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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白的軌跡 : 箱根溫泉殺人手稿_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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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打通後,新田嘉一郎的聲音馬上就在典子的耳邊響了起來。

“喂,是新田先生嗎?我是《新生文學》的椎原。剛才真是失禮了。”

“哦,是椎原小姐啊。”

對方的應答聲十分爽朗。但這樣的聲調中也包含著“為什麼現在會打電話過來?”這樣的疑惑。

“突然給您打電話,真是十分冒昧。是這樣的,我有一個叫做崎野龍夫的同事,他想見見您,不知道您是否方便?”

“哦,他有什麼事嗎?”新田問道。

“請稍等,我讓他本人聽電話。”

龍夫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典子將電話聽筒遞給了他。

“您好。我是《新生文學》的崎野。”龍夫恭恭敬敬地說道,“正像剛才椎原所說的那樣,我十分想跟您見上一面。啊?是想跟您打聽一下畑中善一的情況。”

典子在一旁聽了,不由得暗暗吃驚。因為她從未聽說過畑中善一這個名字。

“啊,是的。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啊,啊……是這樣的,我去了京都,是聽神代先生、赤星先生、吉田先生他們說的。新田先生您是最瞭解畑中先生的吧?……啊,嗯,我前一陣子剛去過京都……啊,是嗎?那真是太感謝了。那麼我們就在今晚六時去您府上拜訪。府上地址是……阿佐谷的,嗯,X丁目XX番地,明白了。那我就掛電話了。”

龍夫放好了電話聽筒。典子一臉茫然。

“到底是怎麼回事嘛!”回到了卡座上後,典子略帶責備口吻地問道,“你去了京都,見到了赤星先生和吉田先生了?那個畑中善一又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事到如今,我就只好坦白交代了。”龍夫訕笑道,不過,又似乎笑得挺愉快的,“你剛才不是也說了,白井主編是新田先生在京都時的同學,並且還是個文學青年……”

“是啊,我是說過。”典子還是有點摸不著頭腦。

“其實,白井主編和新田先生、赤星先生、上田先生還有那位畑中善一,在京都的時候都是宍戶寬爾的門人弟子。”

“啊?”典子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宍戶寬爾是大正到昭和初期的知名法學家,同時也是一位有名的文學家。有一段時期,他曾經在京都大學授過課。還有一個更加不能忘記的事實,那就是:他是村谷阿沙子的生身父親。

這麼說來,白井總編竟會是宍戶寬爾,也就是村谷阿沙子女士父親的弟子?典子一動不動地盯著牆壁。她心中暗想:龍夫是怎麼會想到這上面去,並跑到京都去做了種種調查的呢?

“白井主編說過,給村谷女士代筆的不是田倉義三。我本以為這是他根據長年的編輯經驗所產生的直覺才這麼說的。事實上,這種情況也是完全有可能的。那麼,作為其根基的文學知識又是怎麼來的呢?我對此開始感興趣了。從他的履歷上可以得知,他是在昭和十三年畢業於京都大學的。我心想,當時京都大學文學部的教授是誰呢?於是就去查了一下資料,結果看到了並非文學院教授,而是法學院教授的宍戶寬爾。我大吃一驚。因為我知道宍戶寬爾是村谷阿沙子的父親,同時也是自成一家的文學家。因此就想到,白井主編和村谷女士之間會不會有什麼關係?這種事當然是不能直接去問白井主編的。”

“不能直接去問白井主編……”

典子不自覺地重複了一遍,兩眼直愣愣地看著龍夫。突然,她的臉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啊,原來你懷疑給村谷女士代筆的人就是白井主編?”

“一開始我是這麼想的,不過也是朦朦朧朧的,所以沒跟你打招呼就去了京都。因為你不是很尊敬白井主編的嘛。”

典子點了點頭,眼裡露出了十分肯定的目光:“是啊。你不是也一樣嗎?”

