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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白的軌跡 : 箱根溫泉殺人手稿_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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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近九點之時,龍夫和典子走出了這家和式茶館。今天是星期六,因此商業街上的行人很多。剪票口、站臺上,到處人頭攢動,就連電車裡也擠得滿滿的。

龍夫和典子回家的方向是相同的,都要乘坐中央線的電車。因此,他們一同上了車。雖然僅僅離開了一個晚上,典子望著車窗外流動的燈光,已經有點舊地重遊的感覺了。

拍攝那張老照片的人和畑中善一的戀人如今依然是夫妻。

龍夫也是這樣考慮的,這一點看來沒錯。將那人所在的範圍限定在畑中善一在京都上大學時身邊的人,也即宍戶寬爾門生小組的成員,應該是合情合理的——典子還在考慮著剛才的話題。

但是,正像龍夫所說的那樣,他們的現任妻子未必就是照片上的那姑娘。也可能是某人的亡妻,或者前妻。而要一個一個地去調查那些人的婚姻經歷是不太可能的。

“雖說白井主編現在是單身……”

龍夫說過的這句話,使典子感到如鯁在喉,怎麼也不能釋懷。確實,白井良介也是宍戶寬爾的門生,是畑中善一所在的文學小組的成員之一。

白井主編的名字會時不時地出現在龍夫的言語之中。對此,典子不以為然,絲毫也不受他的影響。那麼,龍夫又是從什麼時候起以那樣的意識來考慮白井主編的呢?對了,在龍夫說起村谷阿沙子的代筆者是她丈夫亮吾時,白井主編曾斬釘截鐵地說過“絕對不是”這樣的話,理由是根據他的直覺。

起初,龍夫以為主編是基於二十多年的編輯經驗才那麼說的,對他還挺佩服。但後來龍夫就似乎不這樣理解了。就是說,白井主編能夠斷言為阿沙子女士代筆的不是其丈夫亮吾,不是出於直覺的判斷,而是因為他明確知道不是亮吾。因為他知道事實真相,所以才會說得那麼肯定——龍夫就是這樣理解的吧。

總之,龍夫認為白井主編是知道某些真相的。但是,雖然他明明知道卻又假裝一無所知,吩咐典子和龍夫去做各種調查。

這是典子對於龍夫唯一感到不滿的地方。因為典子是十分尊敬白井主編的,不願意用那種疑神疑鬼的目光來打量他。典子還是願意相信,主編斷言阿沙子女士的代筆者不是她丈夫亮吾,是基於他的編輯直覺。

不知不覺間,電車已經停靠在了新宿車站。車廂內的半數乘客都紛紛下車了,可座位剛剛空出來,馬上又被新上車的乘客坐滿了。

典子和龍夫座位前方的空位子也被一個衝進來的小夥子飛速佔領了。只見他穿著髒兮兮的襯衫,土黃色的長褲,像是一個體力勞動者。年齡大概在二十一二歲,臉上稚氣未褪,兩眼滴溜溜亂轉,看著車廂裡懸掛著的招貼畫,不一會兒,又從屁股後面的口袋裡掏出一張摺疊得皺巴巴的體育報紙看了起來。

典子不經意地瞟了瞟這個低頭讀報的小夥子的臉,不料她的腦海中突然靈光閃現,差點“啊”的一聲叫出來。

她不假思索地揪住了龍夫的胳膊。

“啊,崎野,我明白了。”

典子的聲音很大,不過,這時列車正轟隆隆地開在鋼筋高架橋上,因此其他乘客並沒有聽到。

龍夫將臉轉向了典子。但是,與其說是因為聽到了典子的這一嗓子,倒不如說是他自己也有事要對典子說才將臉轉過來的。他臉上的表情顯示著一種奇妙的興奮。

“啊,明白了,明白了。”龍夫莫名其妙地說道。

“啊呀,你也明白了?”典子瞪大了眼睛。

“明白了,剛剛才明白的。估計你想到的也是同一件事吧?”龍夫盯著典子的眼睛說道。

“那麼,你先說說看。”

“照片上那個男孩子,對吧?”

“對啊!”典子尖叫了起來。

“那麼,你想起了誰了?”

