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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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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比這個更叫她羞恥的了,她是女官,平時脊樑要挺得比男人直,做事要比男人爽利,這樣才叫人看得起。她一直想讓別人忽略她的性別,甚至自己麻痺自己,把自己當男人看,苦點累點也不因自己是個女孩而嬌氣推脫。可是被豫親王來這麼一手,她才發現自己其實一直處於弱勢,女人就是女人,哪怕做了官,依舊百無一用。

她不好意思面對容實,覺得自己不乾淨了,配不上他。狠狠擦自己的嘴,擦得嘴唇一圈辣辣地疼,然後把玉牌解下來遞過去,說:“對不住了,事到如今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把這個還給你,你找別的好姑娘去吧。”

他不肯伸手,“你這是什麼意思?怪我來得晚嗎?是我不好,我前頭巡查,一直在曲院風荷那一片。要是早知道你會遇上這種事,我就算不當值了,也要來救你。”

她哭得很慘,自覺非常噁心,跑到湖邊上掬水把臉洗了一遍。站起來後沮喪又狼狽,頭上帽子歪著,胸口水漬淋漓,還是執意把同心玉還給他。

“你拿著吧,我不能收你的東西了。剛才的情形你也看見了……”她低頭哽咽了下,“我想跟你來著,可人家把話都挑明了,他是王爺,將來說不定還是皇帝,你怎麼和他鬥?我不能連累你呀,你這麼好,別因為我把自己搭進去了。”她說得很艱難,心裡什麼想頭自己也鬧不清。希望他就此放棄,這樣對他有好處,可是又萬分捨不得。她都已經和阿瑪說過了,將來想嫁給他的,結果豫親王忽然調轉槍頭,她的前途和愛情眼看都要毀了。

她想找阿瑪討主意,也沒臉和他說話,轉身要走,被他拽住了,“你別這樣,遇上這麼點事兒,你就打算不要我了。我不怕他,拼著不做官了,又怎麼樣?他要當皇帝,也得看他有沒有這個造化。”

頌銀羞憤難當,又掙脫不開,抬高了嗓音道:“你沒瞧見嗎,我被他親了!”她像孩子似的抽泣不止,這會兒不是小佟總管了,她就是佟家二丫頭,遇見了心理上過不去的坎,感覺天矮下來,從今以後生活也沒有顏色了。

他不知應該怎麼安慰她,只有儘量大事化小,“親了就親了,當被豬拱了一下就完了。你恨他,不能把氣撒在我身上,我是無辜的,難道因為他缺德,就害我連媳婦兒都沒了?你要實在不能解氣,下回我去找他,幫你親回來成不成?”

頌銀聽他這通離經叛道的說法,想笑又笑不出來,憋得很難受。她不知道這豫親王是吃錯了什麼藥,怎麼一下子變成這樣了。不管他是出於何種目的,眼下她和容實面臨的困難又多了一層,就像他說的,樑子結下了,沒法化解。人家又是儲君人選,將來萬一即位,她和容實怎麼辦?

她還是搖頭,執拗地把玉塞給他,“你拿著,別摔了。好在家裡還沒驚動,這就散了也沒什麼。”

他不答應,“什麼叫沒驚動?我們家老太太、太太都知道了。就連我爹都知道我要娶你,前兩天正打算修房子準備迎親呢。還有侍衛處那群人,吵著鬧著要喝喜酒,你中途把我撂下了,我以後怎麼見人吶?”

頌銀被他責問得難以招架,結結巴巴說:“那就和他們……解釋一下吧!”

“怎麼解釋?說你要去當豫王福晉了?這麼一來不說面子,我連裡子都沒了。”

他無論如何不答應,頌銀看他這麼鬧也沒有辦法,心裡還為剛才被吃了豆腐不痛快,“總之我是沒臉跟你了,你要個被別人親過的女人當媳婦兒嗎?”