龍夫“嗯”地應了一聲。他的眼神似乎很複雜。

龍夫和典子在六點準時造訪了位於阿佐谷的新田嘉一郎的家。那是一處十分幽靜的所在。

“歡迎,歡迎啊。”

大樓社長笑盈盈地出現在會客室裡,臉上紅光滿面,十分滋潤,就像剛泡完澡一樣。

“您去過京都了?”寒暄過後,新田就面帶微笑地問龍夫道。

“是的。我向京都大學一些對往事比較熟悉的人打聽了一下,瞭解到了宍戶寬爾博士的文學弟子們的姓名。”

說著,龍夫掏出了一本筆記本。

“白井良介和我的名字,也都在這裡面吧?”

“是的。還有神代先生、吉田先生、赤星先生、上田先生的名字。也有人已經過世了,這四位我都一一拜訪過了。”

“哦,那可真是難為你了。”新田先生不由得提高了嗓門,“他們離得都很遠啊。”

“嗯。神代先生住在伏見,吉田先生住在奈良,上田先生住在桑名,赤星先生住在大津。”

“他們都還好吧?”新田嘉一郎十分懷念地問道。

“是的。他們雖然職業上各不相同,但都很有成就啊。在拜訪他們的時候,我打聽到了畑中善一先生的名字。”

“哦,他是個很出色的傢伙,是我們之中最有文學才能的。可惜啊,年紀輕輕的就英年早逝了……那時,我們都很年輕啊。”大樓社長十分感慨地說道,“我們受了宍戶先生的影響,成立了一個文學小組,成員中有學文學的,也有學法律的。我們還出了油印版的同好雜誌哩。別看我如今是個生意人,以前也曾遊戲筆墨寫過一些無聊的東西呢。白井良介也寫過。要說當時的那些狐群狗黨嘛,哦,對了,大概是在一年前吧,我在東京車站突然撞上了田倉義三,他還說起白井良介的事呢。”

新田說得輕描淡寫,可龍夫和典子就像渾身有電流透過一般不由打了個冷戰。

“田倉?他也是那個文學小組的?”龍夫急切地問道。可新田卻慢吞吞地搖了搖頭。

“不是的。他不是宍戶寬爾的弟子,但也是有志於文學的,並且野心還不小呢。我記得他主動向我們的文學小組靠攏過。跟他最熟的,應該就是畑中善一了吧。對了,好像他也最賞識畑中的才能,經常到畑中的住所去玩。”

新田似乎並不知道田倉義三已經死了。

“後來我們各奔東西,職業不同,也不通訊。估計,其他人都不知道我現在的職業和住所了吧。”

“是這樣啊。”龍夫點了點頭,“他們都不知道您的住所,我也沒法找到您,所以我就只好回東京來了嘛。也正因為這樣,聽到這位椎原小姐說在小松先生那裡見到了您,我大吃一驚。我還一直以為您在關西呢,真是具有諷刺意味啊。”

“我是在十年之前搬到這裡來住的。”新田說著,臉上又露出了詫異的神色,“可是,您為什麼要找我呢?”

“因為都說當年您跟畑中善一先生關係最好。據說畑中善一先生是最有前途的,卻英年早逝了。於是,大家都說您手頭或許還有畑中善一先生寫的東西。”

新田嘉一郎聽了,並沒有馬上回答。他抽著煙,望著龍夫的臉。

“您為什麼要調查我們以前的文學小組和畑中善一的事呢?再說,您要瞭解此事,去問問你們主編不是更爽快些嗎?”

這樣的疑問是理所當然的。龍夫的神情有些尷尬。

“坦率地說吧,我是瞞著主編調查這事的。理由嘛,現在還不能說,但以後我會詳加說明的。”

龍夫用求助似的眼神看了看典子。典子將懇切的目光投向了新田嘉一郎,似乎在表示“請您務必幫忙”。

看到了典子的眼神,大樓社長的臉上就放鬆了。

“你們都是年輕人,”他的臉上恢復了笑意,說道,“想來也不會欺騙我這樣的老頭吧?行啊,理由以後再說吧。不便問白井良介的事情就問我好了。只要是我所知道的,都可以告訴你們啊。”