“怎麼都要我說呢?不就是我們以前一起見過的人。你剛才看了坐在前面那個小夥子了,對吧?我也看了。你是看到了他那低頭讀報的臉才想起來的,是吧?我也是的。”

“好吧,那就由我來說吧。照片中的那個男孩子就是田倉妻子的弟弟。是他小時候照的。”

龍夫的眼中露出了笑意。

第二天是星期天。

典子正在做外出的準備工作時,她母親來了。

“啊呀,你要出去嗎?”她母親的表情顯得十分意外,“今天不休息嗎?”

“休息啊。不過,我有事要出去一下。”

“是嗎?你不是昨天晚上剛出差回來嗎?今天在家裡好好休息一下不好嗎?”

典子的母親目光流轉,想要把女兒攔住。

但是典子今天跟龍夫約好了十一點在東京火車站見面的,所以只好辜負母親的一番好意了。她看著手錶徑自出門去了。

龍夫已經在十二號線站臺的小店處等著了。今天他穿著一身灰色的服裝,顯得跟平時大不一樣,褲縫也燙得筆挺。

他們一上電車,列車就開動了。今天的天氣很好,因此車廂內拖家帶口外出旅遊的乘客很多。

“沒想到田倉的妻子就是二十年前畑中善一的戀人,真是令人大吃一驚啊。”

典子立刻就提起了這個話頭。其實,昨天晚上她上了床,腦子裡也一直在想這件事。既然明白了照片上的那個男孩子就是以前在藤澤居喪中的田倉家見到的青年,那麼照片中男孩身邊打著陽傘的畑中善一的戀人自然就是田倉義三的妻子了。

“想想也是,我們還從未見過田倉的老婆呢。”龍夫說道。

“是啊。”典子點了點頭,她在腦海中根據那張照片想象著那位素未謀面的田倉夫人的風采。

“恐怕見到了也一樣會吃驚的。不過,今天的主要任務不是確認這個人,而是要聽她怎麼說。”

“嗯,可是,她會說些什麼嗎?”

典子擔心他們現在趕赴藤澤去拜訪的這位田倉夫人的態度。

“多少會說一點吧。希望她和盤托出當然是不可能的。就看我們怎麼問了,應該會有所收穫的。”龍夫似乎比較樂觀。

“可是,這麼一來事情就有些奇怪了。和我們建立的假說有些背道而馳了。”

“你指什麼?”

“我們不是設想拍照的人和畑中善一的戀人現在仍處在婚姻狀態之中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田倉便成了拍照的人了。這樣的話,拍照人弄死田倉的假設就站不住腳了。”

“嗯。”龍夫呻吟般地哼了一聲,愁眉苦臉地說道,“確實如此。昨天夜裡我就想到了這一矛盾之處。不過,推理本就和事實不是一回事,當然會出現種種漏洞。對照實際情況,發現了自己想法中的矛盾後再加以調整,在這樣的過程中,真相就會慢慢地顯露出來。反正以後的事情等我們這次去藤澤聽了田倉老婆的說法後再分析吧。”

龍夫的這番話說得有些艱澀、苦楚,說完之後他就愣愣地看起正面窗外的風景了。

他們在藤澤下了車,走過上次經過的大道,來到熟悉的田倉家房屋前。不料屋子裡出來的卻是素不相識的人。

“田倉家搬走了。”一個揹著小孩子的中年婦女說道,“我們是三天前才搬過來的。不知道他們搬哪裡去了。”

“是回秋田的老家去了嗎?”

這樣問了,對方一臉茫然道:“不知道啊。”

“請問,田倉夫人曾經回到過這個家裡嗎?”典子問道。

“不太清楚。要不要問一下房東啊?”中年婦女一邊搖晃著背上的孩子一邊說道。

但那位房東只是冷冰冰地說:“不,我也不知道。那個年輕人獨自歸置了傢什搬了出去,把房子給騰了出來。可他沒說要搬到哪裡去。”

“聽說那個年輕人是個司機,知道他在哪裡上班嗎?”龍夫問道。

“這個嘛,是品川站那邊的矢口定期班車運輸公司。不過,聽說他已經把工作給辭掉了。”

