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重地,保定府河。
不知為何,今日前來遊河之人出奇的多,以致於船伕劉老漢笑得都快合不攏嘴了。
自保定那場“大地震”後,官府被清洗一空,卻絲毫不影響他們這些平民百姓。
相反,正因為當今聖天子微服私訪,遊覽保定美景,保定奇景也因此名噪一時,慕名而來的文人騷客不計其數!
畢竟保定可是“都南屏翰”,僅僅挨著繁華無比的帝都,這些士子就近前來遊玩也屬正常。
往些日子,租船遊河之人幾日才得以遇上一回,劉老漢還不得不做一些幫工雜活才能養家餬口。
但近三年以來,他卻是靠著這艘花費全部身家裝飾的遊船養活了一大家子人,甚至還有不少盈餘。
這男人一旦錢袋子鼓起來了,心中也便有了底氣。
劉老漢正依靠在船沿上閉目休憩,暗自思索著是不是應該找個媒婆給自家大郎說門親事。
“船家,走船嗎?”
岸邊遠遠傳來了一聲高喝,劉老漢當即一個激靈,急忙起身答道:“走!兩銀子帶兩位客官遊遍府河!”
靠船吃飯多年,劉老漢也練就出了一雙“火眼金睛”。
倘若是衣著寒酸的平民士子想要渡河,劉老漢斷然不敢要如此高價,僅僅象徵性地收一點銀錢便是。
但眼前二人器宇軒昂,雖身著素衣,但也難以掩蓋住他們身上的貴氣!
這二人非富即貴啊!
為了自家大郎的親事,他劉老漢今日也不得不違心宰一宰肥羊了!
青衫男子聞言愕然,不由笑罵道:“你這船家當真敢伸手啊!行情價不是包船遊河才一兩銀子嗎?”
劉老漢心中咯噔一聲,臉色頓時漲紅,訥訥開口道:“那……那就一兩銀子吧!”
白衣男子哈哈大笑,徑直丟擲二兩銀子扔到了船上,豪爽出言道:“二兩就二兩,不過你得好好帶我們遊覽保定風光!”
劉老漢心疼地撿起了船板上的銀子,拍著胸脯道:“客官放心,若說誰對這府河最瞭解,肯定是咱劉老漢啊!”
二人對視一眼,仰天大笑,隨即大步走上了船,尋了一個最佳的位置坐了下來。
“客官坐好嘍,咱這就準備出發!”
劉老漢收起了船錨,揮動著船槳便欲撐船離岸。
正當此時,只見岸邊不遠處一名書生模樣的士子氣喘吁吁地高聲喝道:“船家,稍等!我要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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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老漢手中動作未作絲毫停留,口中高喝道:“對不起了客官,這二位客觀已經包船遊河了!”
士子聞言臉色大變,方放眼望去近處就只有眼前這一艘遊船,他不由跺了跺腳,從懷中掏出了銀票大喝道:“船家,我出十兩,送我渡河即可!”
什麼?
十兩!
還渡河即可!
這又是哪家貴公子出行了?
劉老漢一顆心不爭氣地撲通直跳!
那可是十兩紋銀啊!
有了這十兩,別說給大郎娶一個媳婦兒,娶兩個都夠了!
劉老漢手中的動作不由挺住了,有些為難地看了一眼船上正在高談闊論的二人。
二人察覺到了劉老漢的異狀,相視一笑卻不發一言,依舊優哉遊哉地倚靠在船沿上,目光中帶著戲謔意味。
一番天人交戰後,劉老漢卻依舊拒絕道:“客官說笑了,咱雖然沒有讀過書,但‘先來後到’的規矩還是懂的!您就稍等一會,看看其他船家吧!”
船上二人聞言不由露出讚賞之色,暗自點了點頭。
一個不曾習從聖人教化的船伕,面對高出五倍的銀錢,卻還能重諾守信,殊為難得啊!
岸上的士子氣得雙腳暴跳,滿臉的焦急之色,忽然他聽聞身後傳來了呼喊聲,不由高喝懇求道:“船家!我也去遊船!你就捎上我一個吧!”
劉老漢頓時更加為難了!
遊一趟河便能掙的整整十二兩紋銀!
這可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大好事啊!
但……他滿臉為難地回頭望著船上二人,似乎將選擇權交到了他們手上。
為首的白衣男子輕笑道:“無妨!反正空位還有很多,多一個人也沒關係!”
“謝謝客官體諒!謝謝客官!”
劉老漢頓時喜出望外,躬身致謝後,急忙揮槳撐船來到了岸邊,士子一個健步跳到了船上,猶自催促道:“船家快開船!快!”
“這是十兩銀票,快開船!”
劉老漢一把接過銀票,貼身揣好,隨後不再猶豫,大力揮動著船槳,遊船以肉眼可見的極快速度向著府河中心而去。
當船徹底離岸後,岸邊上卻趕來了一群家丁僕役,為首的管家高喝道:“少爺!您快下船啊!老爺知道了非打斷你的腿不可!”
“回去告訴父親大人,我盧度世一定要入西郊學府,出人頭地!”
船上士子起身暴喝道,令岸上的管家痛心疾首地跳腳不已,卻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家少爺漸漸遠去。
直到已經看不清岸上人影,士子這才一屁股坐到了位置上,一顆心徹底放回到了肚子裡。
平復心緒後,盧度世起身對著先上船的二人鄭重行禮道:“多謝二位出手相助,子遷無奈之下迫不得已,還望二位海涵!”
白衣男子淡笑道:“無妨,相逢便是有緣,我名楊方城,字達甫!他是丁淪源,字大章!”
青衣男子撇了撇嘴,卻不出言反駁,算是預設了他的說法。
盧度世一聽二人出言文質彬彬,並且年齡與自己相仿,頓時好感大增,起了結交之心。
白衣男子卻率先開口道:“子遷,方才聽聞你想入西郊學府,但見狀你的父親好像不同意啊,這是為何?”
“那西郊學府可是一個龐然大物啊,與朝廷官員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令尊為何不同意?”
盧度世聞言面露難色,楊方城見狀頓時出言致歉道:“無妨,我不過是有些好奇罷了!”
“不!兩位兄臺可能不知道,子遷出自保定盧氏,自小學習儒家聖言,十五歲便已中舉,奈何屢試不第,徹底熄了科考之心!”
“但就在此時西郊學府橫空出世,廣收門徒,有教無類,子遷亦不甘庸碌度日,遂欲前往西郊學府進德修業!”
“奈何家父對西郊學府極其牴觸,怒斥其為……唉,不提也罷!”
楊方城與丁淪源對視一眼,露出了瞭然之色。
保定盧氏,或者稱其為範陽盧氏,更為貼切!
這可是一個傳承千年的世家大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