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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白的軌跡 : 箱根溫泉殺人手稿_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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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夫朝出口方向走去,一直走出了車站,來到了丸之內。這裡不同於八重洲出口處,平日裡就相當冷清,今天雖然是星期天,可到了夜晚也就不見人影了。

有事情要談,自然可以去咖啡館,但就今天的心情來說,似乎去那種地方不太合適。最好是在無人經過的小路上邊走邊談。因為多少有些興奮,龍夫和典子的臉上都有些發燒,所以他們都希望能夠吹吹冷風。

道路的兩旁高樓林立,但也全都陷入沉寂,沒有哪扇窗戶發出燈光,只是一排排黑色的塊面而已。在大白天裡看來,這些紅磚砌成的建築頗有些異國風情,而到了夜裡,高高的屋頂將星空割裂開來,走在這些黑魆魆的建築之間的路段上,彷彿穿行於山谷之中,讓人產生置身於國外古老街市之中的錯覺。路上人影絕跡,就連貓橫穿路面時也是一閃而過。

“亮吾從小田原乘坐火車的事和卡車晚到一個半小時之間的關係……”典子直接引用龍夫剛才說過的話來挑起話頭,“具體來說是怎麼一回事呢?”

龍夫在典子的身旁慢慢地走著。他將兩手插入上衣的口袋裡,低頭看著路面。如果被陌生人看到這番情狀,準以為他們是一對故意在黑暗中漫步的戀人。就連他們的腳步聲也十分協調,紋絲不亂。由於四周極其安靜,腳步聲顯得格外清晰,像是緊貼在人的後背上似的。

“這個嘛,”龍夫平靜地說道,“就是設想他們的卡車是在等亮吾下車。”

“下車?亮吾在哪裡下火車?”

“那就要根據卡車的行駛速度來進行倒推了。”龍夫說道,“你想想,坂本浩三他們開往名古屋的深夜卡車到達宮之下時間是十點半到十一點左右。那麼,從那兒到沼津所需的時間又是多少呢?”

“嗯,總要一個小時左右吧,因為先要開上箱根的山坡呀。”

典子說了一個大致的時間。

“說得好,一般來說是要個把小時。那就是說他們在十一點半到十二點左右經過沼津。而亮吾所坐的從小田原始發的下行線,可能是下列四班列車之一:二十三點四十分開往姬路的、二十三點四十八分開車的出雲號快車、二十三點五十九分開車的終點站為沼津的、零點零五分開車的大和號快車。”龍夫取出筆記本翻到記錄列車時刻表的那一頁,用手電筒照著念道。

“從小田原到沼津,火車所需要的時間就算是五十分鍾吧。因為距離這麼短,快車普客的速度都差不多。這樣的話,按照剛才所說的開車時間來說,各班列車到達沼津的時間就是:二十四點三十分,也就是零點三十分、零點三十八分、零點五十分和零點五十五分了。”龍夫邊想邊說道,“卡車是在十一點半,或零點左右到達沼津的,比哪一班列車都早。要比火車早到四十分鍾或一個小時吧。”

“啊。”典子領會了龍夫的意圖,“那就是說,卡車在沼津等待亮吾所乘坐的火車,一直等到他下車。這就是卡車晚到的原因,對吧?”

“可以這麼理解。”龍夫點了點頭。

“可是,這也夠不上一個半小時啊。”

“你這就有點死腦筋了吧。”龍夫用提醒人的口吻說道,“卡車也並不是光等著亮吾啊。等來了亮吾或許還有什麼行動嘛,所以才需要一個半小時。”

路前方,有樂町一帶的燈光越來越近了,可話還沒有說完。於是,他們兩人興猶未盡地又轉進了一個黑暗的街角。汽車的前燈時不時照亮一下他們的身影。

“那麼,坂本浩三為什麼要等待亮吾呢?”

“為了讓他坐卡車。”

“目的地又是哪裡呢?”

“這就不知道了。”

“亮吾和坂本是事先商量好的吧?”

“估計是這樣吧。”

“那就是說,亮吾從坊島的旅館坐了計程車趕到小田原車站,然後為了給人以去很遠的地方的印象而坐上了火車,結果在沼津中途下車了?”

“是的。”

“他為什麼要搞得這麼複雜呢?”

