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魯書記搖頭,韶宏偉腦袋又是一陣發懵。
自己今天這是怎麼了?為什麼每次表達的想法都被領導否定?
難道是自己的思維方式出了問題?
可自己分明在努力適應魯書記的思維節奏啊!
尋找領導的思維點,一直是身為領導秘書的韶宏偉的職業基本功。
自從三年前擔任縣委大秘那天起,韶宏偉就很有自知之明。
如果想讓服務的領導滿意,就必須瞭解領導的性格特點,他喜歡什麼,對什麼事情不能容忍等等。
尤其是秘書的思維方式,要儘可能與領導同步。
韶宏偉深知,與領導相比,無論是從政經驗,還是思考問題的角度和深度,自己都差得很遠。
他既不是豪門世家,也沒有官場經歷。
自己只有連小吏都算不上,停留在官場邊緣的父親,在他初入官場時提供了一些忠告。
韶國權用僅有的一點經驗,和自己幾十年的職業感悟,叮囑韶宏偉:
在機關裡為人要謙虛,對人要客氣,對領導要有眼色,對幫助過自己的人要感恩。
至於官場經驗,則是極其簡單而又實用的一句:不懂的就向別人學,從模仿別人開始。
不管任何人,只要有比你強的地方,就認真跟人家學。
等把周圍人的優點都學到了,你就可以對別人實現超越。終有一天,你就會成為最出色的一個。
也正因為此,只要一有機會,韶宏偉就在領導身邊觀摩他們講話,揣摩他們話裡話外的意思,努力學習,不停地模仿。就像禾苗,努力吸收著雨露和營養。
一開始,韶宏偉很不習慣,就像隔著窗紙看風景,覺得周圍的領導們,幾乎每個人都高深莫測。
他們說的話都是那麼有水平,處理問題都是那麼令人叫絕。
有時,韶宏偉甚至有過這樣的怪念頭:如果能鑽進領導們的腦袋裡,看看他們的大腦是怎樣工作的,為什麼會這樣思考,那該有多好。
領導們的思維總是那麼清奇,觀點總是那麼高屋建瓴,處理問題的方式,更是令人叫絕。
這是一種實力差距的無奈,是韶宏偉對自己能力不足的恐慌。
到後來,隨著與領導接觸的時間增多,慢慢的,韶宏偉逐漸摸到了一些領導的脈絡。
再到後來,他努力強迫自己站在領導的立場上,從領導的角度,按照領導的思維習慣去思考,竟然開始融合了。
慢慢的,韶宏偉從對韓書記的做法不明所以,逐漸進步到能夠領會韓書記的意圖,到後來,能猜到韓書記的想法八九不離十了。
而且,韶宏偉舉一反三,逐漸形成了自己獨特的處理問題的風格。
這讓韶宏偉在後期的工作中,與韓書記的配合越來越默契,深得韓書記認可。
這次,對於出任魯書記秘書的方法也是一樣。
對於黃曉坡一案,關於部分贓款去向是否深究的問題,他就努力站在魯書記的立場上去思考。
思考的依據,來源於從孟可麗處瞭解到的魯書記的資訊,從各方面耳聞的魯書記在上陽工作期間的官聲,加上那次與他面對面促膝長談的判斷,以及自己對魯書記做的功課。
這些結合起來,讓韶宏偉對魯書記有了一個大概的判斷,對魯書記的思維特點有了一些瞭解。
韶宏偉認為,以魯書記的正直無私,敢於碰硬的作風,如果面對這件事情,一定是力主一查到底,弄個水落石出的。
正是基於這個判斷,在與吳建明和金立明這兩位紀檢老手討論這一問題時,韶宏偉堅持要把那個小本子上的人徹底查清。
雖然他謙虛的說,這是他個人的建議,不代表魯書記。
在他心裡,已經篤定魯書記會同意他的意見。
今天正好魯書記詢問這方面的進展,他藉機說出來,心裡多少有被魯書記肯定的期待。
自己出任魯書記秘書,交付的第一項任務,就以魯書記滿意的表現完成,這不能不說是個好的開頭。
令韶宏偉沒想到的是,自己滿心的期待,卻被魯書記的搖頭給否定了。
這多少令韶宏偉有些失落,同時也很好奇。
魯書記為什麼不同意對此深入調查呢?
帶著無比的疑惑,韶宏偉呆呆地站在那兒,看著魯書記。
魯向陽搖完了頭,沒有立即回答韶宏偉的問題。
把手裡的華子煙,輕輕丟在茶几上,指著書架上的書道:
“宏偉,聽說你也喜歡歷史?”
書架裡擺了一套《二十四史》,不甚整齊,應該是經常翻動的原因。
韶宏偉見魯書記轉移話題,知道這是他的迂迴戰術,透過談歷史,最終還會回到問題上來。
就不時時機地配合道:“是的,魯書記,培根說過,‘讀史使人明智’。歷史是面很好的鏡子,可以知古今、識興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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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小就喜歡看歷史方面的書,從中學到了很多現實中學不到的東西。”
“魯書記,我聽說,您對歷史很有研究。”
魯向陽笑了笑:“研究倒談不上,閒來沒事的時候,總是喜歡翻翻歷史書。”
“在官場上行走,不能不懂些歷史。”
“歷史是古人智慧的結晶,是很多傑出人物思想的整合。”
“這些人物,大都身居要職,自然涉及了為官之道和為人之道。”
韶宏偉點頭,深以為然。
魯向陽話鋒一轉:“說到反腐倡廉,其實我們古代很多朝代都重視懲治腐敗,也下了很大力氣。”
“但事實證明,效果卻並不好,你知道為什麼?”
果然,魯向陽給韶宏偉出了一個考題。
他是想用歷史上的成敗經驗,為剛才的話題找一個借鑑,也是用這種思辨的方式,啟發韶宏偉進行深度思考。
這比他直接教育說服來得更有效。
韶宏偉懂得,講故事,借喻,是領導們最願意使用的一種溝通方式。
他略想了想,就道:
“我認為,封建社會懲治腐敗,最大的問題在於皇權至上。對於大臣們的貪腐,往往憑皇帝的好惡,甚至當時的情緒左右,沒有形成系統的反腐機制。”
“絕對的皇權和極少數信任的心腹,成了反腐的主要力量。這種孤家寡人的獨斷專行,必然發揮不了機制的合力。雖然查處了一些貪腐行為,但大多數有腐敗行為的官員,並沒有得到懲罰。”
“再加上以人治人,使反腐成為政治鬥爭的工具,大部分反腐都是無疾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