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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放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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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年後。

距離墨楚山以南七十裡地的南山鎮,有一個少年正在街上抱著腦袋四處逃竄。緊隨其後,只見一婦人一手拿著笤帚,一手拎起及地裙襬,步伐輕快地穿過人群,舉起笤帚徑直往那少年身上打去。那少年一邊東躲西藏避開笤帚的攻擊,一邊還不住裝著哭腔喊道:“打人啦!打人啦!打人啦!”場面甚是慘烈。

南山鎮本就是小鎮,全鎮上下僅四五十餘戶人家,故街裡街坊均是十分熟絡,看到這等場景,非但沒有人上前幫忙,反而有父母將自己孩子拉到身旁教育道:“看到沒有,這就是不學好的下場。”全然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這名少年今年剛滿十三歲,名叫方羽,是鎮上鐵匠方德凱的兒子,由於方德凱膝下僅此一子,故全家上上下下均對他寵愛有加,除了方羽的媽媽劉氏。家人給方羽取這個名字,本意是希望他早日羽翼豐滿,好為方家續上香火。未曾想到,這孩子卻打小淘氣頑劣,三天闖一個小禍,五天闖一個大禍,全然沒有早些羽翼豐滿的成熟之相。平日裡方德凱由於捨不得,每逢闖禍他都是罵幾句了事,可日子一長,街裡街坊都開始抱怨起來,這才讓方德凱妻子劉氏坐不住了,於是道:“方德凱,你還管不管你兒子了?他這樣下去還得了?雖然這孩子不是我們親生的,但我同你一樣對他視若己出,我們這樣慣著他是在害他,你要是狠不下心那就我來,我還不信了,方家的孩子就打不得?”說罷,抄起笤帚就往方羽身上招呼。雖然全家人對此十分反對,但時間一久,大家卻發現方羽漸漸開始收斂了起來,街裡街坊的也不住對劉氏的做法交口稱讚,於是乎家人裡也默默同意了劉氏用武力教育方羽的方法。

這一日數月沒有犯案的方羽由於偷了別人家的東西,於是乎被劉氏追著滿街打。二人一個逃一個追,愣生生繞著那南山鎮跑了三四圈。畢竟是年紀大了,劉氏在追了許久之後,一不留神,腳下步伐一亂,看眼就要摔個跟頭。只見此時,有一人從街旁閃出將劉氏扶穩後道:“劉嫂嫂,不過一點小事,何必鬧出這麼大的動靜?”說話那人約摸三十歲的年紀,麵皮白淨,穿一身洗得發白的青色長衫,頭戴草帽腳踏草鞋,背上揹著竹樓,裡面裝著鐵鏟鐵鍬等物,看樣子好像是山裡的採藥人。

劉氏在採藥人的攙扶下找了個乾淨的石階坐下,而後不住拿手撫著胸口,一面穿著粗氣道:“呂大夫,實在不好意思,我管教兒子不嚴,給你添亂了。”

呂大夫本名呂清源,是一個江湖遊醫,經常在墨楚山附近採藥,隔三差五也在南山鎮醫病救人,每逢醫病賺了幾文錢,就會去南山鎮的山珍樓喝上一壺,可謂嗜酒如命。方德凱的父親由於常年咳嗽氣喘,再加上南山鎮沒有郎中,所以每逢犯病就會找到呂清源,一來二去倒也十分熟悉。

想來呂清源在墨楚山這一帶採藥行醫已有十個年頭了,時間雖長,但奇怪的是呂清源的樣貌卻無半分變化,十年前是什麼樣子今天還是什麼樣子,仿似全然不會衰老一般,一眾街坊鄰居茶餘飯後不免議論,那呂清源果然醫術高明,不僅懸壺濟世妙手仁心,還駐顏有方,當真是厲害,有機會一定要找他討個方子也來養養顏。

這一日呂清源剛在墨楚山挖到了一株千年太歲,大喜,再加上那太歲常年吸收日月之精華,可幻化成巴掌大的小人,於是來到山珍樓一邊喝著酒,一邊向眾人吹著牛。恰逢方羽由此路過,見那太歲小人甚是喜歡,也為其可憐,於是趁著呂清源喝醉之際,將其偷了過來,準備拿去放生。未曾想到前腳剛一得手,後腳便被劉氏知道了,於是便上演了剛才那熱鬧一幕。

呂清源聽得劉氏這麼一說,當下擺擺手道:“哪裡。”說罷望向方羽逃去的方位喊道:“方公子,你過來吧,我保證你母親不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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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也怪,此時正在極力逃跑的方羽一聽此話,腳下步伐立馬慢了下來,而然後整個人仿似全然不受控制一般,轉身就往回走。不多一會兒,方羽來到劉氏和呂清源二人面前,低著頭不發一語。

劉氏見了方羽,氣就不打一處來,剛要發作卻被呂清源攔了下來,道:“劉嫂嫂可能還不清楚個中緣由,待我給你解釋一番你便知道了。”說罷凌空打了個響指,一個巴掌大小通身潔白仿似白玉雕琢的的小胖娃娃便由打方羽懷中蹦了出來,而後輕輕一躍跳上呂清源的掌心,隨後搖身變化作一顆太歲安安穩穩的呆在呂清源手上。劉氏是頭一遭見此奇景,當下便驚得啞口無言。方羽雖說是第二次見了,但仍舊看得兩眼放光。

呂清源微微一笑,將方羽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仿似將他整個人看穿了一般,接著道:“此物是我前些日子偶然間得到的,頗有靈氣。令公子見此物在我手中,定是怕我殺了它做藥,想來也是慈悲之心,所以這才從我手中將它偷走,想找個地方放生。看來令公子本性善良,劉嫂嫂可不要錯怪了他呀。”

此話才一出口,方羽心中便咯噔一下,默道:我這想法從未跟任何人提起過,這江湖郎中是怎麼知道的?

劉氏一聽此話,又是怒從心中起,罵道:“本性雖然不壞,但偷東西就是萬萬不該,況且還是這麼貴重的東西!”

呂清源趕忙打圓場道:“的確是不該,這千年太歲修得人形十分不易,我原本也打算把玩幾天就放生的,既然如此那就罰令公子幫我代勞吧。”

方羽一聽此話,趕緊點頭答應,道:“這樣罰最好了。”

劉氏揚了揚手中笤帚作恐嚇狀,道:“臭小子,你想得美,這樣罰你簡直太輕了。”

呂清源擺擺手望著方羽笑道:“這千年太歲想要放生,需在今晚子時之前趕到南山鎮北邊七十裡地的墨楚山腳下,找到三株齊高且樹根相連的松樹,然後在三棵樹當間挖個坑,將這太歲埋了,隨後守護三個時辰,直至寅時結束,方才算完。期間由於靈氣聚散,恐有邪物前來滋擾,可在松樹周圍點一圈篝火,保持火勢不滅,即可抵擋。寅時過後,天色漸亮,邪物自會退散。”說罷呂清源望向劉氏,接著道:“這還算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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