得出結論:部落的生存方式要發生改變,族長們必須讓出他們對部落的統治權力,傳統的部落形式將在工業聯盟發展的過程中消亡。

同這個認知相反的是,那些將被工業城的車輪拋在後面的族長在活動中心揮霍財富,沉迷享受,對獸人帝國之外發生的事漠不關心。雖然他們也不是不討論工業聯盟和獸人帝國的未來,但他們關心的是聯盟何時以何種方式同獸人王庭開戰,他們要在戰爭中出多少力,獲得多少利益……雖然知道稍微清醒和有頭腦的部落首領大多已經加入了學習班,但在活動中心浪蕩度日的人數仍有點出人意料地多。

以術師的寬容,這些部落首領只要不像埃拉的前族長那般作死,想必都能得到一個不錯的結局。畢竟他們揮霍的那些東西對工業城幾乎不值一提——沒有權力的享受是極其有限的,他們既不能要求中心食堂給他們提供任何被認為是出格的食物,也不能支使任何人放下本職工作供他們玩樂,他們能享受的是活動中心的房間和公共設施,不多的幾種有償服務。但就是這幾種有償服務,讓埃拉他們看到了人性墮落的速度。

工業城不僅有將人導向光明和自由的力量,當它想的時候,也能令人落入無底深淵。

結果只在於一念之差,埃拉覺得那位逃亡的前族長一定很明白這是什麼感受。

他從行李架上拿下揹包,提起腳邊的編織袋,一邊避讓別人一邊被避讓地走過車廂,擠出車門,他的腳剛剛踏上站臺,帶著煤煙氣味的風就迎面而來,埃拉看向車站外,一片寬闊得幾乎沒有盡頭的田野在他面前展開,成熟的金色同濃郁的綠色交織,間或有一些明顯收割完成,露出了土地本色的田塊,組成了一塊人為的巨大織錦。

埃拉感到了震撼。

他在路上已經見到了許多在書面上被稱為農業基地的成熟農地,只有這一處對他而言是特別的,因為這片土地屬於三號新住地,他的部落就在這裡。即使這塊田野看上去和他見過的沒有多少不同,但只要想到他們這些部落遷入新住地才一年,這幅景象就很令人喜悅了。因為這證明埃拉的族人完全適應了新生活,否則他們很難完成這樣的生產。

埃拉在購買了他能夠帶得動的禮物之後還剩下不少津貼,他想在車站的服務點租借一頭坐騎,在聽完他的要求之後,服務點的人卻建議他不要租借馬匹,一支空車的運輸隊正要回到三號新住地,他們不會介意再捎一個他的。

埃拉謝過了他們的好意,不用什麼功夫就找到了那支運輸隊,他們正準備出發,埃拉走過去,在找到隊長提出自己的請求前,他在車伕中發現了一名熟人。幾乎是在他看到那人的同時,對方也發現了他。

“埃拉!”

小個子的豹人車伕跳下馬車,快步走了過來,有力的雙手一下就抓住了埃拉的手臂,“是你,埃拉!”

他的動作簡直算得上兇狠了,但這份兇狠的熱情反而打破了埃拉心中的壁壘,他也抓住了對方的手,“赫薩,是我!”

“你多久沒回來了?”赫薩說,“除了寫信就沒見過人,你可真狠心!難道訓練營是個監牢嗎,讓你連回家看看親人都不準?”

“當然不,我在那兒呆得很好,”埃拉說,“只是我不知道族人願不願意我回來。”

赫薩瞪大了眼睛,片刻之後他笑了起來,“哦,兄弟,我們確實埋怨過你。但我們可沒有埋怨多久就顧不上了,換了新地方生活可把我們折騰壞了,在折騰的時候我們也會想你,那時候想的可不是埋怨,而是哪怕部落再多一個人手也好啊——畢竟你那麼聰明,對幹活肯定也有一手!”