“那真是太感謝了。”龍夫趕忙鞠躬致謝,“其實我想要看的就是畑中善一先生所寫的作品。吉田先生、神代先生還有赤星先生,都說新田先生是畑中先生的好朋友,說不定還保留著那些作品呢。”

“跟您透過電話後,我估計到您要看那些東西。所以,我已經從舊紙堆裡將它們找出來了。”

說完,新田嘉一郎從身邊的一個抽屜裡取出了一本薄薄的雜誌。只見那本雜誌的紙質很差,油印的字跡已經有些模糊了,令人覺得可惜。封面上印著“白川”兩個字,看來是借用京都的地名做了雜誌名。

“就這麼一本。我的拙作也在裡面,這個嘛,你們就不要看了,免得背上冒冷汗。畑中的文章就是這一篇。”

大樓社長用他那粗粗的手指指著那一頁。龍夫將雜誌接了過來,典子也從一旁探頭過去。

那篇小說的題目是《早春》,很好地體現出了那個時代的特色。可是,這篇署名為畑中善一的小說沒讀滿兩頁,龍夫和典子兩人的臉色都變了。因為,這篇小說分明就是村谷阿沙子某篇小說的原型。

“新田先生,您也看最近的小說嗎?”讀完了畑中善一的小說後,龍夫問道。

“不,不要說最近了,和年輕時正相反,我已經有十二三年對小說不感興趣了,根本不看。”

“那麼,宍戶寬爾先生的女兒,村谷阿沙子女士的小說呢?”

“先生的女兒在寫小說的事倒是知道的,可是,抱歉得很,我一篇都沒有拜讀過。”大樓社長答道。他似乎覺得很不好意思。

之後,龍夫又問了一些問題。

第二天早晨,典子乘坐九點三十分的下行快車離開了東京車站。目的地是岐阜。

“這次你出去的兩天裡,我來替你把活幹了。”

來站臺上送行的龍夫,將手伸進車窗跟典子握手告別。典子還是第一次接觸到龍夫的手掌,肌膚接觸的感覺保留了好長一段時間。

下午四點多,典子到了岐阜。

從東京過來花了六個多小時,可一路上典子都是懷著一種久違了的旅行的心情。

在浜名湖畔看到寂靜的湖面上撒網捕魚的小船;火車穿行在名古屋的高架上時,又得以遠眺車站前的高樓大廈。見城市建造得十分壯觀,幾乎令典子產生了身處東京的錯覺。

感慨良多,思緒萬千,這樣的旅行十分愜意。

列車出了東京後,典子前面的座位上換了三批乘客。一會兒是學生,一會兒是商人,最後是一對老夫妻。學生喧鬧,商人嘮叨,老夫妻則自得其樂地聊著家裡的事。這種與人短暫接觸的方式也同樣令人十分愉快。