他說要,“不就是親了一下嗎,我給他蓋住就行了。”他不由分說,捧住她的臉,在她嘴上狠狠親了一口,“這下好了,你也讓我親過了,還是我的人。”

頌銀五味雜陳,他太有辦法了,真叫人說不出話來。

他自顧自把玉重新給她戴了回去,咬著槽牙說:“人在矮簷下,不能立刻把他怎麼樣。但你放心,過兩天布庫場上,我一定替你出這口氣。”

和皇帝過招不敢用全力,要給主子留面子,更不能傷了聖躬。但面對親王,又有這層瓜葛,他不打算買賬,非要分個勝負出來不可。他早就把頌銀當家裡人看待了,如今她受這份委屈,他不會這麼輕易放過豫親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位王爺最好別落在他手裡,否則有他受的。

頌銀經他這麼一說,倒冷靜下來了,他在乎她,為她出頭,很暖她的心,可三天後的布庫絕不能應戰。這世上沒有什麼地方是講究公平的,布庫場上所謂的死傷不論有兩說。那些黃帶子打死人可以不追究,侍衛要是打殘了宗室,革職發配,根本無冤可申。

她很怕,抓著他的衣袖央求,“二哥,你再親我一下。”

容實剛才是壯了一回膽才敢下嘴的,也準備好挨她一巴掌了,不過她大概沒回神,並沒有把他怎麼樣。現在她居然又主動要求,他有點慌了,“真的?”

她點點頭,撅起了嘴,圓溜溜的紅唇,優美可愛。他歡欣雀躍,忙貼上去,這回感受到了,感受到她全部的溫情和托賴。然後隱約的香氣從她的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裡散發出來,和脂粉不一樣,是難以描述的一種味道,即便你屏息,依舊可以在腦子裡形成一片迷霧,讓人血脈噴張。

兩個人都是生手,兩個人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但是感覺很好,唇齒相依,關係又近了一層。有時候真應該感謝豫親王,要不是他莫名其妙的作亂,他們不可能發展得這麼順利。頌銀是老黃牛,抽一鞭子才肯邁一步,少了豫親王的對比,怎麼映襯出他的好來?

就這麼貼著,貼了老半天。分開的時候容實表情古怪,支支吾吾說:“我……有點難受。”

頌銀急起來,“不舒服嗎?”

他紅了臉,“不是生病,就是心裡很著急……到處很著急……”

到處很著急,這個比喻她居然立刻明白了,只是不好意思說,她也有種著急的感覺。以她的理解,應該是人長大了,對於男歡女愛有本能的反應。因為這個人是你喜歡的,不排斥他,親吻變得很美好,自然就會衍生出更多更複雜的感情來。

她嘆了口氣,牽著他的手說:“三天後那場布庫,我不想讓你去。”

他明白她的憂懼,但是事關男人的尊嚴,難道自己的女人被人輕薄了,事情就這麼過去了嗎?他說:“你別管,我自有分寸,不過殺殺他的銳氣,並不會把他怎麼樣。”因為勝敗關係到她的歸屬問題,他不得不參戰。只要打敗了豫親王,起碼讓他沒臉請婚,頌銀就可以不必擔驚受怕,可以繼續在內務府當她的員外郎。至於豫親王將來如何狹私報復,都是後話,如果帝位最後傳到他手裡,也只能說老天爺眷顧他,反正自己是情願站著死,也不願跪著活的。

頌銀見勸不住,便不再贅言了,心裡琢磨著等到了那天再阻止他去也一樣。在這條桃花堤上耽擱了太久,她擔心那些回事的宮女太監找不到她,便整了整衣冠說:“我得回去了,你也要當值,走吧!”

