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哉並不想奪走屬於希多娜依的風頭, 雖然她可能不需要這種好意。
比起與咒術協會作對，她更關心的是族人的安全，以及世代居住的聚居地的情況。
“我的、族人、在哪？”
她張著弓, 搭著箭, 冷聲質問面前的咒術師們。
曾經被她用這種態度對待過的直哉可爽了，看著別人經歷同樣的遭遇什麼的, 居然能讓他有一種‘我已經苦盡甘來了’的幸災樂禍感。
咒術協會的人當然也不是吃素的, 被人用武器對準這種事, 就算對方是阿依努族，他們也不會容忍。
更何況，現在的阿依努族已經沒有了神明的庇護。
“阿依努的小姑娘, 放下你的武器！”他們甚至不願意問問希多娜依的名字, “我們對你並沒有惡意, 但如果你執意如此的話，我們也只好用強硬的手段來對付你了。”
聽到這番說辭的七海和直哉同時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都想著要隱瞞人家這麼大的事了, 還說自己沒有惡意，立牌坊也不是這麼立的。
果然, 希多娜依半點不信他們的鬼話, 弓箭依舊穩穩把著, 她對他們說：“把族人、還給我。你們、下山！”
“下山？”咒術協會的負責人被她逗笑了，“小姑娘，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看看這一路上的大雪吧, 這都是你們阿依努人幹的好事！要是沒有協會的出手，你們已然釀成大禍, 現在居然還想趕我們走？”
希多娜依絲毫不為他的話術所動, 事實上, 在來的路上她就已經堅定了信念, 區區三言兩語是不可能糊弄得了她的。
“走，或者戰。”她的眼中流露出一絲兇狠，“你殺我，或者我殺你。”
她不懂人情世故，卻是頂尖的獵手，知道狼群流連在自己的地盤上絕不是為了散心——而面前的人毫無疑問就是有著狼的眼神的人。
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留下。
對方不知道她是認真的，還是只是虛張聲勢。但是不得不說，剛剛那一瞬間，他被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姑娘眼裡透出的殺氣震懾住了。她似乎無比肯定自己說的一切都會成真——假如他選擇留下來，那麼就必然要與她廝殺至只剩一人存活的下場。
他有些氣急敗壞，“現在這裡變成這幅鬼樣子，連我們的人手都折了，你以為自己能做到什麼？”
這時候直哉又輕柔地說出了無比扎心的話語：“她做不到的話，你就更加做不到了。畢竟你只是個無名小卒，事發十二小時之內就害得手下送死的廢物，這樣的你究竟哪裡來的勇氣站出來說話呢？我要是你的話早就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協會的負責人被他懟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可偏偏卻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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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那個禪院直哉——就算他不是禪院家的人，可或多或少也從其他人口中聽說過。當他還在的時候，禪院家的傷亡率曾經低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這位十影是個了不起的工作狂，長年以一己之力救回各種各樣身臨死境的族人，堪稱最能夠令人安心的繼承人，和五條家那位形成了鮮明對比。
如果說五條悟是殺器，震懾住一切宵小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的話；那麼直哉就是屏障，是保護身邊的一切，不讓他們受到傷害的人。
禪院家就是這樣被他一步步拉攏起來的，到了最後，甚至達到了只要是他的話，不分黑白也要支援的地步。
被這樣的他在保護下屬這方面懟了的人就只能在心底暗暗咬牙，因為實在是比不過，強行爭辯的話只會自取其辱。
但這不代表他就要乖乖答應希多娜依的要求，畢竟在他的認知中，造成這場雪災和人員傷亡的罪魁禍首不是他，而是山上那頭正體不明的怪物。
“沒了我們，只憑你們阿依努族要怎麼解決這件事？”他不甘心地問。
希多娜依早已想好：“那只怪物，怎麼來的，怎麼送走。”
聽到這裡，協會的負責人露出了古怪的神情，“你是說用召喚它來的方式，把它再送回去？別開玩笑了，你知道上一個使用那個禁術的人怎麼樣了嗎？”
