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糖:“……”
那些趴在裴白舟身上搗亂的小物件,一見到季糖出來, 便紛紛慌了神。方才還在青年胸口愉快蹦迪的小提琴和練習冊, 一瞬間變得一動不動。小黑糰子啾啾一聲, 迅速飛走了。小兔子也想跟著逃, 可啪嘰一聲從裴白舟腦袋上摔下來, 在地面摔成一隻蜷縮起來的兔子團。
季糖:“……”
他這是……直擊厲鬼欺凌現場嗎?
他皺眉,幾步走過去,將一個個小物件拎起來,認真道:“你們不能欺負他。他只是暫時不會動而已,他也有意識, 也會生氣的。”
小物件們沒說話,假裝自己沒做過這些事。
季糖無奈, 只能將它們拎出去,關在黑漆漆的閣樓裡面壁思過。
他回到臥室,拿來毛巾,幫被小兔子畫上兩隻黑眼圈的青年擦乾淨。青年除了有黑眼圈塗鴉外, 其他地方也很狼狽,小黑團故意留了幾根黑氣在他下巴那裡, 彷彿他真的長了黑鬍鬚。小提琴和練習冊則將青年的睡衣砸得皺巴巴。
可裴白舟依然一動不動。
太乖了。
季糖擰乾毛巾, 放回盆子裡,然後撩起青年的黑髮, 輕輕撫摸過他的臉,帶有點歉意道:
“裴先生,他們就是這樣。希望您別太介意。我幫您教訓他們了。”
每次季糖和他說話時, 他都會抖抖睫毛顫顫手指,表示回應。
可這次,裴白舟什麼都沒有動。
怎麼回事?
季糖皺眉,想不明白。
其實,裴白舟連眼睛都可以睜開了。
可他寧願一動不動。
他怕少年發現自己醒了,再也不會照顧自己,再也不會陪著自己。
季糖:“您要早點醒來啊。”
裴白舟沒有任何動靜。
怕你走。
不會醒的。
季糖沒有察覺到裴白舟奇怪的內心世界。
他伸伸懶腰,有點困,下意識道:“裴先生,我先去睡覺了。您自己一個人在這裡睡。”
裴白舟是睡在季糖臥室裡的折疊床,雖說兩人是在同一個房間,可裴白舟仍是有點慌。
以前季糖都是和他睡在一個棺材裡。
季糖發現裴白舟動了一下。
青年正努力地抬起一根手指,然後緊緊地勾住對方的食指。
不讓你走。
“還是……想和我一起睡?”
季糖臉一紅。
青年不放手。
季糖無奈,只能答應讓對方和自己一起睡。
畢竟對方也不會動,不會在床上做些奇奇怪怪的事。
就相當在床上放了一個巨型布偶。
季糖把折疊床拖到床邊,然後費力地將裴白舟抬上床。
這是裴白舟第一次來到這麼溫暖的地方。
很軟,很暖,帶有點奶香。像躺在一朵小白雲上。
裴白舟忍不住用那根唯一能動的手指,悄悄在床單上,描出“開心”兩字。字的結尾還有一個小愛心痕跡。
他還是第一位能夠以人形方式上季糖床的厲鬼。
季糖換好睡衣,關燈,躺上床。
裴白舟是平躺著的,季糖側過身子,能夠完完全全將對方的五官收入眼簾。
青年是那個年代裡最好看的人之一。
從他筆下的文字,也看得出他很溫柔、正直、內斂。像一縷輕柔的春風。
如果能夠醒來該多好。
季糖忍不住納悶。
為什麼裴白舟會醒不來?
他無數次在裴白舟耳邊低語,華國的所有人都早已站起來,他們的努力沒有白費。
想必裴白舟也一定聽見了點。
既然裴白舟還沒因此醒來,想必是還缺了一點什麼。
季糖記得裴白舟的母親是死於冥婚,他自身死後也一直被囚禁於冥婚場景當中,一次次令他回想起有關冥婚的痛苦。
與其說是冥婚,還如說是封建元素。
裴白舟那個時代的人最痛恨封建了。
然而季糖身處的這個時代,封建早已破除。
但讓裴白舟相信封建早已被破除,並不是幾句話就能解決的事。
要做點實際的事——
季糖蜷縮在被窩裡,細細思索起來。
沒過多久,他想出一個辦法,臉頰也隨之泛紅。
他悄悄挪到裴白舟身邊,抬起半邊頭,靠在對方的耳朵尖,細聲道:
“裴先生,我聽說您最討厭冥婚這類封建的東西了。不過您現在所在的這個時代,封建早已被破除……您可能不會太相信,但我可以讓您確確切切感受到這一切……”
剩下的幾句話,季糖漲紅臉,咬緊牙關,支吾道:“我可以為您舉辦一場——完全與冥婚相反、公正、浪漫、自由的婚禮。”
再也無任何令人痛苦的束縛。
這個想法,季糖在廟堂裡第一次遇見裴白舟時就產生了。但那時他只是在內心計劃,並沒有真正告訴裴白舟。
因為結婚,是一些很敏感的事。
少年話音剛落。
裴白舟又多出了一點動靜。他那根手指緊緊攥住床單,連小愛心都沒來得及畫,像在壓抑某種情緒。
他只覺得自己內心像藏了一顆氣球,在季糖提出“婚禮”時,猛地炸開了。
季糖抬起眼,悄悄地瞥裴白舟一眼,然後猛地愣住,驚叫道:“裴、裴先生,您的臉……怎麼那麼紅?”