房東所供的資訊,僅此而已。

去藤澤的貨運站一調查,發現五天前確有五個包裝貨物以田倉良子的名義發給了“秋田縣南秋田郡五城目町XX 田倉良子”。龍夫將此地址在筆記本上記了下來。

“唉,事情麻煩了。”坐上了從藤澤回東京的電車後,龍夫垂頭喪氣地說道,“興沖沖地趕到了藤澤,結果卻撲了一個空。”

“田倉的妻子為什麼要回老家去呢?”典子對此事也挺納悶。

“簡單來說,就是丈夫去世了,自己一個人待在這裡也沒什麼意思,於是就回老家了。問題是,為什麼連弟弟都走了呢?她弟弟可是在這裡有工作的啊。難道說他們覺得還是回老家當農民的好?”龍夫雙手抱胸,閉著眼睛說道。

“這位夫人對於田倉之死是持自殺說的吧?”典子低聲嘟囔道。

“是啊。還是一口咬定的呢。小田原警察署裡有她的口供筆錄。”龍夫依然閉著眼睛說道。

田倉的妻子強調自己的丈夫是自殺,其背後是不是有什麼隱情?典子覺得龍夫肯定也這麼想。她一邊想一邊心不在焉地眺望著窗外。與鐵軌相平行的還有一條國道,國道上的汽車絡繹不絕。這時,正好有一輛卡車像是要和電車比賽似的並排行駛著。一會兒超過電車車窗,一會兒又後退似的落到車窗後面。

典子突然想起了去尋訪村谷家女傭的老家時,在豐橋市內所乘坐的計程車的那位司機。那人說他以前曾經是卡車司機。

那時,我是開長途貨運卡車的。有一陣子專開東京到豐橋的車次。當年我可是深更半夜在東海道上驅車狂奔的。

他那愉快的話音又在典子的耳邊響起來了。

“深夜的東海道。”

典子一驚。

“崎野,”她捅了捅龍夫的胳膊肘,“在東海道上開卡車時,從小田原始發的話,是沿海岸走真鶴、熱海、沼津,還是翻越箱根的山脈?”

“這個嘛,不太清楚啊。”龍夫有氣無力地回答道。

“崎野,這個很重要哦。”典子撅起了小嘴。

“怎麼了?”龍夫將眼睛微微地睜開了一線。

“田倉的內弟不就是定期貨運卡車的司機嗎?從東京出發賓士在深夜的東海道上,如果要翻越箱根山脈的話,就會經過宮之下哦。”

“你說什麼?”龍夫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緊盯著典子的臉。剛才那種愁困的眼神一點都不見了,兩眼放光,熠熠生輝。

“田倉在坊島墜崖是在夜裡十一點前後。通卡車的宮之下大道不是就在那兒附近嗎?”

“阿典,”龍夫突然起身看了看四周,“現在我們到了哪裡了?”

“剛過橫濱啊。”

“在下一站下車吧。在品川下車,我們去矢口定期班車貨運公司打聽一下田倉內弟的情況。看看他在七月十二日晚上出沒出車。”龍夫的嗓門有些發尖,“阿典,多虧你想到了一個絕妙的好思路啊。”

“是嗎?”

典子見龍夫以從未有過的激動表情稱讚自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是啊。真是絕妙透頂。說不定它暗示了一個能夠快速解決本案的方向啊。”

龍夫簡直有點坐立不安了。

位於品川車站附近的矢口定期班車貨運公司是個相當大的公司。場地上停放著四五輛空卡車,卡車旁堆積著委託他們運送的貨物。

除了寫有公司名稱的照片外,還有一些寫有“東京—名古屋直達”或“東京—名古屋特快”等字樣的大牌子。

龍夫和典子走到寫著“營業部”三個字的總臺前,一個年輕的事務員從桌子上抬起了頭來。

“請問你們是哪裡的?”

他以為這兩人也是來委託運貨的客戶,所以還對他們鞠了一躬。

“不,我們只是想來打聽一些情況。”龍夫規規矩矩地說道。

“哦,想打聽什麼呢?”