到了岐阜,典子又坐上了開往犬山的巴士。

上小學時,典子曾在地理教科書上學到:由於犬山的地形與德國萊茵河畔很相似,故有日本萊茵的別名。可她從未想到自己會大老遠出差到這裡來。

典子向售票員打聽了她記在筆記本上的地名後,在某個停靠站上下了車。那是一條狹長的街道,兩旁全是賣當地土產的商店。遠遠便可望見,街道的正面有一座鐵橋。

典子要在此停靠站換乘另一輛巴士,她看了看貼著時刻表的告示牌,發現離那輛巴士靠站還有二十五分鐘。

為了打發這段時間,典子朝鐵橋方向走了過去。來到了鐵橋邊,木曾川的滔滔流水就盡收眼底了。

河水清澈湛藍,滾滾向前。鐵橋的兩側是懸崖峭壁,河中有一條遊覽船正順流而下。

朝河的下游方向望去,見左邊的小山上有一座城樓。城樓小小的,十分可愛。小山和城樓的倒影映在木曾川的河面上。

這樣的景色,和典子在風景明信片上看到的一模一樣。水面上倒映著夏日裡天空中的白雲,遠處是霧靄茫茫的原野。

有一些年輕的遊客在盡情地拍攝著周邊的景色。停在河邊的遊覽船和小艇上也有許多遊人。夏季的浪漫已經接近尾聲了,年輕人們正戀戀不捨地享受著快樂的時光。

對於每天都忙於工作,從未正式旅行過的典子來說,這樣的風景正是滋潤自己心靈絕好的營養。她心中暗想:如果能和龍夫一起來欣賞,就更加令人陶醉了。

想到龍夫和自己這樣交替著外出調查,就覺得有些彆扭。自從出了田倉遇害這件事後,各種各樣的新鮮體驗紛至沓來。

典子看看手錶,發現巴士快靠站了。她回到剛才那個汽車停靠站。

巴士搖晃著車身開了過來。在陌生的外地乘坐巴士,有一種淡淡的憂愁,同時也伴隨著莫名的新鮮感。

巴士行進在廣袤的田野之中。青青的稻穗隨風搖擺,形成陣陣碧浪。這裡應該就是濃尾平原了,四處幾乎看不到山巒的影子。

巴士走走停停,停留之處肯定是寂寥幽靜的村落。就在不知是第幾個這樣的車站上,典子下了汽車。

車站附近有一家香菸店,門前豎著一面紅旗。老闆娘直盯盯地看著從巴士上下來的唯一的旅客——典子。典子走到了香菸店門口。

“勞駕,我想打聽一下。”

老闆娘“啊”地應了一聲抬起頭來。

“畑中先生的家在哪裡?”

稻田中,有幾家農舍被防風林團團圍住,其中之一就是畑中善一的老家。典子走過狹窄得如同田埂一般的小道,來到了一戶人家的門口。

“有人嗎?”典子朝昏暗的屋子裡面招呼著。隔壁的一間小屋裡探出了一個牛頭。

喊了幾次以後,屋子裡出來了一個四十來歲的農夫,很稀罕地打量著典子。

“這兒是畑中先生的家嗎?”典子對他鞠了一躬,問道。

“呃,這一帶都姓畑中,你要找哪個畑中啊?”農夫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的一角擦了擦臉上的汗,反問道。

“是已經過世了的畑中善一先生的家。”

農夫似乎覺得很奇怪,瞪大眼睛看著典子問道:“呃,是找善一啊。他在十五年前就死了。你是怎麼認識他的啊?”

“我並不直接認識善一先生,是東京的新田先生介紹的。”

那農夫聽了,臉上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我是個上門女婿,對善一的事情不太清楚啊……我老婆是善一的表妹,善一的妹妹邦子也住在這裡,她肯定知道善一的事情的。我去叫她們回來吧。”

“是嗎?那就有勞您了。”

“現在,邦子和我老婆一起到地裡除草去了,你在這兒稍等一會兒。”

這位上門女婿農夫走後,房子後面傳來了雞叫聲。牛也叫了幾聲。

不一會兒,畑中善一的妹妹、農夫以及一個農婦模樣的三十多歲的女人一起快步走來了。妹妹邦子手裡拿著毛巾,恭恭敬敬地對典子鞠了一躬。往她的臉上看,雖然被太陽曬得較黑,顯得有些憔悴,但與畑中善一表妹那沒有表情的臉相比,還是相當周正,且略帶幾分知性的。

“您是為了哥哥的事特意從東京趕來的嗎?啊呀,大老遠的,真是辛苦您了。請進屋吧。”

說著,她自己先走進了大門。

典子跟在她身後也進了門。屋子不大,比較昏暗,但歸置得井井有條,使人感到潔淨舒適。畑中邦子洗了腳,換過了服裝,重新來到典子跟前打招呼。

“我是善一的妹妹,歡迎您不辭勞苦長途跋涉來到我家。”

“哪裡哪裡,突然造訪,給您添麻煩了。我來是想瞭解一下善一先生的一些情況的。我有新田先生所寫的介紹信。”