“這個嘛,目前還不得而知。”

“亮吾上了正等著他的卡車,然後就到了某個地方。之後又怎麼樣呢?亮吾和兩個年輕的卡車司機搞在一起會發生什麼事吧?”

“不清楚。”

“哼!”典子站定身軀,凝視著龍夫黑乎乎的身影說道,“不知道,不清楚,到頭來不還是一無所知嘛?”

從聲音上可以聽出,典子有些生氣了。

“啊呀,阿典啊,可不能這麼生氣。”龍夫用充滿笑意的聲音說道,“我們必須考慮到各種可能性。將卡車的遲到和亮吾從小田原車站失蹤這兩件事聯絡起來考慮後,很偶然地出現了這樣的念頭。”

說著,龍夫朝亮燈較多的地方走去。

“是的,就目前而言,僅僅是一個念頭。我也沒有想透呢,只是跟你邊說邊想罷了。不過呢,從一個念頭開始探討也是一種方法啊。與根據事實的歸納不同,這是一種根據設想的演繹嘛。”對著燈光,龍夫看了看手錶,然後說道,“太晚了,回去吧。明天又要被主編差得團團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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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的一個早晨,典子來到出版社上班,見白井主編還沒有到。隨後其他同事陸續出現,卻還是不見主編的影子。在往常,白井主編可總是來得比任何人都早的。

典子在整理桌子時,龍夫走了過來。

“有話要跟你說。”他先低聲說了一句,然後又用正常的聲調說道,“主編今天怎麼還沒來啊。”

“是啊,我也正這麼想著呢。”

典子應道後,龍夫又低聲說道:“你來一下。”

隨即,他又使了個眼色。

之後,他們兩人就各自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單獨走進了出版社附近的咖啡店裡。

“時間還早,我們還沒準備好呢。”咖啡店裡女招待皺著眉頭對龍夫說道。

“沒事,沒事。我們只是借用一下地方而已。”

龍夫坐到一張還沒有鋪桌布的桌子前,女服務員則繼續打掃衛生。

“你這不是給人添麻煩嗎?”典子忿忿不平地說道。

“沒事,我們馬上就走。你先坐下來。”他指了指對面那張滿是灰塵的椅子說道。龍夫這種不拘小節的做派,常常叫典子難以忍受。

“等了好長時間,五目城的迴音終於來了。”

龍夫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摺疊起來的紙片。

“哦,是田倉的妻子那裡來的嗎?”

典子剛在椅子邊上小心翼翼地坐下,聽龍夫這麼一說,兩眼立刻放出了光芒。

“結果和我的預感一樣,是以收報人不明的形式回覆的。好像還轉了好多地方。”

龍夫開啟了紙片給典子看。果然,上面附著電報局的批註。

“人不在嗎?真奇怪啊。”典子偏過了腦袋說道。

“也沒什麼可奇怪的。一大半不是已經預料到了嗎?”

“搬到別的什麼地方去了嗎?”

“嗯,看來就是這麼回事兒啊。終於連田倉的老婆也不見了。”龍夫露出眺望遠方似的眼神說道。

“她出什麼事了嗎?她還有親戚嗎?”典子將手按到嘴唇上說道。

“遺憾的是那地方太遠了。我們總不能跑到五目城去調查吧?即便我們去了也是白搭,恐怕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裡吧?”

對此,典子也有同感。

“這麼一來,原本以為是由藤澤去投奔田倉妻子的坂本浩三,也一起失蹤了嗎?”

“他呀,誰知道有沒有去五目城。我覺得他們姐弟好像分別在單獨行動。”

龍夫的表情表明這裡很有疑問。

典子心想:田倉的妻子,也就是畑中善一曾經的戀人坂本良子為什麼要讓自己從秋田消失呢?對於田倉的墜崖身亡,她可是明明白白地說是自殺的啊。

女服務員的掃帚已經快要掃到附近了,龍夫和典子趕緊從桌子旁站了起來。

“田倉老婆的事再慢慢考慮吧,現在也想不出個名堂來。主編這會兒該來了吧?再不回去可要說我們偷懶了。”

說著,龍夫就朝出版社的大門口走去。

然而,走進編輯部一看,只見正面的主編位子連個人影都沒有。其他同事倒幾乎全到齊了,都在忙著各自手頭的活兒。典子和龍夫錯開一點時間後分別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過了一會兒,典子就聽到龍夫說:“主編怎麼還不來啊?”