“想打聽一下貴公司最近辭職的卡車司機。”

“叫什麼名字?”這位事務員似乎感覺到事情有些麻煩。

“名字嘛……”

名字不知道,只知道是田倉的內弟。

“名字不知道啊……”

聽龍夫這麼一說,事務員竟然當場愣住了。

“不過,我們知道他住在藤澤,年紀還輕,對了,大約二十六七歲吧,長得比較瘦。”

或許事務員有些不耐煩了吧,他用手指了指裡面,說道:“你們去問他吧。他是管人事的。”

隨即他就將視線重新轉向了桌子上的賬本。不過,在這之前他也並沒忘記看典子一眼。

那個人事科的科員是個四十出頭的中年男子,卻給人一種村公所職員的感覺,對人十分熱心。

“啊,那不就是坂本嘛。”聽明來意後,他爽快地說道。

“是姓坂本的嗎?”

本該報了名字後再打聽的,現在反倒先問起姓名來了。

“是啊。叫做坂本浩三。”

這麼看來,田倉的妻子良子,她的舊姓就應該是坂本良子了。也就是說,畑中善一的戀人名叫坂本良子。

“你們找那位坂本浩三有什麼事嗎?”人事科科員分別看了龍夫和典子一眼後問道。

“嗯,是這樣的……”

這時,既不能隨口亂說,一下子又找不出什麼藉口。龍夫只好拿出了自己的名片。

“這是我的名片。”

中年科員接過名片後,將眼鏡推到額頭上,看了起來。

“原來是這樣啊。這事會寫成報道放到雜誌上去嗎?”

他這樣問是出於好意。事實上出版社的名片也不是人人都待見的。見這位人事科科員露出了頗感興趣的表情,龍夫覺得這是個容易對付的傢伙,自己臉上的表情也立刻活躍起來了。

“會不會寫成報道還不好說,但總能起到一些參考作用的吧。”龍夫模稜兩可地回答過後,就開始提問了,“那麼,您能告訴我們這位坂本浩三君在七月十二日是否出車嗎?”

“請稍等。”人事科科員從文件櫃上取下了一本賬冊,翻看了一下說道,“哦,出車的。”

他用手指輕輕地敲打了記錄之處。

“是嗎?”龍夫不由自主地回頭看了看典子。他的眼裡閃閃發光。

“他是什麼時候上班的?”

“下午七點鐘。”

“怎麼這麼晚呢?”

“我們是在夜間工作的嘛。”人事科員微笑了一下,接下去說道,“從東京到名古屋,每天傍晚都要發出好幾撥呢。第一撥是十七點,也就是下午五點鐘發車。第二撥是十八點,第三撥是十九點,就這樣每隔一小時發出一撥。從坂本十二日的工作記錄來看,他是屬於第四撥的,也就是在二十點發車的。司機一般都要提前一小時上班,所以說他是在十九點鐘上班的。”

“是這樣啊,明白了。那麼,從小田原出發開往名古屋走的是哪條線路呢?走箱根嗎?還是沿著海岸線走熱海方面?”

“當然是要翻越箱根山脈的。”人事科員隨即又補充道,“從箱根的宮之下經過元箱根再下到三島,然後是沼津、靜岡這樣一路開過去。”

典子站在龍夫的身後聽著,不住地點頭:果然是要經過宮之下的。

“哦,是這樣啊。”龍夫也不住地點著頭,表示自己十分理解對方的敘述,“那麼,第四撥的卡車從品川出發後大概會在幾點經過箱根的宮之下呢?”

“呃,這個嘛……到名古屋的話是需要十九個小時的。經過宮之下的時間嘛……哦,請稍等一下。我不太清楚,我去問一下到達的準確時間。”

這個有點像村公所職員的人事科員說完轉身走開,不知去問誰了。

“真熱心啊。”典子對龍夫低聲說道。

“是啊,多虧了他了。”龍夫也有同感,“少了這樣的人事情就不好辦了。如果只說一些愛理不理的場面話,就一事無成了。”

“卡車果然是要經過宮之下的。崎野,這兒可是關鍵,你一定要問問清楚啊。”

“明白。”

龍夫的表情似乎在說:這還要你提醒嗎?

人事科員回來了,他那張皺紋很多的臉上帶著微笑。

“搞清楚了。”他對龍夫和典子說道。

“真是太感謝您了。”

“第四撥卡車經過宮之下的時間,應該在二十二點三十分到二十三點之間。”

二十二點三十分到二十三點之間——七月十二日的下午十點半到十一點之間,不正好是田倉墜崖身亡的推斷時間嗎?