典子拿出了龍夫請新田寫的介紹信。信中寫明了典子來訪的用意。

畑中善一的妹妹接過了介紹信後,並沒有立刻開啟閱讀,而是膝行到佛龕前,將介紹信供了上去。

她敲響了銅鉦,雙手合十拜了幾拜,然後轉向典子說道:“哥哥死時正值青春年華,將要大有作為之時。無奈胸口犯病,真是英年早逝,萬分可惜啊。”

說著,她開啟信封,抽出信紙讀了起來。

典子則對畑中善一妹妹接下來要說的話十分期待。

“新田先生也是好久沒見了,他還好嗎?”畑中邦子一邊摺疊著信紙一邊說道。

“嗯,他很好啊。”

“他跟哥哥很好,是在京都時的好朋友嘛……這麼說來,您是為了信上所說的那些筆記本而來的嗎?”

“是的。聽說善一先生喜歡寫小說,都寫在大學裡記聽課筆記用的那種大筆記本上,裝了滿滿一個柳條箱呢。”

這個大筆記本的事其實是龍夫為了調查白井主編到京都去時,從他當初的同學那裡聽來的。說是他們有一個已經過世的同伴叫畑中善一,因為立志要當小說家,在大筆記本上寫了不少小說,而筆記本的數量有整整一柳條箱。可不知道現在這些東西在哪裡了,都說新田是畑中的好朋友,說不定他知道。

龍夫為了看那些筆記本,拼命尋找新田嘉一郎,可是不知道他的地址,只好大失所望地回到了東京。結果機緣巧合在典子的引見下,見到了新田。

新田知道這些筆記本的事,卻也不知道現在這些東西去了哪裡。說是畑中善一有個住在畑中老家的妹妹,可以去問她,於是寫了這封介紹信。

現在,畑中善一的妹妹看看新田寫的介紹信,再看看典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您大老遠地跑來,真是不好意思。那些筆記本聽說全都借給哥哥一個朋友了,已經不在這裡了。”

“啊?沒有了嗎?”典子聽了驚呼一聲,失望之情溢於言表,“那麼,是借給你哥哥的哪個朋友的呢?”

“不知道叫什麼名字啊。”

“連名字都不知道?”典子露出了詫異的眼神。

“是啊。是我母親借給一位造訪我家的哥哥的朋友的,可我母親在六年前已經去世了。那時,我和亡夫尚在國外,我是在母親死後才回國的,所以對此事真是一無所知啊。”邦子說明道。

“有借條留下嗎?”

“也沒有。當時那人或許寫過借條,但並沒有保留下來。”

這個借走了筆記本的畑中善一的朋友,會是誰呢?典子在想:有什麼辦法能夠知道這個人呢?

這時,畑中善一的表妹送茶進來,她將茶杯放在典子面前後又一聲不吭地退了出去。

“你哥哥的朋友中,有你知道姓名的嗎?”典子拼命地想找出一些線索來。

“不知道啊。”邦子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不過,這也僅僅是對特意從東京趕來的典子表示善意而已。

“哦,對了。”邦子拍了一下膝蓋,像是想起了什麼,“那上面或許會有。您稍等一下,我馬上去找出來。”

說完,她就趕緊起身往裡邊去了。

這時,屋外已是暮色四合,依然時不時地傳來幾聲雞和牛的叫聲。屋裡天花板上吊著的一盞昏暗的燈也點亮了。

看來邦子進去找東西還得花上點兒時間,一時半會兒還出不來。

但是,典子對她即將拿出來的東西充滿了希望。

屋頂上橫著一根燻黑了的粗梁,從粗梁上吊下來一盞發出橘黃色光芒的昏暗的電燈。四周靜悄悄的,已經聽不到牛鳴、雞叫的聲音了。顏色已經變成褐色的舊榻榻米上,只有一隻邦子表妹放下的茶盅。典子體會到了被孤身一人晾在陌生農舍裡的些許惶恐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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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從屋裡傳來了腳步聲。

“讓您等了這麼長時間,真是對不住啊。”

