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宏偉輕輕掩上房門,接通了手機。
“喂,宏偉嗎?你還好吧!”
電話裡是孟可麗溫婉而又熨貼的聲音,極治癒,極減壓。
自認識以來,她從來沒這樣稱呼過他,而且還是以一種親密而又關切的語調,讓韶宏偉心中一暖。
“還好,那封群眾來信查到了?”
韶宏偉簡單回應的目的,是不想被她帶入到曖昧的情緒裡。
在看到手機上“孟可麗”三個字時,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綠蟻小館裡託付給她的,關於查詢那封群眾來信的事。
電話那端,孟可麗顯得有些不高興,嗔道:
“你看你,人家這麼晚打電話,難道就是為了那封信麼?”
“這……”
不等韶宏偉辯解,電話那端又道:
“你有了不開心的事,也不告訴人家。要不是我給你們縣委辦打電話核實新聞稿的事,我還不知道你出了這麼檔子事呢?”
被人關心的感覺真好,何況還是一個酒窩美女。
韶宏偉心裡暖意橫生,嘴上卻道:“這點小事,我幹嘛要滿世界嚷嚷?”
手機那端道:“可我不是外人啊,哪有男朋友有事不和女朋友說的?”
“我們……”韶宏偉一腦門子黑線,心說,我還沒答應你好不好?
“我們什麼?你現在不要急於撇清關係,先說說到底怎麼回事吧。”電話那端顯然知道他要說什麼。
韶宏偉只好道:“昨天下班前的事,今天在東店村忙了一上午蔬菜銷售的事情,隨後又發生了老社長打人的事,我又跟著回來處理,一直忙到晚上。”
隨即,韶宏偉就將昨天臨下班時,接到縣委組織部處理決定,以及今天早上和鎮書記的爭吵,下午又被責令回家停職反省的事情,前後說了一遍。
也說不上為什麼,平日裡不愛向別人訴苦的韶宏偉,在孟可麗面前竟變得毫無保留起來。
期中不僅僅是信任,更有一些相知的感覺。
最後韶宏偉道:“事情就是這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能應付的。”
說完這些,心中竟有了幾分輕鬆。
看來自己扛,確實挺辛苦。有個傾訴的物件,竟能使自己得到一些解脫。
孟可麗嗔道:“我知道你能應付,我是為你氣不過。他們這麼做,肯定違反了組織程式。你可以向魯書記反應,這樣會簡單些。”
“你怎麼知道魯書記不知情?”韶宏偉吃驚於孟可麗的判斷。
孟可麗道:“我和你說過魯向陽的為人,他不會如此草率地處理這類事情。我覺得,縣裡有人把你當替罪羊了。黃書記不在了,你又沒什麼根基,拿你開刀是做給縣裡其他幹部看,提醒他們站好隊。”
“嗯,有道理。不愧是記者,政治思維足夠敏銳。”韶宏偉由衷地讚美道。
“嘚嘚,誇美女,不能說她有智慧。你知不知道有句話,叫什麼大什麼無腦了?”
“胸大無腦。”韶宏偉脫口而出。
“你好討厭,誰讓你說出來。”
“……”
“我啊,腦子自然是有一些;那兒麼,你也看見了。咯咯咯……”電話傳來銀鈴般的笑聲。
韶宏偉的腦海裡立刻浮現出綠蟻小館裡,自己幫孟可麗脫衣時的畫面。
白色襯衣下,敞開的V字型領口,白花花的那麼晃眼;深深的溝壑連同兩側的風景,在他眼前盤旋。
電話裡笑了片刻,又一本正經地道:
“算了,還是我教你吧,誇女孩得說她漂亮,說她溫柔可人,說她可愛。”
停頓了一下,冷不丁來了一句:“說,我可愛不?”
孟可麗趁機索愛。
韶宏偉回頭看了看門口,轉回頭壓低聲音道:
“嗯,很可愛。”
“咯咯咯……”電話那端再次傳來銀鈴般的笑聲,緊接著:“你好虛偽啊!”
韶宏偉有些不忿了:
“你看看,本來就是啊。我回答了,你又說我虛偽。原來你是挖好了坑等我跳,下次不說了。”
“我不,我就要你說。”孟可麗撒嬌道。
“又是你舅,那你舅媽呢?”韶宏偉終於扳回一局。
“討厭,你好討厭。”
韶宏偉得意地在這邊笑。
孟可麗似乎察覺出什麼,問道:“在哪呢,怎麼說話都不敢大聲?不像你的風格。”
“我剛從鎮上回來,準備吃飯呢。”他如實說道。
“在家裡?”電話那邊似乎松了口氣。
“嗯,我媽剛做好了飯。”
孟可麗立刻關心道:“怎麼這麼晚才吃飯?這樣對身體不好,不管遇到什麼,總會過去的。”
“那不打擾你吃飯了,本來還有兩個重要的資訊告訴你,還是等你吃完飯吧。”
韶宏偉問:“兩個,還重要,要不要現在說?”
“不著急,先吃飯,我等你。”孟可麗善解人意地道。
韶宏偉從房間裡出來的時候,韶國權和張金花滿是笑意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一直等他坐下,張金花才問:“誰的電話,鬼鬼祟祟的,程秋燕?”
“媽,不是,一個記者朋友。”說完,低頭開吃。
中午到現在,肚子早就提過無數次抗議了。韶宏偉覺得自己能把眼前的整桌菜都吃下去。
但他只吃了一口,就愣住了。
自己的碗裡,堆滿了排骨和魚肉。
紅潤的肋排,肉向裡面縮著,露出兩側的骨頭,只需一啃就能下來。
魚肉是一大塊魚腹肉,最滑嫩的部位,沒有刺,還很入味。
碗裡都是兩道菜的精華,老兩口趁他打電話之際,將它們布到自己的碗裡。
“爸、媽,你們怎麼不吃,都夾給我幹嘛,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說著,韶宏偉給爸媽碗裡各布了一塊肋骨。
韶家的飯桌上,一直如此。
從韶宏偉小時候記事起,家裡好吃的基本都成了他的專利。
那時,他以為這是一種天然的權利,因為他小麼?
等到長大後,才慢慢懂得:不舍得吃,其實是父母最樸素的愛。哪怕餐桌上美味豐富,不差大人的那一口。
也漸漸明白,父親愛吃雞頭,母親愛啃沒多少肉的脊骨,其實都是二老捨不得吃他愛吃東西的一個藉口。
他們總是把最好的東西,給了他們最愛的兒子,同時,也把無盡的希望寄託在他身上。
這也是為什麼韶宏偉不願父母再為了自己的婚事,揹負鉅額債務最根本的發端。
張金花見兒子說不是程秋燕的電話,臉上露出一絲失落,隨即就叮囑道:
“兒子,我和你爸都和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為了彩禮和人家秋燕慪氣。我們家雖然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之家,可韶家娶媳婦,也不能讓人家說咱們的不是啊。”
韶國權也道:“你媽說得對,人家姑娘養了那麼大,說嫁就嫁,怎麼也得收點成本回去吧。現在上陽也時興這個,我打聽過了,六十六萬在她們那邊算中上等,再說人家姑娘也不錯,值這個價。”
韶宏偉啃著一塊排骨,嘴裡道:“秋燕說,她爸媽同意降到三十八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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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國權一拍桌沿:“那可以了啊。三十八萬,不多,不多。我和你媽攢了有二十幾萬,再借一些,就差不多了。”
說罷舉杯:“來,兒子,三十八萬,你應承下來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