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瑩瑩說：“沒關係的，我這兩點都不具備，但我在進門的時候楊瑩瑩抬頭看了我一眼，我以為下一刻她就會像看見我的雞巴一樣紅著臉低下頭，但她竟然看了我足足超過五秒鐘。我很驚訝，再加上激動，開口道：“你看我雞巴的時間竟然超過了一秒！”
我說罷，慌忙捂嘴，看了看四周，對著門道：“你還看我，你再看你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眼睛。”
你可以跟我說話。”
我再次驚訝，看著門問：“你確定你是在跟我說話？”
楊瑩瑩說：“我確定，我只願意跟你一個男生說話。”
我很高興，在我們班上的大部分男生看來，楊瑩瑩主動跟你說哪怕一個標點符號，都要比全校所有女生加在一起的歡呼聲要重要得多。因為讓楊瑩瑩對男生主動開口說話似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假如她開口對你說話了，並且你在反覆檢查幾次後確定了自己並不是女生，那種心情簡直比夢見楊瑩瑩對你主動說話了更加高興。
我無比激動，問：“為什麼呀？”
楊瑩瑩說：“我不知道，我媽媽說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是壞人，但我覺得你不是壞人。”
我連忙說：“對對，我不壞，我是好人。”
楊瑩瑩生氣道：“不，我只是覺得你是個好人，但不能確定你是個好人。你每天都用石頭扔別人，我又覺得你有些壞，不然我早就跟你說話了。”
我說：“我真的不是壞人，你看，我們班的男生現在都在操場扔石頭，只有我回來了。其實扔石頭也不能說明我是壞人，那個傻子被我們扔到很高興啊！我們是為了幫她高興，而且我們也高興了，這不是做壞事，這是做好事。”
楊瑩瑩快哭了：“你也是壞人，你這是花言巧語，媽媽說男人都會說花言巧語，果然男人都是壞人。”
我很無奈：“你都認定我是壞人了，幹嘛還要和我說話。”
楊瑩瑩說：“只要你以後不再扔石子，不再說花言巧語，我就相信你是個好人，我每天都可以和你說話。”
我說：“行行，我以後只做好人，不做壞人。”
楊瑩瑩說：“我很開心，你是好人，我可以和你說話。但我只能和你單獨說話，不然讓我媽知道了你會被班主任罰站的。”
我說：“好。”
我發現楊瑩瑩並不單純，單純的女生往往覺得世界是美好的，而在楊瑩瑩眼裡，全世界的男人卻都像他們的雞巴那樣壞。但在某個意義上，楊瑩瑩又單純到令人髮指。她竟然相信全世界的男人都是壞人，又憑感覺相信我是一個好人。她相信全世界的男人都會說花言巧語，但又不知道什麼是花言巧語。最令我無語的是我在跟她認真講道理時她說我花言巧語，而我真正花言巧語時她又很高興地選擇相信我是一個好人。
在接下來的一整天我都再沒和楊瑩瑩說一句話。我想，假如讓其他男生知道我可以跟楊瑩瑩說話，我勢必會遭到班上所有男生的敵視。
第二日課間，我沒去操場扔石頭。班上的人走光時，我對楊瑩瑩說：“你知不知道咱們班上的那個最高最胖的男生？他不就是扔石頭仍的準嘛！把自己當成什麼人了，每天都跟班上的其他女生吹，班上的女生讓他幹什麼他就幹什麼，他充其量就是一個長得又高又胖的冤大頭。”
我很好奇把全世界除我之外的男生都當做壞人且單純到白痴的楊瑩瑩在聽到我這些話後會說什麼。
她說：“他是壞人。”
我很滿足。
楊瑩瑩接著說：“不過你之前和他是一個樣子的。”
我說：“不可能。”
但我仔細想了想，之前的我除了比他吹得更厲害外好像也沒什麼區別。果然當局者迷。我說：“不過也好，有你在，我就不會妒忌他了。”
楊瑩瑩說：“我媽說，男人都會妒忌其他男人，所有的男人的心眼都很小。”
我說：“我現在不會妒忌其他男人了，我的心眼也不小了。還有你要知道，其實你媽說的話不一定都對；你看，我也是男人，我和你媽說的就不一樣。”
楊瑩瑩說：“不可能的，我媽說，她的話永遠都是對的，她永遠都不會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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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我也永遠不會騙你，你媽說的不一定都對。”
楊瑩瑩想了想，很著急地說：“我不知道該聽誰的了。”
我說：“那你就誰的話都不要聽，你只管聽你自己的話就好。”
我說完這句話立刻感到後悔，我擔心楊瑩瑩如果遵照我的話去做了之後，她就不會單純到白痴了。說不定她還會和其他男生說話，說不定說著就不再和我說話了。我想到操場上那群正在給他人歡呼的女生為我歡呼的情形，無比失落。