畑中善一的妹妹回來了,她一進房間就一連給典子鞠了好多個躬,手裡則拿著一本薄薄的本子。

“終於找到了。要說和哥哥相關的東西,也只有這個了。”

“不好意思,讓你費心了。”

典子以雀躍的心情接過了本子,可定睛一看立刻就大失所望了。

原來這本本子就是在東京時,大樓社長拿給他們看的同好雜誌《白川》,就連期號都是一樣的。如果只為看到這樣的東西的話,就完全不必大老遠地跑到美濃鄉下來了。

“我說,只有這個了嗎?”她不假思索地問了個不太禮貌的問題。

“是啊。哥哥的東西都很散亂……這裡畢竟是農民的家嘛,東西沒有好好地歸置,過了十七年,就什麼都找不到了。如果我在這裡或許會好一些,可是,正像剛才我所說的,我很長時間一直在國外,家裡只有老人,靠不住啊。以前,是有不少哥哥留下的東西的。”

如果那些東西還在的話,說不定還能找到一些線索,可現在既然一件都沒有了,就叫人一籌莫展了。

“您大老遠地跑一趟,真是過意不去啊……”邦子很同情地望著典子說道,“不過,還保留著這麼一張照片,是哥哥年輕

時照的,也不知道對您有沒有幫助。您先看下吧。”

說著,她從懷裡掏出了一張舊照片。

典子接過照片看了起來。

照片上有三個人站著,身後的背景是某座寺廟的門樓。照片中的男人大概二十二三歲,身穿著白色襯衫、長褲,臉上笑呵呵的。他的身邊是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也穿著襯衫,一隻手被另一旁的一個年輕女子拽著。那個姑娘大概有十九、二十來歲,身上穿著一套近於白色的和服,一手撐著一把陽傘。從人物的服飾以及明暗反差較大的光照狀況上可以看出,這張照片是在夏天照的。

“這就是哥哥,照片是在二十年前照的。”邦子用手指點點照片上那個青年男子說道。照片中的畑中善一無憂無慮地笑著。他長相清瘦,看起來是一個活潑開朗的小夥子。對比一下眼前的這位農婦,雖然不能一眼就看出她和照片上的小夥子是兄妹關係,但音容面貌還是有幾分相像的。

“這位小姐是誰呢?”

典子問的是照片上撐著陽傘的那位姑娘。從照片上看,姑娘的臉長得很漂亮。

“你問她呀,”畑中邦子的嘴邊浮出了一絲微笑,“她是哥哥的女朋友。邊上的是她弟弟。”

“啊!是嗎?”

其實典子大體上已經猜到了,可聽邦子這麼一說,不由得又重新打量起照片中那位畑中善一的女朋友來。要說她的臉型絕對不是瓜子臉,而是下頜較為豐滿的型別,十分招人喜歡。

“真是一位很漂亮的小姐啊。最後沒跟你哥哥結婚嗎?”

“還沒相處到那個地步哥哥就去世了。當時他們兩人是傾心相愛的,可後來哥哥犯了胸病回老家來了,他們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邦子神情黯然地說道。

“不過,他們總有書信往來吧?”

“沒有。他們沒有再通訊。”

“哎,這是怎麼回事呢?”

“因為在哥哥從京都回來之前發生了一些事情,使他放棄了這個戀人了。具體情況我不太瞭解,哥哥什麼也沒跟父母說,對於我這個妹妹他更是閉口不談的。不過,哥哥很珍惜這張照片。那時,我年輕不懂事,在哥哥的書箱裡看到了這張照片,就去問躺在病床上的哥哥,說‘這個人是不是哥哥的心上人?’,我記得哥哥苦笑著嗯了兩聲。”

“這位小姐現在怎麼樣了呢?”

“連她在哪兒都不知道啊。說起來該有三十八九歲了,估計已經是兩三個孩子的母親了吧。”

典子又看了一眼照片。畑中善一笑得十分爽朗,他的女朋友也幸福地微笑著。

“知道這位小姐的名字嗎?”