他身邊的一個編輯答道:“啊呀,你還不知道?主編今天請假了。”

“什麼?他請假了?”

“哦,對了,你剛才不在,沒聽到吧?”副主編蘆田隔著桌子對龍夫說道,“昨天傍晚,白井主編打電話到我家裡,說是有些個人的私事要辦,需要請兩天假。這不,我剛剛給大家傳達過。”

典子聽了不由得一驚,抬起臉來,和龍夫面面相覷,見龍夫也是一副屏氣凝神的樣子。

“是這樣啊。”龍夫假裝若無其事地應道。隨即拿出一本大本子,擺出查詢資料的陣勢來。典子正在寫一篇花邊新聞,可是,注意力集中不起來,文章怎麼也寫不出來,一連扯掉了三張稿紙。

典子的腦海中就像佈滿了霧靄一般,一片模糊。她怎麼也不能將白井主編因私事而請假當做一件普通的事情來看待,總覺得這事和田倉之死的案子有關。不知不覺間,臉上竟然開始發燙了。

典子想喝一杯冷水,就來到了茶水間。她剛將杯子湊到水龍頭下,就見龍夫也進來了。

“阿典,聽見了吧?”

龍夫站在典子的身邊,從另一個水龍頭裡放水。

“嗯,是主編請假的事吧?”

“他可是很少為私事請假的,最近可真有點怪啊。”

龍夫因擔心隔牆有耳,說話的聲音很低,但他的語氣十分認真。

“我也覺得有些奇怪啊。”

典子的嘴唇微微發白。她看看龍夫,發現他的表情有些僵硬。

“阿典,”龍夫喝了一口杯子裡的水,閉上眼睛問道,“你到箱根去取村谷阿沙子女士的稿子的那天,跟主編聯絡過嗎?”

“是啊,聯絡過。”典子想了一下,回答道,“因為村谷阿沙子的稿子沒寫出來,我就在旅館裡打電話到出版社,主編接了電話後還命令我趕緊住進阿沙子女士隔壁的旅館坐等她的稿子呢。”

“大概是在幾點鐘打的電話?”

“嗯,是在七月十二日中午一點不到吧。”

“也就是在田倉遇害那天的中午時分了?就打過這麼一次電話嗎?”

“嗯,哦,對了,後來我住進了村谷女士隔壁的旅館後給她打電話時,村谷女士還說剛才白井主編打電話來鼓氣來著呢。”

“嗯,這麼說來,十二日的中午時分,主編人是在東京的。那天晚上沒有再跟他聯絡吧?”龍夫確認道。

“嗯。”

“是這樣啊。”

龍夫最後一句話的語氣很強,隨即,他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邁開大步走出了茶水間。

典子見他坐到了副主編蘆田身邊的位子上,一個勁兒地問他些什麼。蘆田則在桌面上雙手緊握著,嘰嘰咕咕地回答。

典子遠遠地望著他們,心裡掠過了一絲不安。她感

到似乎馬上就要發生什麼不詳之事了。

龍夫從副主編蘆田的身邊站了起來。他的臉上神采奕奕,不動聲色地和遠遠眺望著自己的典子交換了一個眼神。因為礙著其他同事,不方便馬上交談。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拉開抽屜,稀里嘩啦地忙了起來。

蘆田從空著的主編桌子上拿過“卷軸”並將其展開。

所謂“卷軸”是出版社的內部用語,其實是寫有下一期雜誌內容的預定表。因為是寫在一張很長的紙上,不用的時候就將它卷起來,所以大家稱它為“卷軸”。

“阿典。”蘆田喊道。典子聞聲站起。

“你今天去幾個作者那裡轉轉,看看他們都寫得怎麼樣了。”

隨即,蘆田報了三個作家、隨筆家的名字。這三人住得比較分散。

“再過四五天又要開始緊張了,現在不打他們的屁股,到時候就來不及了。”

“明白。”

典子在筆記本上記下了三個作者的名字,苦笑了一下。蘆田總是愛講粗話。龍夫的桌子在對面,這時,他“咣噹”一聲關上了抽屜。典子知道,他這是要引起自己的注意。一抬頭,果然和龍夫四目相對了。

