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週一。
劉平來到街道辦，先和孫蘭芳、金杏幾人聊了會兒閒天，大約九點半左右，見王主任那邊不是太忙，他就敲門走了進去。
王主任看到他，就笑道：“今天你怎麼沒帶秘書來呀？”
劉平能聽出來她是在跟他開玩笑，但也未嘗沒有別的方面的意思，畢竟街道辦是正經的行政單位，而他年齡雖小，但放在從前，或者現在一些偏遠地區，也已經是可以結婚了，再加上婁曉娥年齡也不大。
於是他順勢說道：“王主任，我正想和您說說這件事呢。”
王主任像比較感興趣的樣子：“是嗎？那你說說吧。”
劉平道：“王主任，我覺得我們的安全宣傳形式雖然不錯，但那樣做效率未免有些低了……”
王主任認真起來，她溫和的說道：“怎麼了，是嫌每天都講類似的東西煩了？”
她很清楚，劉平講的安全知識對人們都是有用的，所以，她決定要一直開展下去。
但是，她同樣也知道，像劉平這個年齡的少年，最不缺的是衝勁和幹勁，卻又受不了氣和缺少堅持下去的耐心。
此時見劉平似乎摞挑子的嫌疑，原因可能是她提到婁曉娥，讓他覺得受了“委屈”，然後乾脆直接不幹了——晚上不去講課，不用人接，婁曉娥自然就不會出現了。
當然，這個應該只是誘因，最大的問題可能是他感覺每天講的都是差不多的內容，覺得無聊，失去了興趣。
關於這一點，她也早就有所預料，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這才辦了五場……
但不管是哪一種，其實都能反應出劉平的性格缺陷，驕傲和浮躁。
以她的閱歷，自是知道，這兩個缺陷有其一，就算再天才，將來也很難有多少成就。
她很看重劉平，如果真如她所想，她一定會盡力幫他糾正過來，所以說到後面就嚴肅起來。
劉平則詫異的道：“您想到哪裡去了？我說的是效率問題，就是，您想啊，以當前的速度，我們一週也就講八場，咱們街道辦下面有多少衚衕和四合院？全部講完得要多久？現在天越來越冷，馬上就要進入燒煤取暖的旺季，拖的時間越久，發生危害的機率也就越大。”
“你說的是這個呀……”
王主任松了一口氣，這才發現她剛才被他一開始的話給誤導了，但她把劉平當成有才華的晚輩看待，倒沒有生氣，也沒有提他剛才那句話的問題，而是提點道：“你們年輕人腦子靈活是好事，但也要學會沉下心辦事，知道嗎？”
劉平知道她是好心，忙誠心的答應道：“嗯，我會注意的。”
王主任看他確實不是敷衍，終於放下心來：“行了，你既然和我提起這個問題，可是想出辦法來了？”
劉平馬上道：“當然。效率低是因為人少，人多了，效率自然就能提升上來。”
王主任自失一笑，這麼簡單的道理，她剛才竟然沒有想到：“行，你覺得多少人合適，說個數出來，我們一起合計著怎樣做她它——但也不能太多，人多了，一是場地不好找，二是離得你遠了就會聽不清楚你講的話。”
劉平先去拿暖壺給王主任的茶缸裡續上水，然後笑道：“其實，我的意思是，您能不能和軋鋼廠那邊聯絡一下？他們廠每個工人都代表著一個家庭，一個人知道了，就代表一個家庭知道了……”
王主任不由眉頭一挑。
她只是想著晚上的安全宣傳多召些人，沒想到劉平竟然把主意打到了軋鋼廠的頭上，以軋鋼廠上萬人的規模，對他們進行安全宣傳，效率自然不用說了——沒聽說之前想不到，聽說之後，這基本上就達到了她能想到的最大化了！
“這個……”
她很想立即答應下來，但軋鋼廠的級別並不比街道辦低，而且還有預定的生產任務，她也沒有把握說服軋鋼廠配合她們。
劉平又補充道：“王主任，除了煤氣中毒，我還知道其它一些急救方法，比如燒燙傷的簡易處理、出血的急救、傷口的護理、癲癇病人的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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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主任耳中聽著從他口中說出的一個個專業名詞，表情稍稍放鬆下來，如果只是煤氣中毒一項，和軋鋼廠的關係不是太大，讓他們抽出時間配合的可能性不太大。