典子的胸中泛起一陣淡淡的感傷,她覺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一個青年的人生。

“也不知道。關於這事,哥哥是閉口不談的,所以,他從前的戀人是哪兒的人,是個怎樣的人,我們一概不知。僅僅保留著這張照片而已。”畑中善一的妹妹這樣回答道。可隨即她又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最後還是開口說道:“有件事我在當時還不明白,可現在卻有所想象。”

她稍稍降低了一些聲調,繼續說道:“哥哥和戀人分手對他的打擊一定很大。我覺得這種精神上的痛苦,使哥哥提前結束了生命。不過,我覺得不是對方厭棄我哥哥了,而是他們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不幸的事情,導致了他們的分手。當然,這僅是我的想象而已,說不出什麼明確的東西來。”

畑中善一妹妹的說話方式跟城裡人完全一樣,這或許是她長期生活在國外的緣故吧,沒有一點鄉下人的腔調。

邦子所說的關於她哥哥戀愛失敗的想象,典子立刻就理解了。由於跟當事人意志無關的事件而導致戀愛失敗,似乎是一種司空見慣的模式了。但就畑中善一而言,他們的關係還沒有發展到會遭到周圍人反對的程度,那麼,促使他們分手的事件又會是什麼呢?典子的眼神中不自覺地露出了沉思的神情。

她再次將目光落到了照片上。她看了一眼那個七八歲的小男孩,覺得他就像是鄰居家的小孩。到底是哪裡的孩子,自然是想不起來的,因為這個年齡段的孩子長得都有些相像。照片上的這個男孩,當然是撐陽傘的姑娘的弟弟,這張照片應該就是他們姐弟兩人隨畑中善一一起到京都的寺廟裡遊玩時的留影。

然而,這張照片又不是專門拍紀念照的人拍的,一看就知道出自外行之手。因此,當時應該還有一個拍照的人。就是說,在畑中善一和她女朋友以及女朋友的弟弟之外,還有一個帶著照相機的人。

典子將照片翻過來一看,見背面有用鋼筆寫的文字。

昭和十X年X月X日,於京都南禪寺留影。攝影……

攝影者的名字已經被人用墨水塗掉了。典子突然一驚,心想:會不會就是畑中善一自己將攝影者的名字塗掉的?就是說,他曾經將拍攝的時間、地點、攝影者一一寫在了照片的背面,後來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將攝影者的名字塗掉了。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我第一次看到的時候,這裡就已經被塗掉了。”畑中善一的妹妹說道,“當時,我還問過哥哥,為什麼要把人家的名字塗掉。但那時我還是個孩子,只是隨便地一問,並沒有真正在意。記得哥哥只是笑了笑說‘寫錯了’,我還說‘寫錯了可以重寫嘛’,哥哥說‘不想寫了’。那時,我只覺得哥哥真懶,現在我才想到不是那麼回事,這其中肯定另有原因。”

“另有原因?”

畑中善一的妹妹神情黯淡地點了點頭,看著典子的臉。“不過,我不想說。小姐,您是東京人……”她垂下眼簾,“又是在出版社裡工作的,肯定比一般人要聰明得多,後面的事就請您自己想象吧。”

典子的腦海之中也冒出了一個念頭,但她知道這不能貿然說出口。

典子很想將這張照片借到東京去,可想到這是畑中善一的妹妹手頭唯一一件她哥哥的紀念品,便有些難以啟齒。不過,最後她還是鼓起勇氣,說出了自己的請求。

“哦,可以啊。只要你們用完後再寄回來就行了。”

畑中善一的妹妹十分爽快地答應了典子的請求。她微笑地望著典子道:“我們雖然是初次見面,可不知為什麼,我覺得我們十分投緣啊。”

當天晚上,典子回到了犬山,投宿於緊靠著木曾川的旅館。

她給龍夫寫了一封信。

其實,這封信被送到龍夫的手邊時,她本人應該早已回到東京了。但是典子覺得與面對面的交談相比,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或許更適合用文字來表達。因為她不想做乾巴巴的事實彙報,而希望將自己感受到的氛圍也傳達給龍夫。