他們一邊說,一邊手挽手地回到了赫薩的車上,運輸隊的隊長是個虎人,只遠遠問了一句埃拉的身份,連他掏出來的證明都懶得看,車隊就出發了。

赫薩的車駕剛好能坐下兩個人,再見老友的興奮趕走了午後的睏倦,他們一邊跟隨著車隊前進,一邊熱烈地交談,交換他們在兩地不同的生活經歷,赫薩得知埃拉並未被一直拘禁在訓練營,實際上,因為他的學習和訓練成績優秀,再加上長得也不錯,不僅進了訓練營的模範班,還做了好幾次的會場守衛,近距離目睹過術師的身姿——這可算得上是很大的榮耀了,至少赫薩毫不掩飾自己的羨慕和嫉妒。

相比之下,赫薩他們在新駐地的生活有些平平無奇了。

就像埃拉並不覺得自己的經歷有多麼值得誇耀那樣(術師的事當然例外),赫薩對部落在一年間發生的變化也說得平常普通,雖然他們也認為部落已經被從內到外地徹底改變了,但他們仍然不認為在自己身上發生的事除了他們自己,還對他人有什麼特別重要的意義。因為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同時同樣地發生在其他新住地,就像也許第一把鋤頭被造出來的時候是特別的,但很快就會有成千上萬把一模一樣的鋤頭出現,那“第一”這個名字也不會把鐵變成金子,何況他們不過是“第三”住地。

埃拉說:“我在報紙上看到了好幾篇關於第三住地的新聞和報告。”

“真的嗎?”赫薩立即提高了聲音問,“什麼時候的?報紙上說了什麼?”

埃拉詳細同他講述了新聞的內容和報告的主題,因為事關他的部落,所以他找到這些資料,不僅認真閱讀,還做了筆記。赫薩幾乎是全心全意地傾聽著,只分出一丁點的注意力在趕車上,大路既寬又直,車隊的速度也不快,他對埃拉的幾次提醒滿不在乎,倒是對那些新聞和報告有許多感想,因為那些出現在報紙上的事例,可以說,赫薩每一個都經歷過。

新住地裡當然也是有報紙的,只是有能力閱讀的人不多,這點難度反而增加了報紙在人們中的權威性。雖然工作組也會定期給他們讀報,但由於時間和其他限制,他們往往讀得並不完全——至少他們沒什麼空閒像埃拉這樣專門去蒐集往期關於第三住地的內容。以他人的、研究的視角觀察第三住地各族群的發展過程,這種角度讓赫薩感到新奇,知道那些關於他們的文字中讚揚遠遠多於批評時,赫薩表現出了一種並不意外的、矜持的驕傲。

“雖然我們不是‘第一’,”他說,“可我們一直都幹得比後面那些自私自利的傢伙好多啦!”

可能是因為四到七號那幾個新住地的遷徙部落都沒有一個背叛了聯盟的前族長吧。

當然,這種話埃拉只敢在心裡說。

回家的路在交談中顯得如此之短,當赫薩說:“就在前面。看呀,這就是我們現在的家!”

埃拉抬頭看向前方,越過在路上直線前行的車隊,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村鎮展現在他面前。陌生是毫無疑問的,這個整齊得像尺子劃成,街道直通遠方,街邊以同樣的間距排列著同樣的大小和形制,木柵欄圍成的院子裡坐落一棟兩層的磚木房屋,一模一樣的白牆在陽光下令人目眩的聚落,哪有一點有埃拉記憶中部落的樣子?但埃拉又對它們並不陌生,因為雖然外觀略有不同,這個新駐地的街道和房屋的每一個角落都表現出了強烈的工業城特質:

統一、精確、清潔,最簡單的顏色,卻給人視覺最強的震動。

赫薩跟著車隊去馬場存放車輛了,埃拉自己一個人慢慢沿著街道尋找家人的新住所。

雖然每個院子,每棟房子的外觀都一樣,但人們已經在這些房屋裡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院子裡和門牆上都留下了他們獨有的生活痕跡,埃拉數著門牌號一個個經過,然後在一處院門前停了下來。

這是一扇普普通通的木門,門上釘著兩個黑鐵門環,埃拉從木柵欄上向內望,看見院子一邊開墾著一塊菜地,一邊建起了一座簡陋的棚屋,棚屋隔成了兩半,有圍欄的一半中睡著一頭黑色毛皮的牲畜,另一半的陰影下放著一輛雙輪大車。他看見了院中房屋門上裝著的兩個黑色牛角,寬大的窗中有人走過。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扣響了門環。

“誰?”