誰知希多娜依一臉平靜地回答：“知道。”
“他死了。”
停頓片刻後，她又輕聲說：“他是我父親。”
在夢中，她甚至看到了父親死前所經歷的一切，看到了他是如何畫下那個複雜的符咒，又是如何以自身為獻祭，成功開啟異界之門的。
這是她敢於直接討要族人的底氣，也是她給咒術協會的‘交代’。
父親欠下的債，就由女兒來償還。以鮮血開啟的門，就用同源的血合上。
“……”這下，就算是存心找茬的人也說不出話來了。
人家是明確地知道使用禁術的後果，而且為了解決問題不惜獻出自己的性命。作為條件，她只是想要釋放自己的族人，如果連這都不同意的話，他多少是有些不識好歹了，在場還有這麼多雙眼睛盯著呢。
沒有辦法，他只能輕咳一聲：“既然是這樣，那麼讓你的族人恢復自由也可以，但前提是你先解決那頭怪物。”
希多娜依剛想答應，就被直哉抬手攔住，“等等。”
他打斷了束縛的建立，用無比和善的笑容看著對面的負責人，指出他話裡故意省略的部分：“光是釋放阿依努族還不夠，你還沒說要下山呢？”
對方神情一僵，顯然是沒想到會被他這麼一而再再而三地針對。這已經不是單純的較真了，這是防賊！簡直把他當做小偷一樣防備！
於是他板著臉，強忍怒氣道：“這也是必要的程式，萬一她的行動出現了什麼意外，我們也好及時接應。”
誰知直哉笑眯眯地說：“這倒不必，說來也巧，對於山上那只怪物的真面目，我恰好知道一些。”
這下就連希多娜依都對他側目而視，要知道，連她也只是在夢中看到了父親使用禁術的景象，至於那之後發生了什麼，她就不知道了。由於老祭祀已經耗盡了生命，所以她也沒能透過他的眼睛看到那頭怪物的模樣。
可直哉居然說，他可能知道？？
彷彿是為了證明自己一樣，直哉慢條斯理地說出了幾樣證據：“首先，那家夥領地意識很強，入侵者會遭到毫不留情的抹殺。估計那個襲擊阿依努族的詛咒師就是這樣被趕跑的吧？繼續留下來可是會死的。”
不僅是那名詛咒師，現在還留在山上的人形冰雕也能佐證他的話，隨便入侵人家領地的傢伙是真的下場悽慘。
“其次，它的外表很特殊，不知道你們有沒有人親眼看到，不過……嘛，就算看到了，估計也被幹掉了吧。”
都進入肉眼可見的範圍了，再把目標放走可不是冰呪龍的風格。
“四足、雙翼，翼生羽毛，體型在二十米到三十米之間。”
全中。
心知這都是他們剛剛調查出來的情報，絕無可能洩露的負責人沉下臉，不得不承認直哉的確有兩把刷子。
然而直哉的敘述還沒有結束，他遞出了最關鍵，也是最致命的一刀：“不過，雖說領地意識很強，但那家夥也很少主動離開自己的地盤。所以與其說是協會控制了局面，不如說對方根本就懶得下山，這才給了你們能控制它的錯覺。
‘噗嗤’，負責人似乎聽到自己的心上被捅了一刀的聲音。他勉強擠出一個虛偽的笑容：“不愧是十影，就是不知道你是如何知道這些情報的了？”
直哉輕笑，既然他敢說出來，就不怕被人問。
他已經想好了萬全的藉口（自認為）。
“其實呢……”他故意拖長了聲音，引得周圍人都側耳傾聽。
這種理由，說出來的話會引起不得了的反應的吧？那群世家的老頭早就很敵視他了，經此一役後恐怕又要再上一個臺階。不過，誰在意呢？人只會敵視與自己水平相差不大的人，當差距變得難以逾越的時候，他們反而會熄了反抗的心思，想盡辦法拼命地討好對方。
這就是直哉打算做的事，讓自己成為必須被討好的人，這樣才能為自己贏得安寧，和他之前的十多年在禪院家所做的一切並無兩樣。
“……那只怪物，其實是我正打算收服的式神來著。”他宣佈。
直哉覺得自己的說法並沒有問題。
他的‘式神’都是從怪物世界來的，冰呪龍也是那邊世界的怪物，四捨五入冰呪龍就是他的式神，這波邏輯簡直無懈可擊。
非要說哪裡不太對勁的話，大概就是冰呪龍還沒有被他收服，所以表現出了較強的攻擊性。不過問題不大！他這波來是幹嘛來的？不就是為了收服它嗎？這下協會更沒有理由阻攔他了！
協會的負責人被這一套出其不意的組合拳打得找不著北，張口結舌了半天，最後也只憋出來兩三句無意義的結巴。
“你你你……我我我……”
似乎還嫌這個訊息不夠驚人，直哉再次投下一顆炸彈：“話說回來，正巧我最近想晉升為特級術師來著！之前協會告訴我說沒有合適的任務不好評定，這次總該合適了吧？這麼大的任務呢。”
短短幾句話的功夫，負責人的瞳孔中已經發生了好幾場地震。而直哉還在笑嘻嘻：“這次結束後我就能當上特級啦，那家夥都能有，我可不能比他差。”
能把特級術師的位置說得像是盤子裡的小糕點一樣的人，除了五條悟之外，大概也就是他了。
一片死寂中，只有七海還有心情胡思亂想：‘用最平淡的語氣說出了最炸裂的臺詞呢，直哉前輩。’
不愧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