典子走筆如飛,唰唰作響。從屋外傳來潺潺的流水聲,入耳恍若陣陣夜雨。

致崎野龍夫:

我如期到達了目的地,造訪了畑中善一先生的老家,那是一所座落在濃尾平原上的孤零零的農舍。在那裡,我見到了善一先生的妹妹,或許是因為長期生活在國外的緣故吧,她給人以十分爽朗磊落的感覺。我非常敬重她。

我向她打聽了有沒有能夠說明畑中善一先生生平交際的物件,她說很遺憾,一件也沒有。我感到非常失望。她看到我神情沮喪,對我十分同情。最後,終於找出了兩件東西:一件是與跟新田先生給我們看的一模一樣的同好雜誌,沒有多大的意義。另一件卻十分有魅力,是一張照片。承蒙畑中善一妹妹的好意,我已經將照片借了過來,隨信附上,請仔細檢視。

在此,先說明一下照片上的這三個人物:站著的年輕人就是二十年前的畑中善一先生,打著陽傘那位姑娘是畑中善一的戀人,她身旁那個七八歲的男孩是她的弟弟。據說拍照時間正是畑中善一先生從京都的大學畢業的那一年,拍攝地點則是照片背面寫著的京都南禪寺。我以前也曾去過一次,那是個十分幽靜的好地方。然而,關於那位十分重要的畑中先生的戀人,既不知道是什麼地方的人,也不知道她姓名、住址或家人情況。因為,畑中先生的這場戀愛毫無結果,直到他去世,都沒跟家裡人說起過他女朋友的事,只留下了這麼一張照片。

他的妹妹也不知道哥哥的戀愛為什麼沒有成功,但她說有自己的想象,那就是出了一件超出戀愛雙方意志之外的事件導致愛情破裂,該事件也加速了畑中先生的死亡,並且,該事件似乎是跟某一人物密切相關的。最後的這一點,畑中先生的妹妹並沒有明說,但看她說話的口氣,應該可以這樣來理解。

我認為,是另有一位男性出現在畑中先生和他的戀人之間,而使畑中先生情場失意。請你仔細看看照片的背面。攝影者的名字已經被塗掉了。是畑中善一先生塗去的,而被塗掉的那人估計就是導致畑中先生戀愛失敗的第三者。也就是說,在拍攝這張照片時,畑中先生的戀愛還在正常進行之中。可以想象當時畑中先生和他的女朋友、女朋友的弟弟還有朋友——未來的情敵一起開開心心地去南禪寺遊玩的情景。拍了照片後,畑中先生曾一度在照片的背後寫上了那位給他們拍照的朋友的名字,後來出了什麼事,才將他名字又塗掉的。據說,畑中先生的妹妹出於小孩子的好奇心曾問過他哥哥為什麼不重寫一遍,畑中回答說不想寫了。因此,這個名字可能就是希望永久忘掉的,令他感到厭惡之人的名字。我趕到美濃的農民家裡,要說什麼實際的收穫,也就是這麼一張照片。但我覺得這張照片是一份極具暗示意義的資料。雖然不知道借走畑中善一先生創作筆記本之人的姓名,但我覺得二十年前畑中先生不成功的戀愛和現在我們正在調查的案子之間也同樣存在著某種關聯。當然,這僅僅是我的預感,還不甚明朗。我打算在回東京的列車上再好好地整理一下自己的思 路。崎野,也請你好好想一想。

畑中善一的妹妹真是一個好人,可以說,專為了來看看她,大老遠地跑到這裡來就不冤枉。我從她家出來時已是黃昏時分了,她手提著燈籠一直將我送到通公交車的大路上。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濃尾平原上,在散發著泥土氣息的田野中,跟隨著一盞小紅燈籠悄然前行的場景,定將成為我終身難忘的記憶。

現在,我正在木曾川河畔的旅館裡給你寫信。窗外夜色闌珊,犬山上美麗的城樓早已沉浸在這茫茫的夜色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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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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