事情太過湊巧了,龍夫和典子聽了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其他還有什麼想瞭解的嗎?”人事科員催促道。

“啊,真是對不起了。”龍夫調整心態後重新發問道,“嗯,有一件事很重要。那就是,坂本君為什麼要辭去貴公司的工作呢?”

人事科員聽了,表情顯得比較復雜。

“這個,一定要說嗎?”

“請務必賜教,”龍夫低頭行禮道,“我們絕不寫給你們帶來麻煩的報道。並且,有關工作方面的機密也絕不會透露出去的。”

“好吧。我可相信你了。”人事科員說道,“其實,坂本君不是他自己辭職的,而是公司方面要他辭職的。”

“哎?是開除嗎?”

“嗯,就算是吧。這可不能對別人說啊。他們本人也還年輕,還是很有前途的。”

“這是自然。所謂‘他們本人’,是指……?”龍夫追問道。

“一輛卡車有兩個司機,十九個小時中他們是輪流駕駛的。”

“原來是這樣啊。那麼,將他們兩人開除的理由又是什麼呢?”

“出了事故了。”

“事故?什麼樣的事故?”

人事科員略顯出為難的神色,但想到既然已經被人套話套到這個程度了,就乾脆全說了吧。

“我剛才說過,到名古屋需要十九個小時,那麼第四撥的卡車就應該在第二天的十五點,也就是在下午三點左右到達目的地。可坂本他們開的卡車卻在十三日的下午四點半才到,遲到了一個半小時。”

“哦,就因為半路上出了事故了,對吧?”

“這事就有點蹊蹺了。如果晚到三四十分鍾還算是比較正常的,晚了一個半小時就說不過去了。所以名古屋辦事處的人對坂本和木下……哦,木下就是當時跟坂本搭檔的司機。”

“哦,對了,這人也要瞭解一下。他叫木下什麼?”

“木下一夫。年齡和坂本一樣。”

“這位木下君現在在哪裡呢?”

“不知道。這是個稍有些行為不端的愣頭青。原來有他的工作簡歷,他離開公司後就扔掉了。”

人事科員說起了自己的工作內容。

“那麼,將他們開除的理由是……”龍夫把話頭又拉了回來,“到底出了怎樣的事故呢?”

“其實沒有發生什麼事故,只是他們為遲到找的藉口而已。”

“這是怎麼一回事?”

“好吧,我就全都告訴了你們吧。”人事科員開始敘述起來了,“他們說,遲到是因為汽車引擎的化油器發生了故障。說是在剛過三島的時候發生的,修理時費了一些時間。我雖然對汽車不怎麼精通,但聽人說這樣的故障有個四五十分鐘也就能修好了。為了慎重起見,名古屋那邊的車倆部主任親自檢查了他們那輛車的化油器,根本就看不到修過的痕跡。所以,這是他們的藉口。事實上他們要麼是在什麼地方消磨時光,要麼停車睡了一覺。名古屋方面的人就是這樣訓斥他們的。結果坂本和木下跟他們頂了起來,說就是發生了故障,這有什麼辦法?為什麼不相信人?你們看著辦吧。名古屋方面的人罵他們別亂使性子,說他們這樣的人沒法用了。那兩個年輕人也不肯善罷甘休,結果一開始是吵架,後來差點動手打起來了。最後他們兩人就被開除了。”

人事科員一口氣將整個事件講完了。

“哦,就是說吵翻了才被開除的,對吧?”

“嗯,可以這麼說吧。”

還以為他們做了怎樣的壞事呢,原來就這麼一點事情。人事科員似乎對這件事也覺得有些內疚,他辯解似的說道:“年輕的卡車司機都是些性格暴躁的魯莽之輩,再說公司裡可供替換的司機也有的是,所以兩方面各不相讓,一下子就鬧僵了。”

龍夫他們所要瞭解的也就是這些:七月十二日事發當夜,田倉的內弟開著卡車在十點半到十一點之間,經過離案發現場很近的宮之下。而卡車到達名古屋的時間也比規定的時間晚了一個半小時。說是卡車的引擎發生了故障,但沒有得到證實。

