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利斜靠著牆壁,讓自己因顫慄而失去力量的身體不至於跌倒。
在某個極短暫的瞬間,他十數年的信仰一度崩塌。
他已經分不清自己是處於虛幻的因果或是現實當中了。在神言感知所顯示的記錄裡,他的房間並沒有遭到入侵,但在現實中,他連最後的物理屏障——房門都已經被人開啟了。
他扶著牆壁,一步步走向房門。
現在已經不是異端者是否入侵了私人書房的問題了。他現在必須要解決自己的信仰危機。若這個問題不能解決,他接下來的一切時間,可能都會在迷失在信仰崩塌的迷宮裡,不得自控。
他必須要自己親手確認,用自己的雙手確認房間是否被入侵。
他舉起手臂,顫顫巍巍地接近實木製成的房門。
在神言著作的「八十八戒」中有一個典故。
質疑一切可知之物,相信一切不可知之物。
他現在就是要用自己的手,確認這樣的道理。
四周如死一般寂靜,他再也忍受不住,一把推向房門。
手掌在離房門還有五分鐘的地方停了下來,像貼在一堵透明的牆壁一樣。
達利還沒來得及驚訝,眼前的「門」如同一張廢紙被揉皺了一樣,在達利眼前幻化成一團指甲大小的灰色光球。
然後,突然無聲地炸開!
達利一下竄出四五米的距離,但他發現,雖然走廊上濃煙滾滾,但爆炸卻沒有想象中的破壞力,他甚至連一點受到衝擊波的感覺都沒有。
當煙霧散去時,達利望向房門的方向,房門竟神奇地恢復成上鎖的狀態,連三道神術令咒都重新出現了。
與在神言感知中所「看」到的別無差異。
但很快,達利就發現現在看見的景象跟感知中還是有所差別的。
地板上多出了一個牛皮紙信封。
他不敢有絲毫大意,而是用神術對信封分析了一番,並沒有任何魔力或神力波動的痕跡,而信封的內部,只有一張紙。
他劃開信封的封蠟,將信封內的紙張取出來。
「經大陸聯合魔法師協會內務各委員認證,勒菲娜·魯茲確擁有大陸八級魔法師實力,茲發放證明。」
證明的最下方,是魔法師協會各各委員的簽名以及個人印章。
「勒菲娜……」
「勒菲娜……」
達利聲音顫抖著,死死盯著證明上刷成紅色的勒菲娜的名字。
此時,從外面傳來修道院執事們吵雜的聲音。
達利飛一樣衝向修道院外面。
在草地之上,達利首先看見了遠處德雷貝山頂上平白冒出來的一截黑色高塔塔尖。然後,就見到在修道外被執事們及其他村民圍得嚴嚴實實的勒菲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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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時間不見,勒菲娜已長得亭亭玉立,脫去了少女時期的青稚,卻多了幾分女性的韻味。
黑色的緊身術師便服勾起出曲線精緻的身材,左邊的衣襟上掛著的五芒星雙金橡葉襟章,表明魔法師協會認證的八級魔法師身份。
迎著達利熱切的視線,勒菲娜幾乎同一時間找到達利。
「達利!」
勒菲娜呼叫著達利的名字,不等其他人反應,便從人群飄到半空,撲入達利懷抱。
這一切都發生在好事者們眾目圍觀之下。
頓時,叫好與起鬨的聲音響徹全場。
「達利,我好想你!」
勒菲娜撒嬌聲直能融化任何男人心扉。
這時場外又響起一陣別有意味的叫聲。
勒菲娜顯然明白這些聲音的意思,現在她的臉像天邊的火燒雲一樣。
狠狠撇了一眼在場想要觀看他們進一步演出的觀眾們,然後她就湊到達利的耳邊說道:
「抓緊我,我們到人少點的地方去。」
達利下意識用力抓緊勒菲娜纖細的腰肢,勒菲娜臉上緋紅更甚,額頭用力撞了一下達利的胸膛。
就在這時,達利只見勒菲娜瞳孔中銀光閃過,腳下一空,身體像要墜落深淵一樣的失重感。
但失重的感覺只維持了一瞬間,他腳下又再踏在地上。但身體卻無法適應這種瞬間從失重到維持重力的狀態,雙腿一軟,就要往地上倒下,但勒菲娜死死抱著他的腰身,讓達利勉強不至於倒下。
回過神來的達利忽然發覺,自己跟勒菲娜身邊的景物發生了變化。雖然在這個位置上依然仍看見哈德爾修道院高聳的煙筒,但他們現在距離修道院的位置,至少有一公里的路程了。
「這是……」
「對,就是瞬間移動。來,我們繼續。」
「繼續什麼?」
達利顯然沒有意識到勒菲娜的意思,但在她的瞳孔又一次閃過銀光後,他就明白了。
腳下又是一陣掉落虛空的感覺,身邊的景物再次切換。
在再次連續經歷四五次跌跌撞撞的失重感之後,兩人……不對,準確來說是達利被勒菲娜強行抓著從德雷貝山腳一路瞬間移動到山頂,也就是從遠處看到的黑色高塔所在地方。
喘著粗氣的達利靠坐在黑色的高塔牆壁上歇息著。
「哼哼,看來我們的助司祭大人整天顧著研究那些神也看不懂的古書,沒怎麼鍛鍊過身體呀。」
勒菲娜站在達利面前,擋住了直射的夕陽。
達利在抵抗著連續重力變化帶來眩暈感的同時,抬頭望著勒菲娜。
勒菲娜露出兩對小虎牙,似是帶著嘲弄達利一樣的表情,但達利發覺她依然稍稍有點喘息,而兩邊臉頰上亦帶著不太自然的蒼白。
看來即使對於八級魔法師來說,連續多次使用同樣屬於八階的魔法「瞬間移動」,依然會造成不少的負擔。
他鼻子哼哼兩聲,算是回應過勒菲娜,然後一把抓過她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旁。
勒菲娜不情願地掙扎兩下,轉頭望向擺著正經臉的達利,噗通一聲笑出來,靠在達利肩膀上不再動彈了。
「生氣了?」
「嗯。」
「啊……你答得這麼乾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
勒菲娜鼓著腮,大聲說道,但達利沒有作聲。
勒菲娜靠在達利身邊,雙手抓住達利的衣服,差不多整個人都躺在達利懷裡一樣,但達利依然不為所動,甚至還別過臉去,不理會勒菲娜投過來的視線。
「真生氣啊?我、我只是想跟你鬧著玩而已,畢竟這麼久沒見……」
堂堂八級大魔法師,處於大陸頂尖實力的人物,現在像一隻無意咬壞了家裡傢俱的小貓一樣,纏在達利身上,用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求著他原諒。
在這種情況下,達利除了嘆氣自認倒黴,還真拿她沒什麼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