剛邁一步,踩到了一地碎瓷,她蹲下來把瓷片收攏,嘴裡嘀嘀咕咕說著:“可惜了我的酥山。”

他怕黑燈瞎火扎了她的手,自己搶在她前面收拾了,回頭問她,“你愛吃酥山嗎?明兒我給你做。”

她說不是,“我從惠主兒那裡弄了一盞,想給你送去的,結果半道上遇見六爺,被他劫了胡。”

他皺眉唾棄,“這個不要臉的,連我的吃食他都搶。敢情上輩子結了仇,這輩子盡找我麻煩了。”見她泫然欲泣,忙又安撫她,“沒事兒,搶了就搶了,我也不愛吃那個。”說著頓下來,臉上升起羞澀的笑,拿肩頂了她一下,“你能想著我,比給我吃什麼都讓我高興。我瞧出來了,你往後一定是個好媳婦兒。這會兒就這麼惦記我,等進了門子,還不定怎麼疼我呢!”

頌銀被他說得飛紅了臉,“我在後邊吃喝都有,你得到處巡視,時候又這麼晚了,我怕你當值餓著了。”

他悄悄摟了她一下,“我是個爺們兒,沒那麼嬌氣,你別操心我,好好照應自己就成了。”

她垂眼笑了笑,接過他手裡的碎瓷,回頭要送回御茶房。兩個人並肩上了小徑,前面猜燈謎猜得正熱鬧,人前是不能太親近的,自發隔開三尺遠,只能靠眼神交流。頌銀看了他一眼,小聲道:“該說的我都和你說了,你煞煞性兒,別頂風和他鬧。”

他嗯了聲,“你放心,他不招惹我,我是不會動他的。就算非得伸手過招,我也挑他肉厚的地方揍,傷不了他。”

她無奈一笑,他老是這樣,氣氛挺正經,他說著說著就往斜裡岔了,到最後彷彿所有難題都不是事兒,等閒就可以解決掉的。可惜得分開了,從先前和豫親王糾纏開始,耗費了老半天,外邊要是找她,這會兒必定炸鍋了。她打算和他道別,他倒不忙,只說“我送你一程”,護著她往人多的地方去。待遠遠看見她阿瑪了,這才頓住腳,目送她往水榭那頭去。

她走了幾步回身看他,他站在人群裡,負著手不急不躁的樣子,唇角笑意盈然。她想起剛才和他過家家式的親密舉動,臉上頓時發燙,忙低頭緊走回她阿瑪身邊,只聽她阿瑪大聲說:“哪兒高樂去了?找你半天,連人影兒都沒瞧見。”順著她的視線往遠處一看,看見那個女婿人選還站在那裡呢,因為長得實在出挑,到哪兒都有種鶴立雞群的感覺。

述明咳嗽了一聲,閨女挺靦腆的樣子,他忽然生出了無邊的感慨,孩子真是大了,以前跟在身後阿瑪長阿瑪短的,現在幹活三心二意,心也落在別的地方了。

他嘆口氣,說:“別看啦,豫親王回來了,你知不知道?”

一提他,她腦子裡激靈一下,“我知道,剛才見著他了。”

她阿瑪嘬了嘬牙花兒,“我有點擔心,怕他知道讓玉進宮的事兒,要尋咱們晦氣。”

她臊眉耷眼說:“先頭已經問過了,氣勢洶洶的,問是不是想讓萬歲爺給咱們抬籍。”

述明狠吃一驚,“你怎麼說的呀?”

“還能怎麼說,我都賴了,死活不承認。只說萬歲爺對我們起疑,恐怕要罷了佟佳氏的官,咱們是沒辦法才送讓玉進宮的,只求皇上不為難咱們。”

述明沉吟了下,“他信嗎?”

“您說他信嗎?”她嗓子矮了下來,輕聲嘀咕,“咱們往後可艱難了,他撂了話,說打算請旨,娶我過門,這麼著皇上就不能抬咱們的籍了,讓玉再得寵,也沒有把弟媳婦一家子歸到他旗下的道理。”

述明被接連的訊息震得找不著北,站在那裡只管愣神,“真成,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主兒太厲害了!那你怎麼說?事到臨頭,你還和容實走得那麼近,別害了人家。”

她忽然鼻子發酸,很想和阿瑪哭訴,但苦於地點不對,只能把話咽回去。其實那件事她不想提起,太丟人了,要有地縫,她恨不得鑽進去。可事已然出了,容實也攪合進來了,不事先和阿瑪通氣,她又怕到時候他招架不住。於是把他拉到一旁,待左右人都散了才猶猶豫豫說:“剛才六爺……不太尊重,虧得容實救了我,兩個人約了布庫場上見真章,時候就定在三天之後。”

述明瞠目結舌,一聽閨女受了委屈,立刻就怒髮衝冠,“他什麼玩意兒,就這麼當主子的?瞧著咱們旗奴好欺負,真不把人當人看了?”

