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帝國對奧丁聯邦正式宣戰兩個小時後,辰砂在北晨號上舉行了一次盛大的閱兵儀式。
閱兵儀式上,他對全星際發表了簡短強硬的講話。
中心思想是:奧丁聯邦不主動挑起戰爭,但也絕對不畏懼戰爭,任何想用戰爭威脅奧丁聯邦的敵人,他和北晨號隨時恭候!
緊接著,殷南昭在斯拜達宮發表了他執政以來的第二次公開講話。
他態度謙遜、語氣溫和,強調攜帶異種基因的人類和其他所有人類一樣喜好和平、追求公正。星際事務中,分歧和矛盾總是無處不在,但戰爭絕不是解決分歧和矛盾的最佳方式,希望阿爾帝國能理性對待分歧和矛盾,減少雙方的傷害。
顯然,殷南昭和辰砂在配合著打外交戰,軟硬兼施、恩威並濟,既表達出足夠的善意,也展現出善意並不是軟弱可欺。
北晨號星際太空母艦並不是當年遊北晨的指揮艦,但“北晨”這個名字已經足夠讓阿爾帝國和其他星國想起他們曾經的失敗。
阿爾帝國的民眾再次要求釋放葉玠王子,讓他做元帥,指揮這次的戰役,連軍部的勢力都開始明確表示支援這個選擇。
畢竟,辰砂從軍以來,從未打過敗仗。在他全勝的作戰紀錄前,似乎只有威名赫赫的龍血兵團的龍頭可以相提並論。
阿爾帝國的皇帝英仙穆恆還沒想好該怎麼解決這個難題,又一個噩耗傳來——廢皇儲英仙邵靖越獄,逃出了阿爾帝國。本來攻擊葉玠、指責他在真假公主事件中是幕後黑手的人紛紛轉向。
阿爾帝國的皇帝氣急攻心,差點昏厥。
葉玠是龍血兵團的龍頭,在外面有龐大的勢力,在國內無人依仗,面臨拘捕時都沒有逃脫,直到現在依舊待在監獄裡等待調查結果。
邵靖的父親是皇帝,所有形勢都對他有利,他卻不敢接受自己國家的審判,逃出了阿爾帝國。
兩相對照,高下立判。
監獄裡的英仙葉玠什麼都沒做就威望再次高漲,皇帝的支持率節節下降。要求無罪釋放葉玠、讓他做元帥指揮戰役的呼聲越來越高。
阿爾帝國的皇帝不得不再次做出重大決定,宣佈他將去前線,坐鎮英仙號星際太空母艦,親自指揮這次戰役。
阿爾帝國民心振奮、萬眾歡騰。
皇帝的民意支持率迅速上升,打破了他繼位以來的最高支持率,甚至超越了上一任英年早逝、深受民眾喜歡的皇帝英仙穆華——葉玠的父親、現任皇帝的哥哥。
駱尋心裡嘆息,這個站在權勢頂端的男人,操縱權勢,最終卻被權勢操縱。
耀眼的光環下,他只是一個被葉玠一步步逼到無路可走的可憐人。
他像是賭徒一樣賭上他最後的一切,捍衛自己的威嚴和權勢。只要能打贏一場戰役,他肯定會挾勝者之威,立即先解決掉葉玠。
從戰略上來說,阿爾帝國皇帝的選擇很正確,但他真有辦法打贏辰砂嗎?
駱尋不懂軍事,並不瞭解辰砂在打仗方面的天賦和才華,卻像所有奧丁聯邦的民眾一樣,對辰砂盲目地充滿信心。但是,阿爾帝國的皇帝老奸巨猾,不像是鋌而走險的人,如果沒有七八分的把握,他肯定不會這麼冒險。
駱尋問殷南昭:“阿爾帝國的皇帝憑什麼認為自己能打贏辰砂?還是他真的走投無路了,已經被葉玠逼得神志失常,打算瘋狂一搏?”