典子做好了外出準備,在大門口剛等了一會兒,龍夫就追了上來。

“你今天回來之前,我們在哪兒碰個頭吧,有話要跟你說。你一圈跑下來大概要到幾點了?”龍夫匆匆忙忙地問道。

“嗯,估計要到三點吧。三個地方比較分散,挺費時間的。”

“那就三點吧。我們還是在上次去過的那家東京站附近的茶室裡碰頭。”

“行啊。你對那種小老頭氛圍濃郁的地方還挺中意的嘛。”

“想問題的時候那裡還是挺適合的。就這樣了。”

說完,龍夫就趕緊轉身離去,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在大門後了。之前龍夫跟蘆田打聽了白井主編的事,估計是從中找到了值得思考的內容了吧。典子在拜訪三位作者時,心裡也老掛念著這事。

所幸最後一家I氏是住在大森的,從那裡出來雖然已經是兩點半了,但可以坐國鐵直接到東京站。

當典子走上商業街中間那段不高的階梯踏進茶室時,見龍夫已經坐在裡面抽菸等著了。他的面前放著一個黑色的粗陶茶杯。

“久等了。”典子在那張桌子前坐了下來,“你來得真早啊。”

龍夫用手撓了撓亂蓬蓬的頭髮,將香菸從嘴上拿掉。

“從蘆田那裡打聽到什麼白井主編的情況了吧?要跟我商量的就是這事?”典子用略帶調皮的眼神看著龍夫說道,但龍夫沒接她的話茬,滿臉嚴肅地說道:“白井在十二日傍晚六點左右對蘆田說,他有事要先走了,下面的工作就拜託蘆田了。說完他就走了。”

“下面的工作就拜託蘆田了?”

“是的。十二日正是到印刷廠上門校對的關鍵時刻,大夥正忙得不亦樂乎啊。對了,就是你去箱根催村谷阿沙子的稿子、叫苦連天的時候嘛。我也在別的地方跑啊。在這種緊要關頭,平時工作熱情兩倍於人的主帥卻把攤子撂給別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白井主編因擔心村谷阿沙子的稿子而給箱根的旅館打電話是在中午時分,晚上他並沒打過。典子當時以為主編跟平時一樣,在出版社裡挑燈夜戰呢。

“你猜猜白井主編那天晚上到哪裡去了?”

沒等典子回答,龍夫提出了新的問題。

“這個嘛……”

典子想既然白井主編說有事要先走,當然不會回家去的,肯定是到別的什麼地方去了。但到底去了哪裡就不得而知了。

“從東京到箱根,坐‘小田急’的話一個半小時就能到了吧。”龍夫自言自語道。

“哎?”典子一驚,追問道,“你說箱根?”她的兩眼瞪得溜圓。

“嗯。我在想,白井主編在十二日的傍晚時去箱根了吧。”

龍夫說得頗有自信。

白井主編在田倉遇害的那天晚上去了箱根?典子的頭腦中一片混亂。不過,在混亂之際她也預感到這是真實的。村谷阿沙子女士及其丈夫亮吾、田倉義三及其妻子、還有他妻子的弟弟,那天晚上他們竟然全都集中到了箱根。因此,如果再加上了白井良介,就更像一幅奇妙的圖畫了。朦朦朧朧中讓人預感這就是真實景象。

“不對。”典子像是要將這種預感拒之門外似的說道。

“為什麼?”

“沒有證據。”

“證據?”龍夫微微笑了一下,“證據可以以後再找嘛。”

“這也太離譜了。”典子抗議道。

“離譜嗎?好吧,我就給你一點提示吧。我們去箱根的旅館調查過,對吧?那時,我們去田倉調換到駿麗閣之前的旅館,是強羅的春日旅館。我們詢問了那裡的女侍,是吧?”

典子點了點頭。

“當時女侍所說的話你還記得嗎?”

典子不知道龍夫指的是哪一部分。

“是這樣的。”龍夫繼續說明道,“田倉是在七月十一日傍晚入住,十二日早晨離開的。我問,田倉入住後有沒有出去散步,女侍回答說,大概在八點左右他身穿和服單衣逛了出去,是在十一點左右回來的。對吧?”