以上這些情況對他們來說已經足夠了。

“非常感謝。”龍夫鞠躬致謝。典子也向這位熱心的中年人事科員由衷地鞠躬致謝。

“哪裡哪裡。不過,我雖然不知道這些對你們的報道有沒有幫助,但這些可都要保密的哦。”

老好人似的人事科員,臉上笑呵呵的,可也沒忘記再次叮囑一遍。

龍夫和典子走出了矢口定期班車貨運公司。那些閒著沒事幹的年輕司機一起將目光投向典子的臉上,目送著她遠去。

“找到一個關鍵所在了。”在往品川車站方向走去時,龍夫說道。

龍夫臉上興奮的神情還沒有褪掉。他先一步走進候車室後,一屁股在長凳上坐了下來。

“啊呀,髒啊。”

典子說著趕緊從手袋中取出手絹來。

“沒事兒。你還是快坐下來吧。”

龍夫指了指身旁的位置。典子對龍夫這種時不時表現出來的大大咧咧感到難以忍受。

“在這裡下車還真是下對了。”

“所以我要極力稱讚你想到了這一點。”龍夫用激動的聲調說道。

“剛才在貨運公司聽到的情況,非常有用啊。”

“我覺得這是關鍵性的一環。無論是卡車的行車路線還是經過的時間,以及一個半小時的延誤時間,都很關鍵。”

“真的發生過故障嗎?”

“估計是假的吧。車輛部主任的鑑定應該是可信的。技術方面的事情,他們一看就會明白。還有,坂本說汽車

是在三島附近拋的錨,估計也是為了掩蓋在宮之下附近發生的什麼事吧。”

“發生過什麼事?”

“我們所看到的,從宮之下那兒岔開的村道上的,深深的車輪印跡。”

龍夫一提起,那些車輪印跡就清晰地出現在典子的眼前了。

候車室裡旅客的吵鬧聲不絕於耳,站內也不斷有蒸汽火車或電車進進出出,轟隆隆地發出巨大聲響。每當有列車進出時站內的高音喇叭就會響起來。

就著這樣的噪音,龍夫和典子談論起了田倉遇害之夜經過宮之下的定期貨運卡車的事來。

那輛卡車所謂的一個半小時的故障,看來僅僅是那兩個年輕司機編造出來的謊言。對此,龍夫發表了如下的意見:“化油器有故障需要修理的話,必須將其拆開來再重新組裝,這樣的話,事後看起來就成了別的零部件都沾滿灰塵油汙,只有它是乾乾淨淨的狀態了。所以,過後只要一檢查就能看出化油器是否經過了修理。貨運公司的車輛部主任能夠一眼就看出那兩個司機在撒謊,估計就是根據這一點。”

“那麼,他們為什麼要撒謊?為什麼要拖延時間呢?”典子問道。

“有兩種可能。”龍夫稍稍俯下身子說道,“一是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故而遲到了;二是因某種行為佔用了時間而導致車輛晚到。但是,從他們撒謊編造藉口的情形來看,恐怕他們是有意採取了某種行為。”

有意採取了某種行為——聽到這裡,田倉墜崖現場的村道上留下的輪胎印跡很自然地就浮現在典子的腦海裡了。

卡車和村道上的輪胎印跡。

“他們的卡車會不會從宮之下的國道駛入那條村道呢?”

“你果然也想到了這個。”龍夫說道。他好像要比劃著說明什麼,伸手就要去揀其他旅客吃完快餐後扔下的筷子。

“喂,別碰那個,髒不髒啊?”

典子皺起眉頭,趕緊將他攔住。龍夫的這種邋遢相,簡直就跟個孩子一樣。

“給你。”典子從手袋裡取出了筆記本和鋼筆,遞給了龍夫。龍夫不耐煩地接過去後就在本子上畫起了宮之下一帶的道路簡圖。

“這是由小田原通往強羅的大道。這裡一條小樹枝似的岔開的小道就是村道。”

他說明後,又在村道的某個位置上畫了一個X。

“這個X的位置,就是被認定為田倉墜崖的地點。經推斷,卡車經過宮之下的時間是在二十二點半到二十三點之間。而田倉的死亡推斷時間是十點到十二點之間。因此,如果假定卡車駛入了村道,那就不能說和田倉遇害的地點毫不相干了。”

“就是嘛。”典子立刻就表示了同意。

“可是,”龍夫像是故意使人著急似的攔住了典子的話頭,“村道上的輪胎印跡有好多條。這是我們都親眼看到的。村道盡頭有個木材加工廠,那裡也有卡車進出。所以,並不能根據村道上有輪胎印跡就斷定田倉的內弟,也就是坂本浩三所駕駛的卡車一定從那條村道上行駛過。”

“不過,可能性總還是有的吧?”