殷南昭微笑著說:“皇帝陛下最大的依仗就是知道我們並不想打仗。”
駱尋依舊不明白,不過再問下去有可能涉及奧丁聯邦的作戰戰略,她忍住了好奇,反正時間遲早會給她答案。
G2299星域是兩大星國勢力輻射的最外圍,一直是兩國在激烈爭奪控制權的星域,奧丁聯邦用來求娶洛蘭公主的資源星就在這個星域。
只不過,以前雙方都很剋制,即使爆發戰爭,也都是小型的局部戰爭,這次卻是全面開戰。
阿爾帝國的英仙號星際太空母艦、奧丁聯邦的北晨號星際太空母艦都進駐這個星域,參戰的大中小型戰艦有幾百艘,戰機數十萬架。
整個星際都在關注這場戰役,新聞從早到晚、日夜不停,播報著戰役的進展。
經過兩個多月的交戰,戰場上的局勢漸漸向著有利於奧丁聯邦的方向發展。
阿爾帝國的皇帝英仙穆恆在經濟民生上是個不錯的皇帝。從他登基後,阿爾帝國的經濟一直發展得不錯,但他的確不擅長軍事,完全比不上葉玠的父親英仙穆華。
辰砂乘勝追擊,加強了進攻,阿爾帝國節節後退,敗象初顯,幾個和阿爾帝國結盟的星國宣佈出兵支援阿爾帝國討伐奧丁聯邦。
因為幾個星國的參戰,戰爭的形勢變得更加複雜。
在這個複雜微妙的時刻,阿爾帝國的皇帝突然私下聯絡辰砂,提出秘密會談,邀請辰砂去還沒有開發的原始資源星狩獵。
辰砂的部下全都反對,怕是誘殺計劃,但辰砂和殷南昭私下討論戰爭可能的發展方向時,早料到皇帝會邀請他私下會晤。
他接受了阿爾帝國皇帝的邀請。
狩獵地點定在公主星,就是那顆奧丁聯邦割讓給阿爾帝國求娶洛蘭公主的星球。
前線硝煙彌漫,阿麗卡塔星卻依舊風和日麗、一切如常。
普通人的生活幾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阿麗卡塔軍事基地裡也沒有太大變化。
每天,士兵們都像往常一樣刻苦訓練,休息時也依舊嘻嘻哈哈地笑笑鬧鬧,似乎並沒有受前線戰爭的影響。
反倒是研究院的氣氛很緊張,尤其是駱尋領導的研究組。
研究員們一臉苦大仇深,連看實驗資料的眼神都帶著殺氣,就像是要隨時奔赴前線、大幹一架的樣子。
忙碌了一天,晚上十點多時,同事們陸陸續續下班,卓爾教授他們要盯實驗,又打算睡在研究室裡。
駱尋看暫時沒自己的事了,脫下研究服回家。
回到執政官的官邸,已經過了十一點,像往常一樣,殷南昭仍然沒有回來。
駱尋懷疑他每天的休息時間只有三四個小時,可他依舊堅持早起半小時為兩人準備豐盛的早餐。
駱尋說他犧牲睡覺時間,得不償失。他卻說感情像鮮花,想要它一直盛開,就需要時時照拂。
他們倆都是工作狂,一旦忙起來都是早出晚歸,根本沒有時間見面,再濃烈的感情也經不起日復一日的消耗。他每天花費半小時為她做早餐,再用二十分鍾陪她一起吃早餐,收穫的卻是她死心塌地的一輩子,哪裡得不償失了?明明大賺特賺!
駱尋哭笑不得。
殷南昭行事怪異,可又總有他的一套道理。
每天她回家時,他還沒有回來;她睡著後,他才到家。如果不是殷南昭的堅持,兩人的確連說話的時間都沒有。
現在因為殷南昭的愛心早餐,駱尋覺得,每一天睜開眼睛時,都滿溢著期待和喜悅;每一天吃完早餐後,都是帶著暖暖的笑意走出家門。
駱尋做好夜宵,放在保鮮碗裡,設定好留言提示。
洗完澡,正準備熄燈睡覺。
個人終端突然響起,來訊顯示:辰砂。
駱尋意外地愣了一下,急忙接通。
“喂?”
“是我,辰砂。”
駱尋很清楚辰砂的性子,絕不是閒著沒事就打個音訊閒聊的人。
每一天,她看到的星際新聞都是他的親身經歷。身為戰役的總指揮官,他承受的壓力絕非普通人能想象。
駱尋刻意讓語調聽起來很輕鬆隨意:“最近戰役緊張嗎?”