是的。典子的記憶中也還保持著這個印象。因為,她去木賀方向投宿時,在溪邊的道路上遇到過身穿單衣閒逛的田倉。當時雖然自己並不太起勁,但還是跟田倉交談過。田倉曾問典子,旅館定好了沒有。典子回答後,田倉還說:“哦,是木賀啊。那倒是個清靜的所在啊。”

細想起來,這就是典子最後聽到的田倉的聲音。

“我還對女侍說,十一點回來可有點晚啊。女侍告訴我們,田倉在散步時遇上了什麼人。”

對了。典子的記憶也完全恢復了。

“你還記得吧,女侍回憶的田倉說過的話。他說,‘還得說箱根啊,竟在這裡遇到了一對有意思的情侶’,對吧?”

對啊。春日旅館的女侍確實這樣轉述過田倉的話。有意思的情侶……

“有意思的情侶。田倉是這樣說的。”龍夫看著典子的臉說道。

“哦,你認為那對有意思的情侶中的男人就是白井主編?”典子輕聲驚呼道。

“正是。田倉那時所說的‘有意思’,似乎碰到了令他頗感意外的人和事。就是在一個意想不到的地方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我們不是也常說在有意思的地方見到了有意思的人嘛。”

“可是,那是在十一日的晚上哦。主編在傍晚離開出版社可是十二日的事情啊。”

典子再次反駁,可龍夫卻露出了充滿自信的表情。

“所謂話不說不明。十一日的傍晚,主編也扔下了忙作一團的部下早早就回去了。你那天去箱根了自然是不知道,可我那時在場,記得一清二楚。”

典子不做聲了。這麼說來,白井主編曾經連著兩天拋下因臨近終校忙得跟打仗一樣的職場,一個人先回去了。

同時,白井主編會在第二天早晨正常上班。如果龍夫的設想成立的話,主編就是連著兩天在夜間往返於東京和箱根之間,或者是在一大早趕回東京。

“我的提示,就是田倉所說的這句話。誰都不能說他在箱根夜裡偶遇的不是白井主編。”

典子沉默不語。龍夫的話雖然沒有什麼決定性的內容,卻有一種令典子信服的魅力。

“那麼,”過了一會兒,典子說道,“既然說是情侶,身旁肯定還有一個女的吧。主編又是跟什麼人在一起呢?”

龍夫掏出香菸來點著了火。他慢慢地吐了一口煙說道:“這就不知道了。你所尊敬的白井主編總不會帶一個小情人去箱根玩吧。田倉說是有意思的情侶,如果能想得出那女的是誰,一定就更有意思了。”

這個店裡的顧客都比較安靜,既不大聲說話也不高聲歡笑,大家都是靜靜品茶然後悄悄地離去。典子他們兩人是滯留時間最長的了。從窗戶照入的陽光,也在不知不覺中乜斜拖長了。

白井主編現在到底在哪裡呢?田倉遇害的夜晚以及前一天晚上,主編如果真的在箱根的話,那麼,他今天突然的請假看來和田倉之死也許還會有某種關聯。

典子將內心的疑問告訴了龍夫。

“我也在想這事。”龍夫說道,“我的猜想是,白井主編是去跟什麼人接頭了。”

“接頭?”典子又瞪大了眼睛,“跟誰?”

“跟某個與案子相關的人。村谷阿沙子女士、她丈夫、田倉的老婆、她弟弟。這些人不是全都不見了嗎?我覺得白井主編就是去跟他們之中某個人接頭的。你覺得我這個設想怎麼樣?”

“為什麼呢?”典子反問道。

“這就不知道了。如果知道,這個案子的謎底也就揭穿了。現在只有白井主編是不是去和某個案子相關者聯絡了的疑問而已。”

“這樣的話,就更說明他明明知道這個案子卻假裝不知,讓我們去調查了。”

“壞就壞在你那時正好在田倉遇害現場的附近,回來後立刻說給大夥聽了。”龍夫說道,“編輯部裡一下子就開了鍋。如果大家是從報紙上知道的話,肯定沒有這樣的效果。也不知是禍還是福,你在報紙報道之前就把這個新鮮熱辣的訊息給爆了出來。向主編提議將此寫成特別報道的是副主編蘆田,而主編也當場就同意了,並起勁地要我們去調查。估計白井主編正因為有了此案與他自身相關這樣的短處,反倒表現出異常的熱情來了。”

龍夫將香菸掐滅,繼續說道:“可是,我們調查的進展速度超出了他的預想,估計他多少有些手忙腳亂,也沒想到阿典你會付出這樣超常的努力。你還記得嗎?白井主編曾對我們說過,要以編輯的工作為先,把調查的事先放一放。這就是他內心狼狽的表現了。”

典子開始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件很對不起主編的事情。龍夫所說的到底是真是假尚不得而知,但聽了就叫人心往下沉。

正好這時有五六個客人進來,典子藉此機會捅捅龍夫的胳膊肘說道:“我們待的時間夠長的了,出去吧?”