“嗯,可能性是有的,但並不絕對。”

“那麼,從可能性入手開始追查不就是一般的調查順序嗎?”

“哦,很有見地嘛。”龍夫怪笑道,“那麼,就說說你的高見吧。”

“卡車從國道駛入村道之時,”典子開始闡述起自己的設想,“田倉正站在這個X的位置上。那條村道很窄,只能勉強透過一輛卡車,所以田倉為了讓道就退到了路邊上。這時,坐在貨物上面的人居高臨下地給他的頭頂上來了一傢伙——這樣的想象怎麼樣?你以前不是在坐巴士時說過嗎?田倉頭頂上的傷不是墜崖時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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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確實很有意思。”龍夫點著了香菸,吐了一大口煙後,他又說道,“可是,有一點還希望你說明一下。”

“什麼?”

“根據你的想象,田倉的內弟坂本浩三或他的同伴木下一郎就會成為兇手或者幫兇。但你沒有說出他們這樣做的動機。”

“這個嘛,以後再考慮吧。”

龍夫摸了摸額頭,說道:“我總覺得難以接受啊。坐在貨物上面的人在黑暗中能夠不偏不倚地擊中田倉嗎?”

說完,他在椅子上彎下腰沉思起來了。

典子和龍夫坐上了電車。今天是星期天,不需要急急忙忙地趕回出版社,所以他們的心情比較放鬆。

“如果能搞清楚卡車晚到一個半小時的理由,或許就能解開這個謎了。”

然而,龍夫只得很遺憾地撓撓自己那頭亂蓬蓬的頭髮。

“兩個司機編造了一個卡車晚到的藉口,那是因為真實情況不能說。為什麼不能說呢?是因為他們幹了什麼壞事了。究竟是什麼壞事呢?”他自言自語地嘟囔著,“不可能是他們兩人合謀殺死田倉的。這也太不合理了。可是,他們為了一點小事就和上司大吵大鬧並不惜丟掉飯碗,說明他們確實做了什麼虧心事。因為他們兩個人一起離開了公司。”

“坂本浩三會不會去了秋田縣的五城目呢?”典子介面道。

“誰知道呢。”龍夫歪了歪脖子答道。

“坂本他會不會送貨到秋田縣去了呢?”

“送貨過去和他本人回到秋田可是兩回事啊。”

啊,是啊。典子心中暗想道。

“不僅如此,我還懷疑田倉的老婆有沒有回五城目呢。”

“你說什麼?”典子瞪大眼睛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龍夫,“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你仔細想一想。和這個案子有關的人,不是誰都不知去向了嗎?我們相信田倉的老婆在秋田的老家,但並不知道真實的情況。事到如今,總覺得她事實上並不在那裡。”

倒也是,村谷阿沙子和她丈夫亮吾、女傭廣子都已消失在迷霧之中。田倉義三的妻子良子和她弟弟坂本浩三不也都銷聲匿跡了嗎?典子充分理解龍夫內心的這種不安。

“這麼說來,不跑一趟秋田是搞不明白的了。”

聽典子這麼一說,龍夫苦笑道:“還得說警察啊,特別是在這種時候,只要打一通電話就可以叫當地的警察署確認一下了。我們在那邊連個熟人都沒有,根本沒辦法打聽啊。你說得不錯,我們只有靠自己坐火車跑過去看,這就是業餘偵探的侷限啊。”說完,他還嘆了一口氣。

“是啊。”

“還有,坂本浩三的搭檔木下一夫現在不也是不知去向嗎?如果找到了他,或許也能很快解開卡車遲到之謎。可是,他本身就是個不良青年,現在也不知道人在哪裡。如果是警察的話,就能輕而易舉地找到他,而我們在這種情況下就一籌莫展了。再說明天還要上班,編輯部裡的工作也有一大堆呢。”龍夫嗟嘆不已。