我改口道：“你還是聽你媽的吧，你媽不會騙你，全世界的男人都是壞人。你只需要聽你自己一句話，我是一個好人。”
楊瑩瑩乖巧道：“好。”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內，我和楊瑩瑩之間的所有故事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對話，時間一久滿足感而逝去，我感到厭煩。和一個有些白痴的人說話的時間長了，自己也難免有些白痴。我總想和她一起做些別的事，但實在找不到其他事可做。那個年齡太過單純，只知道喜歡一個女生就要表白，表白成功就可以有一個女朋友。我本想和她表白，但一想到她即使成了我的女朋友也沒有其他事可做，無奈只好放棄這一想法。且一旦表白失敗，恐怕我也會成為楊瑩瑩世界裡面的壞男人。
後來上了五年級，學校安了大喇叭，課間大家都必須站在室外空地上做眼保健操。這操一做，算上集合解散耽誤的時間，足有十多分鍾。這十多分鍾讓校牆外的女傻子等得焦急，焦急幾次後便不再來了，從此大家痛失校園生活中最寶貴的娛樂。我很高興，沒有女生願意再搭理那個又高又胖的男生。我也有些失落，這就意味我失去了和楊瑩瑩說話的機會。但我發現，我對楊瑩瑩的興趣也因此增加不少。
又是很長一段時間內，我與楊瑩瑩幾乎沒怎麼說話，這讓我整日念想著且神智恍惚。
那年冬天，縣城下了一場罕見的大雪。在我們班上，按時到校的不足一半人。另一半極為明智，學校決定全校放假一天，於是到校的人只好艱難地再跑一趟。我堅持到校的原因是我喜歡聽踩雪的聲音，可是一路踩到學校，我已感覺不到我腳的存在。所以想到還要即刻踩回去，很是擔心我的雙腳會被凍掉，然後一路走回家發現腳不見了，再回去尋找，定已被大雪吞噬。
我趕緊蹦躂幾下，傳輸熱量。
那天楊瑩瑩也按時到場。她身材嬌小，我懷疑她一不小心整個人就會被大雪吞沒。於是在回去的路上，我看見她單薄的背影實在心疼，便一路尾隨，看她即要安全到家時打算離開，想想這麼回去太不值，路上人又少，我便喊住了她。
她嚇了一跳，轉身看見我，一路向我小跑過來。
我站在幾棵樹中間，大地一片銀白。她穿著白色衣服，我穿著黑色衣服，所以我們看上去定像是積雪和枯樹，很難被人注意到，除非有人恰巧要在雪地上晃盪著數樹。
積雪埋到她的大腿處，她每走一步路都彷彿是一次艱難的跨欄。她太嬌小，她似乎就是為動人而生的，此時雪地又賦予她楚楚。僅從她外觀來看，楊瑩瑩恐怕是我記憶裡唯稱得上楚楚動人的女生。
她很激動，小聲問：“你怎麼在這兒？”
我說：“我來送送你。你不用小聲說話，附近沒有其他人。”
她吸了吸通紅的鼻子，說：“你很冷吧，你快回去。”
我感覺頭腦發昏，說：“奇怪，我竟然一點兒也不冷。”
她很著急：“你怎麼會不冷？你快回去，你會生病的。”
我說：“又不是沒有生過病，我一路送你來，雖然什麼都沒替你做吧，但我就這麼離開又很不甘心。我們已經很久都沒有說話了，我想一次跟你說個痛快。”
我很平靜，不知為何。確切地說，和一個近乎白痴的女生談話實在沒意義。回憶起上個學期，我甚至對我們的談話產生反感，如果這個白痴女生不是楊瑩瑩，我絕不會多浪費一句口舌。可偏偏這個白痴就是楊瑩瑩。或者說，偏偏楊瑩瑩就是一個白痴。
楊瑩瑩停頓很久，說：“那你說，我聽著。”
我問：“你媽有沒有告訴你，你很漂亮？”
她說：“我媽說，漂亮的女人往往命運不好。”
我說：“不漂亮的女人往往沒有命運。”
她問我：“你覺得我漂亮嗎？”
我點點頭，說：“漂亮，我覺得你是咱們班最漂亮的女生了。”
她緩緩地向我走來，走在我跟前，低著頭說：“謝謝你。”
我拉起她的手——對，沒錯，當時我腦子一發熱，就拉起了她的手。然後我覺得雪停了，地上的雪正在開化，化成的水在我們旁邊流成了一條河。河旁長滿花草樹木，突然間春天就來了。有幾隻蝴蝶落在我和楊瑩瑩的肩膀上，旁邊是風吹樹葉的聲音，沙沙響著，好聽的很。
楊瑩瑩的手很小，我很容易就能把她的整隻手窩在手裡。這種感覺很好，我很難用言語將這感覺形容出來，但這感覺就是很好，好到極致，變換了季節。
她的小手暖暖的，一點兒也不涼，好像我當時小小的雞巴一樣。她的臉紅極了，我的臉也紅紅的，周圍的空氣溫熱腫脹，我又突然覺得夏天要來了。
然後我想到電視劇裡面的情節，照例說，接下來我們就要接吻。
可她媽打著一把傘出來接她了。
她媽推開我，蠻橫地拽著楊瑩瑩的胳膊。她媽氣急了，一股腦地指著楊瑩瑩罵，楊瑩瑩不敢還口，她偷偷回頭看我，我沒有看清楚她的表情。
我潛伏在大學之中，悄悄地跟到了他們家。到家之後，她媽對楊瑩瑩又打又罵。她媽問楊瑩瑩：“他對你做什麼了？”
楊瑩瑩說：“什麼也沒有做。”
她媽說：“轉學！轉學！”
楊瑩瑩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