龍夫也似乎是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

“或許,”龍夫邊走邊說道,“白井主編是知道你去犬山造訪畑中善一的老家,以及我去京都亂轉這些事的。”

典子已經沒心思跟他搭話了。

為了轉換一下自己的心情,典子在路旁的報攤上買了一份晚報,坐上了都電後一開啟,一條報道立刻抓住了她的視線。

佔了三欄的大標題如下:《橘子園內發現被害者屍體,死者本是卡車司機》

今晨(八月六日)八時許,有務農人員XXX因整修樹林,在神奈川縣足柄下郡真鶴町附近的橘子園中,發現一具年輕男屍,並報告了當地的警察署。根據其所持駕駛證,已判明死者為原籍靜岡縣XX郡XX村的木下一夫(24歲)。直至最近,此人為都內品川站附近矢口定期班車貨運公司的卡車司機。死者的頭部被人用鈍器暴打,屍檢時已經死亡十二至十三個小時,故而推定兇殺案發生在前一天晚上八九點。當地警察署立刻對被害人進入橘子園的足跡進行了調查並開始緝拿兇手。

今天也是個好天氣。八月的太陽在頭頂上明晃晃地照耀著。

橘子園裡的樹葉綠油油的,向陽的地方光彩照人,背陰的地方則綠得發黑。橘子園的對面是湛藍的大海,在陽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深入到大海中的狹長半島籠罩在一片霧靄之中。

因為道路比橘子園高得多,所以在路上能夠看到這番景色。路面上白刷刷、灰濛濛的。道路的另一側山坡上,也種滿了橘樹。

典子和龍夫正在路面上向下看著斜坡。橘樹的樹葉層層疊疊,異常茂盛。從真鶴下車後走到這裡只需十五分鍾左右。

橘子園裡散落著一些繩索,估計是警察來時為了阻止閒人進入而拉起的警戒線。那片橘子園比道路要低六米左右。

“下去看看吧?”龍夫提議道。

“嗯,是啊。”

典子嘴上雖這麼回答,心裡卻還是有點打鼓。昨天才看到晚報的報道,今天一大早就從東京趕了過來,可真要是在近距離觀察殺人現場,心裡還是有些犯怵的。

龍夫走在前面。他踏開草叢往下趟,典子也只得跟在他的後面。典子最擔心的不是別的,是怕頭頂的樹梢上有毛毛蟲掉下來。

兇殺現場一下子就找到了。因為那裡有一大堆腳印,只有正中的一塊地方沒有腳印,並且只有那裡的土地被新翻過。那就是兇殺現場。

“那是為了清除血跡。”龍夫說明道。

“啊。”

典子的眼前出現了田倉義三的遇害現場。當時,屍體雖然已經處理了,岩石上黑色的血斑依然刺激著她的雙眼。現在,一想到翻過的土壤下的血跡,典子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出現相關的犧牲者了。”典子對著新翻的土壤雙手合十道。

“嗯,出現了。”龍夫的表情十分嚴肅。

他看了看四周,彎下腰在周邊的草叢和土地上走了一圈,又抬起頭看看剛才自己走下來的高高的路面。

“喂,阿典,你看那邊。”

典子朝龍夫所指的方向看去。

“有什麼東西嗎?”

“不是有什麼東西,你沒注意到這裡的地形啊?你看,高處是公路,屍體的位置在斜坡的下面。”

“哦,對啊。”

和田倉之死的現場一樣。懸崖和斜坡,僅僅在高度上有所差異。公路在高處,屍體在其下面。這一點和田倉遇害的現場極為相似。

“和田倉墜崖而死的現場很像吧?你看,那條路如果有車經過的話,無論巴士還是卡車都能開過吧。”龍夫用手點指著說道。說來也巧,這時正好一輛卡車一路揚起灰塵,驚天動地地開了過去。