但是，作為一個萬人大廠，像燒燙傷、受傷出血之類的情況，廠裡也難免會有發生，講這些他們應該會感興趣一些。
劉平也知道想讓軋鋼廠配合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過，他還有一個“殺手鐧”！
“王主任，我是這樣想的，知道煤氣中毒的安全事項，對每一個人都是有益的，這一點您是同意的，對吧？”
王主任點了點頭：“不過……”
劉平繼續說道：“您先聽我說完。我的想法是，既然對每一個人都有益，我們就不該只維持在咱們街道辦一個地方，而是應該讓更多的人知道。如果我們能和軋鋼廠聯合搞這麼一個宣傳活動，兩家的力量合在一起，這麼大一個事兒，影響肯定會更大，到時候就能讓更多人聽說……”
有些話他沒有明說，但王主任卻不難從他的話裡想到，以軋鋼廠的體量和影響力，對數千工人進行安全教育，這樣一個活動完全有資格成為新聞，上報紙！
尤其這件事她不記得別的地方有過，活動還那麼緊貼現在的生活。
她一開始答應劉平做煤氣中毒的安全宣傳，既是為了轄區老百姓和生命健康著想，同時也是惜才，並沒有其它的想法，但誰不想自己的工作出彩露臉，得到上級的肯定和嘉獎？
很顯然，軋鋼廠也有同樣的需求，而且那些想上爬的廠領導肯定比她還迫切！
也就是說，聯合軋鋼廠搞安全宣傳這件事，幾乎不會有什麼障礙了。
“行，這事兒我去聯絡——你的想法還是有可行性的。”
劉平心中也高興：“王主任，我需要做什麼？”
王主任看向桌子上的手搖電話，道：“你去準備好要講的內容——這次要給那麼多人講，一定要做好充分的準備……”
說到一半，她忽然反應過來他一開始那句話並不是故意誤導她，而是有他的道理：軋鋼廠上萬名員工，基本上能覆蓋街道辦的所有區域，他們知道了，也能傳給所住的衚衕、大院，再加上街道辦和軋鋼廠共同推動，讓這件事上了報紙，就不怎麼需要他每天晚上挨個宣傳，那婁曉娥自然就不用晚上送他回去了……
想明白這些，她不由有些好笑，但同時還是擔心他貪懶圖省事才想出的這個主意，於是又裝作不在意的說道：“對了，你今天還要按計劃給他們講嗎？”
劉平道：“繼續呀。這次正好多找些人，我先練習練習，別到時候人一多，我再露了怯。”
王主任又問道：“這樣不會耽誤你給軋鋼廠的準備吧？”
劉平輕鬆的道：“給軋鋼廠要講的內容，我前面基本上都學過或有一些瞭解，現在只是多蒐集一些資料，晚上的宣傳活動都全記熟了，不會佔用多少時間的。”
王主任滿意的點了點頭，又笑道：“嗯，等給軋鋼廠講完，你以後就能輕鬆下來了。”
劉平這時才隱約明白她的想法，於是順勢答道：“是啊，軋鋼廠人那麼多，講完之後，大家一起談論，很快就能傳出去了，到時候咱們街道辦只需要做好查缺補漏的工作就行了，確實會輕鬆很多。”
見他還考慮到和軋鋼廠合作後的事情，並沒有撒手不管，王主任這才徹底放下心來：“行，你去準備吧。我先和他們那邊聯絡，事情定下了，或者需要你出面的，我再通知你。”
劉平道：“好，那我回去準備了。有事您直接叫我。”
王主任又叫住了他，然後從抽屜裡拿出了腳踏車的鑰匙：“你一會兒要出門就騎腳踏車去。”
劉平沒有客氣，伸手接了過來。
等他轉身走出王主任的辦公室，臉上就不自覺的帶上了笑容。
因為這就是他想出來的沒有人找他看病的應對之策：和軋鋼廠合作，不僅僅能在短時間內讓更多人知道他醫生的身份，它還能在側面幫助他認證他的能力。
知道的人多了，肯定就會有人不那麼在意他的年齡，而有軋鋼廠的認證，則能幫助他們認可他的能力。
這兩點，都能幫助他開啟無人找他看病的局面。
萬事開頭難，只要有了第一個，他相信憑藉自己的能力，很快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名聲只要打出去，他的計劃就能正式開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