“是啊,我們也不能把這事交給警察去辦,真難哪。”

要說田倉之死是他殺,雖有這種可能性,但還是出不了推測的範圍。

典子好像看到他們好不容易追蹤到這個地步的案子,眼睜睜就要像沙子般從手指縫裡漏掉了。一切都漸漸模糊起來,而他們卻無能為力。

“啊,有辦法了。”典子的腦海裡靈光閃現,“拍電報啊。加回信費用的那種。”

“拍電報?給誰啊?”龍夫詫異地問道。

“給五城目的田倉良子唄。內容嘛,只要問一下坂本浩三是否回來了就行了。如果田倉良子在那裡的話,她肯定以為你這個發報人是他弟弟的朋友,如果她不在那裡,那就會有收報人不明的回覆。”

“哦,對啊。不錯不錯。”龍夫連連點頭,“嗯,我們也只好採用這種退而求其次的辦法了。”

“哼,這辦法難道你還不屑一顧嗎?”典子露出了不高興的神情。

“不,不。這確實是一個好辦法。我是想,我們這些在新聞界裡混飯吃的人也只能用這樣原始的辦法了。”

電車到達東京站後,龍夫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但是他的臉上卻是一副無精打采的表情。

在東京站下車後,龍夫來到電報局,擬定了電文。

秋田縣五城目町XX 田倉良子

他將在藤澤車站附近貨運公司裡記下的地址一字不改地寫了上去。正文內容是按照典子所說的內容寫的。

“大概什麼時候能夠到達對方那裡呢?”龍夫對著視窗問道。

“有兩個小時就到了吧。”電報員答道。

“那麼回覆什麼時候到這裡呢?”

“因為這是付了回信費用的電報,回信會立刻發來� �嗯,從現在算起大概四五個小時吧。”

“如果收報人去了別的地方呢?”

“如果知道收報人去了哪裡是會轉送的。如果不知道就當做收報人不明,回覆到這裡。”

龍夫離開了視窗後,就和典子一起朝中央線的站臺走去了。

“接下來,我就回家裡等電報局的迴音了。”龍夫邊走邊說道。

“我也想儘早知道啊。”

典子的心情和龍夫是一樣的。

“電報來了,我給你家裡打電話。”說到這裡,龍夫又自言自語似的補充了一句,“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回信會是‘收報人不明’。”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就誰都不在了。對了,外國的推理小說不是有這樣的書名嗎?《一個都不見了》之類的。”

“嗯,在我們調查的這個案子中,最早失蹤的是村谷阿沙子女士的丈夫亮吾。”

“是啊,他到底去哪裡了呢?”

亮吾那瘦高個兒的身姿又浮現在典子的眼前了。那是以前在坊島旅館的走廊上跟他擦肩而過時所看到的寂寥落寞的模樣。

如今,他在哪裡呢?他為什麼要自己隱藏起來呢?他的失蹤和田倉之死又有什麼關係呢?

走在站臺上,龍夫不經意地朝上看了一眼。上面掛著列車時刻表。龍夫在等電車,所以才頗為無聊地看著列車時刻表。但是,看著看著,不知道心裡想到了什麼,目光一下變得專注、嚴厲了起來。

典子剛覺得龍夫神情異常,龍夫就叫了起來:“喂,阿典。”

他飛快地將臉扭向了典子,眼裡放出異樣的光芒。

“怎麼了?你的臉好可怕啊。”

“別坐電車了。”

龍夫的聲音不高,卻帶有一種責備人的語氣。

“怪人。”

典子嘴上這麼說,其實心裡明白:龍夫現在肯定又想到了什麼。

“你再陪我在這裡轉一轉吧。”

龍夫說完搶到了前面,朝站臺的臺階下面走去。

“我們可能算錯了。”走入人群後,龍夫用較高的聲調說道。

“什麼?”

“卡車的晚到。我想到了另一種可能。那就是跟亮吾的失蹤是有關的。”龍夫開啟了話匣子,“之前,我們只把卡車的晚到和田倉墜崖而死聯絡起來考慮,對吧?沒有把注意力放到亮吾的身上。亮吾在小田原乘坐火車的事和卡車晚到一個半小時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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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紛擾嘈雜的聲音似乎全都消失了,只有龍夫的說話聲進入典子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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