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寸頭指著不遠處的一輛白色桑塔納說：“誒你們看，那兒有輛車！”
何紋特驚喜，說：“太好了，有車能幫忙送我們去鎮上了！”
毛寸頭說：“別這麼想，我估計車主不願意送我們去鎮上。”
我說：“有錢他就願意。”
“有點兒錢了不起啊你！”他鄙夷地看著我，說：“我有個辦法更簡單，即使不去鎮上也能把汽油弄回去！”
我問：“什麼辦法？”
毛寸頭說：“我們首先需要幾個裝汽油的瓶子，何紋你多去買幾瓶礦泉水，我們去裝那輛車裡面的汽油。”
我把鄙夷的目光回敬給他，說：“得了吧你，你怎麼把汽油弄出來？”
毛寸頭想了想，說：“有一根塑膠軟管就成！”
我說：“還是算了，一點兒汽油不至於去偷。”
毛寸頭有點兒急了，說：“你怎麼這麼愛和我對著來？偷一次東西怎麼了，人這一輩子還不能偷一次東西是不是？你倒是說說看，偷一次東西怎麼了？你這輩子偷過東西沒有？”
“我還真偷過老師的一張請假條。”我被他荒唐的問題逗得哈哈大笑，說：“不過現在光天化日的，你說說怎麼偷吧。”
“光天化日的怎麼了？大白天偷東西才有氣氛呢，刺激！”毛寸頭說著看向何紋，想了想囑咐道：“你去買水的時候順便問問賣不賣塑膠管子，只要是塑膠的管子就行，粗細沒所謂。”
何紋看著我，徵求我的意見。我聳聳肩，無奈道：“去買吧！”
一開始，我真覺得偷東西是一件很不恥的行為。東西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無論東西是貴還是賤，只要偷拿就該剁手。但今天我準備順從毛寸頭一次，就要違反一下自己的原則。我是真沒想到我之前固認的原則就這樣被我嘻嘻哈哈地違背了，甚至心裡一絲不忍與羞愧都沒有。我開始懷疑我是一個平常得不能再平常了的人了，甚至悲催地想到，這麼多年我都在自作多情地活著。
不一會兒何紋提著一件礦泉水出來，我連忙過去接過來，她晃了晃手中細長的塑膠軟管，說：“還真有賣耶！”
我扔下手中的礦泉水，拿過何紋手中的塑膠軟管，舉過頭頂對著太陽仔細審視了會兒，說：“我認得這東西，我小時候喝汽水的時候用過它，當時我們全班幾乎人手一個，主要是為了上課偷偷吸汽水喝，這樣不容易被老師發現。”
何紋說：“哈哈，你們真會玩。”
我說：“不過後來還是被發現了，有一次全班人一起用這管子喝汽水，老師一眼就看出不對勁兒了，從那起我就再也沒用過了。”
“那老闆也是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何紋瞅著我笑眯眯地說：“那老闆說這管子不知道存放多長時間了，都有些個年頭了。他還問我幹什麼用，我當時也說是用來喝水，哈哈。”
毛寸頭接過塑膠軟管就開始緊張了，他左右看看，說：“我們偷汽油不會被人發現吧？你們說這裡會有人路過不會？”
我瞥了他一眼，說：“大白天的，你說呢？”
毛寸頭長吸一口氣，說：“不管那麼多了，你們先把礦泉水給倒掉，我們要用瓶子裝汽油。”
他緊張地在原地轉了幾圈，還是沒能鼓起走近汽車的勇氣。我們就在一旁一邊放水，一邊饒有樂趣地看著毛寸頭糾結了大概有十分鐘之久。這十分鐘路上都沒有路過一個人，直到毛寸頭覺得這村子可能沒人了吧，才戰戰兢兢地向汽車走過去。
我們也跟著他過去，他在汽車邊上看了一眼就扔掉了手中的塑膠軟管，說：“還是算了吧，這車油箱上了鎖，我沒鑰匙。”
“那行。”我把手中的空瓶子遞給毛寸頭，說：“你把這些瓶子吃了我們就算了。”
毛寸頭一臉黑線，說：“我看我們還是找到這輛車的車主，讓他把我們送到鎮上買汽油吧。”
我忍住沒笑，說：“不能吧？人憑什麼就得開車把我們送到鎮上買油呢？”
毛寸頭結巴道：“錢，有錢就，有錢就行。錢是大爺，行了吧？”
我實在沒忍住就笑了，說：“錢還真是大爺。不過你怎麼流汗了，擦擦汗吧你先。”說罷我看著身邊抱著瓶子傻樂的老王，說：“道士王你給個建議吧，到現在還沒聽見你說句話呢。”
老王吸了吸鼻子，說：“啊？額！你們可真是太有趣了，請恕貧道實在插不上嘴。這件事你們就決定吧，其實無非也就兩個辦法，一是走著去，只是路途遙遠且回來時還要拿著汽油，過於麻煩；二是找到車主讓車主開車送過去，不過剛才我們還在商量著偷他的汽油，再麻煩車主的話貧道心裡實在有些過意不去。”
“咳咳！我看，咳咳——”
何紋打斷我說：“忍不住你就笑吧，反正我是忍不住了。”
老王率先笑了，他這一笑我和何紋也都爆發了，剩下毛寸頭一人杵在那兒哭笑不得。
“誒！你們幾個不是本村人吧？”