“不過,這僅僅是巧合吧?”典子還是有些懷疑。

“不是巧合。嗯,我們上去吧。”龍夫說著就爬上了斜坡。

站到原先的位置上,再看看剛才觀察過的現場,發現那裡幾乎被濃密的樹葉遮蔽得密不透風,根本就看不到。

“所謂並非巧合,還有這些方面,”龍夫說道,“報上不是寫著嘛,被害者因頭頂處被人用鈍器擊打而死,這一點和田倉之死的情形也很相像。田倉那裡雖沒說是鈍器,但到底是撞到了岩石上還是被人打傷的卻難以分別。不過,他的致命傷確實是頭頂上的跌打傷。”

典子點了點頭。關於這事在小田原警察署裡看過屍檢報告,也曾經跟龍夫探討過。

“如果兩三個巧合一起出現,就不能說是巧合了。”

“兩三個?……難道還有嗎?”

“有啊,就是這個咯。”

這時正好有一輛巴士從他們身後開過。

“路上有汽車開過。田倉所站的那條路很窄,只能透過一輛卡車。對了,這麼說來,這條路也很窄啊。兩輛巴士交匯時快要碰到了吧?”

剛剛開過的巴士上的標識為:“小田原—熱海”。典子想起以前去村谷阿沙子所住的醫院回來時所遇到的,兩輛巴士在狹窄的道路上錯車時的艱難情景。

“這麼說來,殺害這個司機的兇手和殺害田倉的兇手是同一個人嗎?”典子低聲問道。

“嗯,至少可以說手法相同。”龍夫不下結論,謹慎地說道。

由於他們兩人老是站在那裡嘀嘀咕咕地說話,附近的一對中年男女先後走近了他們。

“是在看昨天的兇殺現場嗎?”中年男子看著龍夫首先發問道。

“是啊。我們是從報上看到的。”龍夫答道。

“真嚇人啊。一個小夥子生生被人殺死了。”中年婦女說道。或許是為了遮陽吧,她在頭上扎了一條毛巾,毛巾上印著“XX村果蔬合作社”的字樣。

“好傢伙,昨天來了一大群警察呢。”那個中年婦女似乎很樂意給人說這事。

“是啊,這一帶很少有這種事吧?”龍夫接了她的話茬。

“那可不,這裡哪有殺人的案子啊?警察、刑警什麼的來了一大堆吶!”

“這裡歸哪個警察署管啊?”

“小田原警察署唄。”

連警察署也和田倉的案子相同。

“刑警問了很多事吧?”龍夫問道。

“可不是嗎?問得可仔細了。八點到十點左右有沒有汽車停在這裡啦、有沒有聽到汽車聲音啦、有沒有聽到人的喊聲啦。還說了被害人的相貌,問有沒有見過這個人、最近有沒有可疑的人出沒等等。刨根問底的,什麼都要問啊。”

中年婦女一口氣就講了這麼多。

“那麼,結果怎樣呢?”

“啊呀,你不知道,這一帶的人睡得都很早的。所以誰都沒看見什麼、沒聽見什麼啊。要說汽車在半夜裡倒也有停在這裡的,可那都是司機要撒尿啊。”

四個人一起笑了起來。

“警察們也都大失所望啊。”

“這麼說來,那些刑警是一無所獲了?”

“大概就是這樣吧。可他們也在地裡找一件可疑的東西來著,找了老半天呢。”中年男人說道。

“可疑的東西?”龍夫追問道。

“嗯,說是什麼火車票的碎片。”

“哦,是火車票嗎?”

“說是在被害人的附近落著一張扯斷了的三等車票。他們想找到另外的碎片,個個瞪大了眼睛在橘子園和這一帶拼命地尋找來著。”

火車的三等車票。是被殺的木下一夫的車票,還是犯人的車票?抑或是一張和案子毫不相干的車票?在一旁聽著的典子心中難以判斷。

可是,從已被扯斷這一點來看,一般都會認為肯定是被害者或兇手的車票吧?那是一張從什麼車站乘坐的,要到哪裡去的車票呢?

龍夫肯定也在考慮同樣的事情,因為他已經這樣詢問那對男女了。

“這就不知道了。”兩人面面相覷之後答道,“去問一下警察不就知道了嗎?”

“是啊,多謝了。謝謝你們告訴我們這些有趣的事情。”

龍夫謝過之後,招呼典子朝車站方向走去了。

“真是十分有意思啊。”典子走在龍夫的身旁說道。

“什麼?”龍夫轉過臉來問道。

“扯斷了的火車票。簡直像是夏洛克·福爾摩斯的故事了。”

“是嗎?”