頌銀無奈瞧著她阿瑪,都罵上街了,說明這回是氣大發了。任何一個當爹的都不願意自己的閨女受這種屈辱,雖然不知道六王爺對她幹了些什麼,但光憑想象,已經讓他火冒三丈了。他就地轉圈兒,氣得臉通紅,可要讓他有更進一步的什麼行動,基本是不可能的。顧忌得太多了,雖然他掌握了不少豫親王的醜事,但要抖露出來,得冒巨大的風險。有太后在呢,豫親王會安然無恙的,佟家拿雞蛋碰石頭,這種事幹不得。

萬般糾結,最後化作一聲嘆息,“容實和王爺吵起來了?還約好了打架?”

頌銀說是,“要上善撲營。”

“不能去啊,不能去……”他灼灼看著頌銀說,“容家就剩這一根獨苗了,咱們不能坑人。你想法子勸住了,明兒準你假。我記得容實也休沐,你上容家去,好好和他說,千萬別衝動,萬事緩和著來。”

她也知道要緩和著來,可眼前危及得很,她怕豫親王直接找阿瑪說親,阿瑪不好推脫。內務府的出身是不高,但八十五年的基業,祖祖輩輩二品往上走的大員,真要論聲望,佟家的閨女當個王爺福晉一點兒不辱沒人家王爺。她唯有事先提點他,“那頭親我不答應,有人和您提起,您全推到我身上來。”

述明眨巴了兩下眼睛,“我記得你前幾天還打算替讓玉的呢。”

她犟了脖子,“我寧願配真小人,也不願配偽君子。”

述明嚇一跳,這丫頭瘋魔了,皇帝是真小人,豫親王是偽君子,要讓人聽見夠殺十回頭了。他忙壓手,四周看了一圈,“不說了,好多差事等著你辦呢。宴快散了,上外頭看看車輦,別堵著照壁,都引到東邊大宮門上去。”

頌銀怏怏領了命,自己的私事先放一放,必須打起精神來支應宮務。這場中秋家宴直到三更方散盡,等回到家,天都已經要亮了。進門砸在羅漢榻上,連臉都沒洗,一覺睡到近午時。

她額涅是愈發地心疼她了,絮絮抱怨男人,“以前沒孩子做跟班,一年幾個大節令也那麼過。現在有指望了,逮著黃牛就當馬騎啊,姑娘家跟著忙整宿,犯得上嗎?”

她已經被芽兒鬧起來了,惺忪著兩眼擦牙,口齒不清地應了她額涅兩句,“我當官兒……吃俸祿,得幹活。要不讓人……說我阿瑪徇私。”

她自己沒什麼怨言,太太就不說話了。回身給她掃炕疊被,一面道:“今兒四房有人上門提親,你四嬸子邀了我們過去瞧人,你去不去?”

“是給琬琰說親?”她提不起興致來,芽兒替她梳頭,她挑了兩支簪子遞過去讓她插上,懶散道,“我年輕輕的姑娘,看人相親,叫人笑話。我不去了,您去吧!”