我笑著轉身去看誰在跟我們說話，何紋邊笑著也回了他一句：“我們不是本地人，就是路過村子想去鎮上買些汽油回去，我們的車停在路上沒油了。老闆你這是要去哪兒呢？”
小賣部老闆騎著輛三輪電動車，說：“你們也準備去鎮上啊，我正要去鎮上進點兒貨，你們準備怎麼過去呢？”
何紋說：“我們也沒想好，鎮上離這兒太遠了，回來的時候還要帶著汽油。不然老闆你騎車帶我們過去吧！”
小賣部老闆看我們人數過多，說：“我這車帶人過去也行，不過你們人太多了佔地方，我還要拉貨，你們就找個人跟我過去吧！”
何紋說：“謝謝啊老闆。”
我們三人不約而同地把期望的目光落在了毛寸頭身上，他二話不說就抱起十來個礦泉水瓶子，氣沖沖地跨了幾大步上了小賣部老闆的電動三輪車。
小賣部老闆問：“現在走不？”
毛寸頭瞪了我們一眼，說：“走。”
老王注視著電三輪離去的背影，說：“你們看，做人定不要心生邪念，不然一定會有報應的。”
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特刺耳，如果毛寸頭想偷點兒東西叫心生邪念，那他企圖打亂陰陽規則的想法又屬於什麼呢？如果照他這麼說，他的結局就定是萬劫不復了。我用悲催的眼神盯著他結局之前的現在，希望預言成真。
老王見我以別樣的目光看著他，問：“難道你不覺得是這樣？”
我說：“是這樣，是這樣。我們就在這裡的等毛寸頭，你們猜他還要多久才會回來？”
老王算了算說：“算倒是能算出來，不過中間說不好還會再出什麼意外。萬一他在路上看見一輛停在路邊無人看管的汽車，恰好那車的油箱是開著的，他說不定還會回來拿塑膠軟管。”
“哈哈，道士王，你還挺幽默。”我突然想起一個一直困擾著我的問題，便問他：“道士王你說，為什麼很多人都遇見過鬼打牆？”
老王答：“一般情況下是生者走夜路不小心冒犯了安息的死者，死者就給生者一些教訓，就讓他多走些路，不過一般不會害死人。”
我說：“哦。那生者是怎麼冒犯到死者的呢？”
老王說：“生者吵鬧，或踩到了死者的墳。”
我仔細回憶了一下，遇見混混頭子的那天夜晚，我安安靜靜的也沒吵沒鬧，大街上更不會踩到他的墳吧？便說：“我之前就遇見過一次鬼打牆，我記得當時我看見了一個喝醉酒的人，我和他有點兒瓜葛，就一路跟著他。可跟著跟著就到了一條特陰涼特邪乎的路上，我跟著的那人正在我前邊走著，不一會兒就會消失不見，然後出現在我的後邊，再旁若無人地走到我前邊，不一會兒又會突然消失，跑到我後面，這種情況會一直重複。我開始還會感到奇怪，後來就不再管他了，就一直在路上不停地走，可直到我失去意識之前也沒有走出那條路，醒來的時候就在自己房間了。後來我知道，我跟著的那個人正好死在了那天晚上。”
老王閉眼冥思了會兒，說：“這種情況貧道還從未遇見過，不過貧道也曾聽前人提起過，如果一個非正常死亡的人不肯瞑目，死後靈魂就會破出一股執念殘留陽間。如果這股殘念較強，就可以直接干涉生者的腦電波，讓其產生幻覺。他剛死就找上了你，要麼是想請你幫忙，要麼是想害你，只是暫時沒有那個本領。等將來他慢慢修成惡鬼，你就什麼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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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了個哆嗦，說：“臥槽，又是被我給撞上了。”
老王問：“他是因你而死？”
我說：“那倒沒有。不過我想，他八成是準備找我幫忙。”
老王說：“這種恩怨我就幫你管了吧。”
“可別！”我忙搖手，說：“你可別魯莽地就把他給打得魂飛魄散了，我還不確定他找我幫什麼忙，有一些事我還不知道，將來他真找上我了我得問他個清楚。就像昨天的那個女鬼，我還想問問她為什麼要害我呢！”
老王搖頭道：“還能為什麼？！當然殺了你取你魂魄，以保那妖孽的元神不散！”
我說：“我知道，除此我還想知道她為什麼成了惡鬼。”
老王說：“知道了又怎樣？恩怨還能講的清楚？當然是能放就放下，放不下我就幫他一把。”
我說：“我也不和你爭辯了，大家想法不同吧！”
老王說：“那可不行，貧道身為道士，有改變你危險思想的責任和必要。”
我深沉地說：“那你儘量改變吧。”
老王雙手叉腰，同樣深沉道：“不急，慢慢來。”
我和他好像就這樣槓上了，看誰裝深沉裝得久。於是我們將遙望的動作與深邃的目光一直保持到毛寸頭抱著汽油風塵僕僕地從鎮上歸來。旅程就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