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臺……
六臺……
八臺……
太陽西落而東昇，不知覺間一夜的時間過去了。
原本精龍活虎的進貨商，不說形如枯藁，也有了幾分喪屍的模樣。
流水線就是這樣噠。
極大提高效率的同時，代價也有些明顯。
郝莽雖然不覺得眼前這點程度算什麼，可他畢竟是老鳥，眼前這些進貨商不過是才第一次經歷的雛兒，敏感性和耐候性都不可同日而語。
“好了好了，大家都停下來吧。”郝莽瞅好時機關掉了生產線上的總閘。
流水線上各個裝置停頓了下來。
只剩下流水線旁的進貨商們，還在機械地重複自己的動作。
“好了，停下來！”
郝莽再次喊了一聲。
進貨商們這回才像是在網咖熬了一個通宵一般，驅動著行屍走肉般僵硬著身子，把灰白色的臉朝向郝莽。
“我……我們生產了多少臺？”有一位進貨商像是八百年沒說過話一樣，啞著嗓子問道。
“在那邊，合格的一共有二百九十八臺。”郝莽指著流水線的尾端。
進貨商們的腦袋，像是齊齊整整的貓貓頭，同時看向了生產線的末尾。
一宿的辛苦，最後只造出了不到八箱產品。
可進貨商們勞累的臉上，像是農民伯伯看到糧食的豐收，眼中泛起了希望的光。
“難道這就是收穫的喜悅？”有的進貨商心中疑惑。
有的進貨商直接開口問道，“我能買幾臺留作紀念麼？”
不管他們的反應各是什麼樣，但他們似乎都與這些看起來和其它遊戲機沒有什麼不同的遊戲機產生了莫名的羈絆。
以前他們倒賣的那些遊戲機只是商品，而這些他們親手生產的遊戲機似乎孕育著其它的東西。
所有的進貨商看向了郝莽。
“好好好”郝莽應道。
他說道，“你們親手生產的這些遊戲機，送……”
他話到嘴邊又改了口，“每臺一百元賣給你們……”
郝莽的話音還沒落，他們就像脫韁的野狗，湧到生產線的後方，爭先恐後地搶購起了遊戲機。
“我來一臺！”
“我也來一臺！”
“快！給我一臺！”
搶到了遊戲機的進貨商，笑容純粹而滿足，就像是一個單純的孩子。
負責打包的老徐一臉懵逼，他的懷裡被塞滿了百元大鈔。
郝莽在他們搶購遊戲機的時候思考起了招工的問題。
“廠子裡招工要麼是靠工友介紹，要麼是靠中介哄騙。這些進貨商是賣產品的二道販子，我把他們當招人的中介應該也行。”
他接過老徐整理順了的一沓錢大聲喊道，“有一件事情，還是要請大家幫忙。”
“您說！”
“可以幫我聯絡一些人來我這工作麼？工作內容，就是咱們這一夜裡做的這些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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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威率先應道，“能！”
他心裡想到，“這個世界上啥事都看個人情。要是郝兄弟身邊都是我的老鄉，每天幫我多說幾句好話，我豈不是能最先拿到剛生產好的遊戲機！？”
黃威這個聲音，刺破了其他進貨商因為重複工作而僵化的心。
他們的心思重新活絡了起來。
“必須的！我這邊有的是人！”
“郝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
“一定會讓莽兄弟挑花眼！”
他們熱烈響應的同時，腦海就像是聯網了一樣，都不自覺地播放出了他們能想到的最美好圖景。
有貨就能賣，有貨就能賺大錢！
數錢數到手抽筋！
要是能從這裡拿到大批的貨源，那該多美啊！
想都不敢想！
集體的狂熱讓空氣都燥熱了幾分。
最先點著這一把火的黃威，卻沒有同其他人一起暢想美夢。
他往外挪了幾步，尋找著老徐的身影。
“剛剛老徐把錢給完莽兄弟就消失不見了。沒有領頭炒熱氣氛，也沒有率先表忠心，這裡頭一定有什麼說法！”
他在門口尋見了老徐的身影，他挪到了老徐身邊問道，“老徐，你怎麼看？”
老徐一邊揉著自己的老腰，一邊回答道，“你記得我們生產了多少臺遊戲機麼？”
“二百九十八臺，不多啊。怎麼了？”黃威不明所以，沒有相同其中的關節，“不說島那邊的廠子，國內每天能生產三五百臺遊戲機的廠子也不少啊……”
老徐沒有應黃威的話茬，語速很慢，沿著自己的思路繼續道，“我們之前會組裝遊戲機麼？”
“不會。”
“我們以前幹過麼？”
“沒幹過。”
“那……”老徐的手指向郝莽，“如果是熟練工來操作，這一宿能組裝多少臺？”
“這……”黃威也意識到了不對。
“三倍？”他疑問道。
老徐搖了搖頭。
“五倍？”黃威再次問道。
“差不多。”老徐點頭。
他又繼續問道，“如果像郝老弟一樣熟練呢？”
“十倍！！？？”
老徐頷首。
“那豈不是三千臺！！！？？？”黃威的聲音尖銳到破音，他有些磕巴道，“這……這……這只有島那邊的廠子才能達到這個日產量吧……”
老徐的臉色依舊平靜，“如果三班倒呢？”
“那豈不是一天能生產上萬臺！？”黃威倒吸了吸口涼蓆，“那一個月不就是三十萬臺！？一年就是小四百萬臺！？”
“島那邊沒有哪個廠子能達到這個產量吧？”黃威有些不敢置信地問道。
老徐比他更瞭解島那邊遊戲機的產能，他笑了，笑得很諷刺。
“島那邊所有工廠的產能加一起，一年也到不了四百萬臺。”
“那……”
“這……”
黃威啞口無言，“這……怎麼可能？”
“是啊……這怎麼可能？”老徐贊同完話音一轉，“可是大你前天能想到在路邊就能買到一百二十臺遊戲機麼？”
黃威搖頭。
“沒想到。”
“你前天能夠想到一個不知名小廠，一天就能出貨四位數的遊戲機麼？”
黃威再一次搖頭。
“你昨天覺得同一家廠還能再出貨四位數的遊戲機麼？”
黃威又一次搖頭。
“你在這之前的任何一天裡，想到過自己能親手生產遊戲機麼？”
“沒有想過。”黃威回答道。
“是啊，我也都沒想過，可是這些都發生了。”
老徐感嘆著，望向遠處初升的朝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