既如此,太太讓嬤兒把炕幾送進來,中午給留著的飯菜溫在灶上,看她起來了都送進來,讓她吃了給老太太請個安,下半晌可以接著睡。

太太吩咐完就去四老爺府上了,頌銀收拾停當上老太太跟前說了會兒話,喜笑顏開的,一點煩惱都沒有的樣子。辭出來的時候兩頰發酸,才覺得自己裝得挺辛苦,這是她阿瑪教她的,再苦再難不能讓家裡跟著操心。以前她也有控制不住自己情緒的時候,但是現在不會了,她也像阿瑪一樣,肩上擔著責任,變得越來越堅強。

她去容家的時候正是歇午覺的當口,其實這時候登門挺失禮的,但難得遇上兩個人都休沐,總想去拜訪一回,也很久沒有給他家老太太和太太請安了。

容老太太是比較懂注重養生的,午覺時間有嚴格的控制,每天半個時辰,絕不能多。早前西洋鍾入關的時候皇上賞了一口,大玻璃罩子罩著,裡頭一個長翅膀的光屁股孩子滴溜溜轉圈,底下一個銅製的圓坨,一到點兒就當當響。

她起來的時候丫頭伺候她淨了臉,容太太一邊給她打著扇子一邊告訴她,“佟家二姑娘來了,這會兒在容實院子裡呢!進門先上這兒來了,問了說您睡著,沒好進來打攪,這會兒要不要請人過來?”

老太太立馬站起身,笑道:“有程子沒見她了,怪想她的。她在哥兒那裡?別叫她,讓他們處著。咱們過去,遠遠兒看一眼,瞧瞧他們在幹什麼。容實今天瞎胡鬧了沒有?每回人家來都不著調,沒的嚇著人家。”

容太太說沒有,“今天好好的,早上起來打了一套拳,射了幾個草垛子,後來讀書練字,沒看見在外頭走動。”

老太太點了點頭,“緣分這東西真說不準,以前冤家對頭似的,現在小兒女長成了,看對了眼,不必撮合自己就到一塊兒了。上回和你說的,該預備的預備起來,等頌銀松了口,別管他們家老太太,就找她阿瑪,和她阿瑪說。”

容太太道是,攙著老太太往容實的住處去。沒進院子就見兩個人坐在簷下,有說有笑的。頌銀捧著一個首飾盒子,愛不釋手,驚訝地讚歎,“這是你做的呀?手藝可太好了!我家老太太上回還誇你做的燈臺呢,這回我得拿回去讓她看看,必然又一通狠誇。”說著賴皮一笑,“當然啦,盒子是好,裡面的東西也很好。”

容實搓著手,笑得浪蕩不羈,“喜歡吧?我這人眼光就是好,挑的東西實在,瞧人也準。”

她低頭莞爾,“老害你破費,怎麼好意思呢。”她輕輕撫摩那雕工細緻的匣子,初開啟時就發現了一套頭面,是紫玉的,十分素雅,不顯得張揚。對她來說東西貴重與否並不重要,她領他這份情,愈發覺得他待她是真心的,花這麼多心思,自己不跟他,實在太對不起他。倒也不是拿人的手短,如果不和他貼心,絕不會收他的東西。她如今就有這種感覺,和他不分你我,因為已經很親密了,他是另一個自己,是不可或缺的另一半。

老太太透過牆上的透花漏窗看了半天,見他們蜜裡調油,心內安然。轉頭示意容太太悄悄退回去,待過了跨院才想起來,“你前兒說有人要來,我沒聽真周,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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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太太說:“是房山的慶哥兒媳婦帶著兩個孩子,慶哥兒走得早,他們家道艱難,只好上京來投親。”

老太太哦了聲,慶哥兒是老太太表兄家的,和容學士是一輩人。胡家祖上並不窮困,也積攢了點傢俬,後來做藥材買賣賠了個底朝天,慶哥兒又染病死了,家裡只剩個寡婦帶著一兒一女。原本親戚越走越遠,這十來年基本沒什麼聯絡了,如今逢了難,來投奔,也不好把人拒之門外。

老太太是善性人,人家過不得日子,適量幫一把,是親戚的情義,“他們家大丫頭我見過,眼下也十六七了吧?孩子大了,怕不方便。找個院子安置他們娘仨,等過陣子問問她娘的主意,給姑娘找個好婆家。人說救急不救窮,一輩子的,咱們擔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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