一個女人打開門走了出來,然後她看到了在柵欄後的街上對她揮手的埃拉。

短暫的停頓後,她大叫一聲:“埃拉!”她跑過院子,開啟門閂,一把抱住了這個健壯的年輕人。

“我的兒子!真的是我的兒子!”她又哭又笑,“獸神啊!你回來了!”

一個滿臉皺紋的中年豹人也循聲走出屋子,父子隔著院子相望,埃拉看著他,即是對母親,也是對他低聲地說:“我回來了。”

埃拉回來的訊息不到傍晚就在新住地的豹族片區裡傳開了。一年的時間當然不足以讓人們遺忘他,何況他在整個新住地都算有些名氣,不知道傳言在傳播過程中出了什麼問題,其他片區的人似乎認為是因為這個膽子很大的豹人把自己的族長賣了,他的族人才能夠遷入這個序列在前的新住地。

雖然他們的看法也不能說是完全不對……

總而言之,埃拉回到了自己的族人中,沒有受到想象中的責怪和刁難,即使不能說全部,至少大多數人如今已經完全能夠理解他對術師的忠誠。也許半年前他回來還得不到這麼多的理解,但正如他在訓練營的夥伴所說,時間幾乎能讓一切過去。

族人們對埃拉在工業城的生活很感興趣,雖然他們當中已有不少人去過工業城,但去過和在其中生活過顯然是不一樣的。埃拉不得不用很多的時間來回答他們的問題,一點也不意外地,他做會場守衛能夠直面術師,甚至同他有過一次交談的經歷引起了所有人的驚歎。

除此之外,人們最關心的是訓練營的入營條件和訓練內容,因為這是進入工業城的工廠、學校和軍隊必經的路徑,而因為眾所周知的前族長犯下的大錯,除了埃拉和此前入營的成員,其餘所有族人必須再等待一年,直到他們還清所有債務,才能重新獲得進入訓練營的名額。

在部落不須任何付出就能得到這些名額的時候,許多人在暗地裡猜測工業城是想透過扣下他們最好的年輕人來要求他們向術師效忠或者做點別的什麼,然而當他們一被告知不必再向那座城市進貢了,他們卻感到了恐慌,害怕自己被工業聯盟所拋棄。雖然事實證明他們並沒有被拋棄,甚至還可能受到了一點照顧,但回到過去“正常”的地位在這一年成了部落共同的願望。

這個願望讓埃拉感到困惑。

“什麼才算是正常?”

在埃拉看來,那些在工業城河畔的活動中心每天賭博、飲酒作樂,聽報紙連載,看劇團排演並騷擾演員的族長背後的部落顯然是不正常的,他們已經賣掉了很多部落的財富,為了讓族人少給他們添麻煩,並提供更多可供出售的牲口,他們甚至要求工業城派遣工作組去管理他們的部落;而那些在學校和工廠的學習班裡的部落首領呢?他們已經發現他們學到的具體知識並不能直接用於發展自己的部落,他們最多只能在工業城的協助下建立一些很小的高爐,鍊鐵的原料還有相當一部分要工業城提供,這就意味著他們生產出來的商品可能永遠無法在質量和價格上同工業城競爭,如果不願意吃這個苦頭,他們就要配合工業城制訂的生產計劃,結果仍然是要受到工業城的直接控制;當然,也有一些部落希望被工業城直接統治,或者像埃拉的部落一樣,已經被完全統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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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不計較那些舊日的尊嚴和一些“傳統”,除了一個叛逃的族長,部落幾乎沒有失去任何東西,既沒有人死去,部落也沒有失去領地,即使他們遷移到了新住地,他們的領地也還在那裡,工業城並未佔有、也不曾將那片屬於豹族部落的領地分配給他人。即使他們因為遷入新住地而背上許多債但時至今日,越來越多的人們已經認為,這只是一種讓他們儘快適應新生活的手段,並且這種手段是非常成功的。

埃拉在回鄉的這段時間裡見了許多人,同他們進行過多次交談,並同一些重新成為朋友,同他們談得十分深入。他能感覺到族人對目前生活的滿足和感激,沒有人怨恨部落受到的“懲罰”,他們連那位前族長都已經不太在乎了,那個自取其辱之人已經受到了他的報應。

但族人的心中仍有無法直接表達的,但強烈的不安。

這種不安源於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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