龍夫不禁也苦笑了一下,隨即又扮了個怪臉。

“引人入勝啊。從一枚車票的碎片到真相大白……”

典子沒料到現實中的自己竟也會進入到偵探小說般的世界裡。

“喂,別飄飄然的了。車票可不是我們發現的,在具有絕對權威的警察手裡呢。我們手裡可是一張牌也沒有啊。”

“有啊。”

“有?”龍夫露出了詫異的眼神。

“田倉是他殺的推論嘛。我們下了這麼大的工夫,收集了這麼多的資訊了。這些警察是沒有的吧?”

“是啊,說得不錯。”

龍夫遠眺著晴日裡的相模灣,掏出那塊黑乎乎髒兮兮的手絹擦拭著脖子上的汗。

“我們都不是天才,所以要兩個人合起來才抵得上一個福爾摩斯啊。”

龍夫這句不經意的玩笑話,卻大大地刺激了一下典子的內心。兩個人合起來形成一個共同人格——這不就是結婚的意思嗎?

兩人坐上了由真鶴開往小田原的湘南電車。從車窗往外望去,剛才看過的 那片橘子園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了。

“我們和小田原警察署也很有緣分啊。”典子迎著窗外吹來的風,對身邊的龍夫說道。

“嗯。我也正想到這一點呢。這事看來還真和田倉的案子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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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到達小田原之前,我們來考慮一下吧?木下一夫這個開深夜貨運卡車的司機,到底是被什麼人殺死的呢?”

“最可疑的人,要數田倉的內弟坂本浩三了吧。因為他們本來就是開卡車時的搭檔。”

“為什麼要殺死同伴呢?”

“這個嘛,我也不知道。他們兩人交情不是很好的嗎?就連辭職也是一起辭的。是什麼動機突然導致非殺人不可了呢?”

“我有一個推理。”典子說道。

“哦,說來聽聽。”

“我覺得卡車晚到一個半小時的原因也就是此次殺人的原因。”

“是啊,我也在考慮這一點。”

“啊呀,你耍滑頭。”典子稍稍提高了嗓門說道,“聽了別人想法,卻裝出一副不謀而合的樣子來。”

“這一點嘛,我也能想到的啊。”龍夫的臉上並沒有多少笑意,“你說得沒錯。那兩個司機讓卡車晚到了一個半小時,肯定是去做了件什麼事。所謂汽車故障,那是瞎說的。在公司裡受到申斥後也並未說明真正的理由,寧可大吵一場後丟掉飯碗,說明他們所做的事情非同尋常。同時,也因為這事,兩人之間產生了矛盾,結果導致坂本浩三殺死了木下一夫。”

典子的眼前浮現出了去藤澤的田倉家弔唁時所見到的,那個坐在靈臺前的臉色蒼白的青年人。當時,自己做夢也沒想到這個人會使出如此極端的暴力。

“他們做了件非同尋常的事情——問題就在這裡,到底是什麼事?”

“他們在田倉的死亡時間段裡經過了那裡。看來還是和田倉之死脫不了干係啊。”

“所以我才問你,他們到底幹了什麼嘛?”

“這個要是知道了,還犯什麼愁呢?……不過,也快要水落石出了吧。”

“啊,為什麼?”典子將兩眼睜得大大的。

“警察肯定也會調查被害者木下一夫曾經的搭檔坂本浩三的。所以,現在肯定在緊急追查他的行蹤。估計坂本浩三很快就會被警察抓住。那樣的愣頭青是不可能成為漏網之魚的。所以,坂本浩三被捕後就會招出自己是不是兇手,以及他和木下辭職的理由,也就是卡車晚到一個半小時的真相了。”

“這樣,田倉遇害之案也就水落石出了?”

“至少會成為關鍵線索吧。”

“哦,看來福爾摩斯還是力不從心,敵不過警察啊。”

“正是。業餘偵探的調查在現實中還是無能為力的。所謂超人,只存在於小說之中,並且還要放在雙輪馬車‘咔咔咔’駛過貝克大街的時代背景之下。”

龍夫和典子正相反,一下子露出了有氣無力、無可奈何的表情來。

電車駛入了小田原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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