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禮恰逢城市嘉年華，整個城市熱鬧極了，入夜後的天空綻放出大片大片的煙花，歡聲笑語從遠方漫過來，熱鬧似乎無所不在。
趙曉雨也想融入這樣的熱鬧裡，但她只有一個人，彷彿註定了孤獨。不知不覺，她在一條漆黑的小巷裡停下了腳步，不再追趕人群。煙花發出的絢爛光芒從頭頂一閃而過，卻無法照亮這條小巷。
燈火與快樂近在咫尺，趙曉雨卻無法擁有它們。
便是在這個時候，趙曉雨聽到了一聲呼喊：“……曉雨。”
她抬起頭，看到了爸爸媽媽。
他們的身體是半透明的，可以清晰地看到風從他們的身體裡穿過，背後的建築物也清晰可見。趙曉雨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議，卻依然伸出手，撲向了他們。
“爸爸媽媽……”
她卻沒能撲進朝思暮想的懷抱裡，而是被一雙胳膊沉穩地接住。
是虎珀。
夜色裡，虎珀的身上似有光芒，那光芒卻是破碎的，彷彿有著罅隙的牆壁，燈光從中洩露出來。
“吾輩還是沒辦法把他們真正留在你身邊啊……”
虎珀的聲音低低的，他伸出手擦乾淨趙曉雨藏在帽子下的臉龐上的淚痕，一如初見時的溫柔。
那雙手是那樣溫暖，趙曉雨忍不住破涕為笑：“沒關係啊，能夠見上一面，我已經很滿足了……虎珀，我很感謝你呢。”
四
趙曉雨的初中過得平淡無奇，沒有多少人瞭解她的家庭，大家對她的印象不過是安靜，成績平平，沒有什麼往來親密的朋友，在任何地方任何時候都是影子一般的存在。
而和趙曉雨這種“影子一般的存在”截然相反的，是耀眼如陽光的存在。
顧哲是那種陽光帥氣又很有人緣的男生，喜歡打籃球，說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語，成績永遠年級前三，還在初三開學前的暑假透過了鋼琴八級考試，是很多女生都會暗戀的那種男生。
影子般的趙曉雨和陽光般的顧哲，怎麼都不像會有交集的那種人。趙曉雨走到哪裡都會聽到大家談論顧哲，但顧哲的世界裡一定不會有人議論趙曉雨。
然而，一場摸底考試，趙曉雨和顧哲在同一個考場，座位毗鄰。
“趙曉雨，你好啊。”
晚到的顧哲落座後做的第一件事是跟前面的同學打招呼，明明是第一次說話，口氣卻絲毫不像是初次見面。他衝趙曉雨咧嘴一笑，笑容燦爛得讓趙曉雨以為太陽近在咫尺。
“……你好啊。”
趙曉雨反應慢半拍地回應顧哲。她不是遲鈍，只是有些意外，以及面對真實畫面的緊張感。
雖然也幻想過跟顧哲面對面交談的畫面，但趙曉雨不會在此時以為顧哲早就認識自己。考場座位號可以在教務系統裡提前查到，顧哲又那麼強大，會記住一個普通的名字不足為奇。
學校裡有很多女生喜歡顧哲，趙曉雨也是其中一個，只是她不會說出來，她明白自己和顧哲之間有著怎樣巨大的差距。
成長讓趙曉雨習慣了孤獨一人，她最先學會的是審度自己和他人的差距。她以為自己跟顧哲永遠不可能有交集，命運卻開了個小玩笑，讓她跟顧哲一個考場，還是前後桌。
然而命運這個愛捉弄人的傢伙彷彿對趙曉雨青眼有加，繼續將顧哲帶到她的面前來。
不久之後，是學校組織的秋遊，他們乘坐大巴進山遊玩。
趙曉雨所在班級的大巴在入山途中出了意外，司機下車檢查後說走不了了，大巴上的學生被分到其他車上，最後還剩下十幾位同學沒辦法分配，領隊老師讓他們原地等麵包車過來。
顧哲跟趙曉雨並不是一個班，然而他把自己的座位讓給了別人，自己下來了。
雖是秋天，暑氣卻沒有散去，依然有鬧人的蟬鳴，大巴發出的熱氣和汽油味填滿了空氣，大片的日光投射而下，滯留在地表的酷暑烘烤著所有人。
“這麼熱的天，憑什麼讓我們留在這兒啊！”
不知是誰抱怨了一句，隨即大家都抱怨起來。大巴司機不管人，領隊老師讓大家先自由活動，但不能走太遠。
入山道路的另一側是一個小山溝，草地很滑，顧哲好動，先踩了上去。彼時他正搭著另一位男生的肩膀，腳下一滑，兩個人都向溝底滑去，那個男生滑下去之前還順搭上旁邊的人，一個抓一個，一時之間，幾個人以各種姿勢跌下了溝底。
顧哲在下面叫：“你們都給我下來啊，不下來不是好兄弟！”
於是在路邊上狂笑的人也紛紛滑了下去，惡作劇範圍擴大，女生也受到牽連，自願的不自願的全都被拖到了溝底。
並沒有人招呼趙曉雨下去，只是旁邊的女生被人拉著一起滑下去的時候碰到了趙曉雨，於是趙曉雨也就滑下去了。
一陣頭暈目眩之後，趙曉雨忽然聽見了小狗的叫聲。她睜開眼，循聲望去，溝底雜草間有一隻小狗，毛髮上沾滿了枯草敗葉，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正可憐地望著她。
趙曉雨便忘了疼，伸手將小狗抱在懷裡：“你也是滑下來的嗎，我看看有沒有受傷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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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小狗仔細檢查了一遍，發現沒受傷之後便露出一個放心的笑容，她拍了拍小狗的腦袋：“吶，沒有受傷呢，所以不要露出那種可憐的眼神啦。”
她從揹包裡掏出虎珀準備好的食物，剛剛開啟包裝，小狗就立刻兩眼發光地撲了過來。趙曉雨被小狗撲倒，咯咯笑得開心。
“你很好玩嘛。”
趙曉雨聞聲抬頭，看到了顧哲。
她剛才往下滑的時候，顧哲正被大家圍著揍。滑下來是好玩，可是要怎麼上去啊！上去了也一定會被老師罵的吧。身上弄得這麼髒，回家也會被父母罵的哎。很快就有人這樣抱怨起來。
顧哲渾身都是橫七豎八的雜草，他從頭上摸下來幾根，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大家都說你挺內向的，但完全沒想到你也是會滑下來玩的那種個性啊，而且還能跟流浪狗玩得這麼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