裴白舟:“……”
他極力地抖動睫毛,似乎想用這個小動作來吸引季糖注意力。讓季糖將他的害羞忽略。
他可是厲鬼,才不會害羞。
季糖:“……”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厲鬼臉紅。
和他的易害羞體質有的一比。
季糖正想拿溼毛巾給裴白舟降溫。可他突然想到什麼,撓撓腦袋,不好意思道:“哎呀,裴先生,您別誤會。我只是……想給您舉辦婚禮,至於您的新娘,我也沒有選好。如果您有適合的人,醒來後可以和我說。”
他和裴先生在冥婚中結的一次婚。應該不算結婚。
要不然裴先生就是二婚人士了。
裴白舟:“…………”
季糖:“您睡著的時候,我也會幫您找找有沒有適合的人。”
裴白舟:“……”
裴白舟臉上的紅暈消退不少。他緊緊攥住床單,睫毛顫動,內心盡是一陣陣痛苦的掙扎,像翻滾的海浪般,一下一下拍打著他的心房。
他也是第一次產生如此強烈的渴望。
他要醒來。
不管少年會不會因此離開他,他都要告訴少年真相。
不用找。別去找。
他有適合的人。
自從少年敢獨身一人接近他身邊時,他內心或許就有一點點這個想法。
也可能是因為冥婚定下的契約,也可能是因為別的一些情絮。
不過季糖並沒有察覺到裴白舟內心的掙扎。他躺回床,瞅著天花板,柔聲對青年道:“裴先生,晚安。”
季糖慢慢地睡著了。
但裴白舟沒能睡著。
他要努力地醒來。
他費力地睜開眼。視線逐漸聚焦,映入眼簾的除了黑暗外,還有一些模糊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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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慢地看清眼前的輪廓。
是少年。
季糖因為裴白舟不會動,所以也沒有過多拘束。睡衣沒有扣上釦子,被子也沒有蓋好,面部正對著裴白舟。
他的睡相很乖,纖長濃黑的睫毛垂下,黑髮披散在白皙的額頭,再往下,就是沒有被衣服遮擋的……
裴白舟:“……”
裴白舟臉頰一紅,努力地想要挪開視線。
他的手指緊緊揪住床單,指尖描繪出“我沒有看見”五個字。
他還是先努力醒來吧。
裴白舟不管他醒來後,季糖會不會再照顧自己。但他知道,自己醒了,季糖會為他舉辦一場婚禮。
他那個時代的婚禮很繁雜,要鳳冠霞帔、三叩九拜、哭哭啼啼……
更不用說被無數人批判過的冥婚文化。
少年為他舉辦的婚禮,或許是他真正想要的那種文化。婚禮充滿著溫暖、公平,代表著那個時代人們求而不得的自由。
裴白舟唇角微微揚起,臉頰泛起淡淡的紅暈。
他一定得醒來。
***
季糖一覺睡到天明。
他睡醒之時,下意識地伸手去摸摸身邊。
他本以為會摸到一個冷冰冰的軀體,沒想到摸了個空,只摸到軟綿綿的床單。他一下驚醒,猛地睜開眼睛,果不其然,身邊的人不見了。
……醒了?
季糖腦子嗡一下,腦海變得一片空白。他連忙坐起身,穿上拖鞋,去尋找裴白舟的身影。
季糖設想過無數次裴白舟醒來的情景,可能在自己對他說話時醒來,可能在被其他厲鬼欺負時醒來,但都沒想到他會突然地在自己睡覺時醒來。
他都沒做好與裴白舟相處的準備。
裴白舟在現實中,究竟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季糖一邊想,一邊尋找裴白舟。他的別墅不大,就兩層樓,本應很快就能找到人。
可他找了好幾次,都沒見青年。
他開啟閣樓,物件們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厲鬼們並沒有對裴白舟搞鬼。
季糖:“……”
他在原地愣住,皺起眉頭,極為苦惱地撓撓腦袋。
去哪裡了?
他兜兜轉轉,回到客廳。
出乎意料的,他看見客廳裡通往外面的門被開啟了。
裴白舟出去了。
季糖連睡衣都沒來得及換,穿著拖鞋便到外面尋找。希望能在院子裡的某個角落找到裴白舟。
但他兜來兜去,都沒在院子內看見他想要的人。
果果跑過來,扯扯他的褲腳,似乎想要告訴裴白舟去哪了。
季糖瞅著果果。
果果搖搖尾巴,抖抖身子,向不遠處的一座小白屋喵喵叫幾聲。
看來裴白舟很可能在那裡。
***
季糖馬不停蹄地趕到那裡。
果不其然,他在那間屋子裡見到裴白舟。
青年身穿一身青色長袍,靜靜地伏在案前寫毛筆字。寫出的字俊秀而工整,寫的內容也是他自己編的詩。絕對比現代的大部分詩人寫得好。
他身邊擠滿許多同樣充滿著書香氣的老人。
他一放下毛筆,那些滿頭白發的老人便紛紛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好詩!”
在一大片掌聲中,季糖看清這間屋子門口掛著的牌子。
【老年人活動中心】
作者有話要說: 小白的確是目前厲鬼中最老的_(:3∠)_生活方式也挺老年人的。
小白是一個直球撩人屬性。因為生活在舊時代,儘管自己很嚮往自由時代,但身上還是有點封建影子,比如保守,容易害羞。跟糖糖說情話,糖糖害羞了,他自己也害羞了……要糖糖親親才能不害羞。
糖糖:我也害羞///v///
求評論,評論多一點就加更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