“還在繼續打仗,不過我和皇帝暫時休戰,一起去狩獵。”
駱尋十分驚訝。“還可以這樣?我以為打仗的時候大家一見面就恨不得掐死對方。”
“星國之間的戰爭不是兩個人打架,仇恨的不是對方,只是立場不同,各自為利益和信仰而戰。”
駱尋叮囑:“注意安全,阿爾帝國的皇帝很狡猾,千萬不要上他的當。”
“會小心的。”
“你們去哪裡狩獵?”
“公主星。”辰砂頓了頓,“當年奧丁聯邦用它求娶洛蘭公主,阿爾帝國就把這顆原始資源星命名為公主星了。”
兩人想到十一年的假夫妻關係,再想到洛蘭公主已經香消玉殞,還是慘死在他們面前,都沉默了。
駱尋怕影響到他的情緒,立即打起精神。“你最近怎麼樣?”
辰砂說:“我夢見了父母……他們最後死的一幕。”
雖然這個話題很沉重,可面對才是唯一正確的選擇。人只有真正接納了過去的悲痛,才有可能在未來重建快樂。
駱尋輕聲問:“你很難過吧?”
辰砂沉默了一瞬,沒有正面回答駱尋的問題。“我看完那個相框裡的所有照片了,他們很相愛,過得很幸福。”
駱尋非常肯定。“是的。”
“媽媽即使被爸爸咬死了,應該也沒有後悔過嫁給他吧?”
“肯定沒有。”
明明這就是辰砂心底深處希望聽到的答案,他卻一定要反駁:“你怎麼知道?你又不認識我媽媽!”不是為了否定,而是希望得到更多的肯定,讓自己確信。
“我是不認識你媽媽,可我也是女人,將心比心,我絕不會後悔。你媽媽最後的悲痛絕望不是因為你爸爸咬死了她,而是因為她沒有能力拯救自己的愛人。”
辰砂沉默。
駱尋陪著他沉默。
兩人一直沒有說話,可都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聲,知道訊號沒有問題,對方依舊在。
如果是別的女人這麼擅自揣測、自說自話,辰砂一定會不悅,但是駱尋不一樣,她親身經歷了兩次千旭的異變。第一次阿麗卡塔星的異變,辰砂親眼看見了駱尋的反應;第二次巖林的異變,他雖然不在現場,可是回看過記錄影片。駱尋用生命證明了自己的話。
辰砂聽著她的呼吸聲一起一伏,從遙遠的星際傳來,像是吹過林梢的微風般輕輕吹過他的身體。一直以來,纏縛在他心上的東西,一直讓他隱隱作痛的東西,在慢慢皴裂,一點點卸落。
他依舊是他,外人看不出任何變化,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從今往後,他不會再懼怕、抗拒想起父母。
他永遠都不可能忘記父母慘死的一幕,但關於父母的記憶還有更多,多得那一幕不管再痛苦絕望,都掩蓋不住父母留在他生命裡的璀璨光芒。
“駱尋……”辰砂欲言又止。
駱尋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等到下文,柔聲問:“怎麼了?”
宿二的聲音突然響起:“指揮官,
阿爾帝國……”
辰砂大概打了個手勢,宿二的聲音消失。
“我要去準備一下狩獵的事了。”辰砂自嘲地說:“大概因為突然夢到了父母慘死,心情有點失常,打擾你休息了。再見!”
“辰砂!”駱尋急忙叫住他,“沒有打擾我,你隨時可以撥打我的通訊號。注意安全,等你回來,我請你吃好吃的。”
“好。”
駱尋等辰砂先切斷通訊後,才關閉了個人終端。
她躺下睡覺,可翻來覆去一直睡不著。
她猛地翻身坐起,從抽屜裡找出辰砂媽媽的遺物——那本殷南昭經常翻看的古色古香的褐色筆記本。
駱尋靠坐在床頭,一頁頁翻閱。
都是辰砂媽媽的信手塗鴉。有時候是桌上的水果盤,有時候是天上的雲,有時候是一棵樹,還有辰砂爸爸和小辰砂的畫像……
看得出來,畫畫的人剛開始畫畫時心情都不太好,筆觸總是有點急促凌亂,可隨著一筆筆塗抹,她的心情慢慢變得平靜,筆觸總是越來越細膩。
有一頁,駱尋已經翻過去,隱隱間卻覺得哪裡不對勁,又翻回來仔細看。
是兩個男人的畫像。
一個是科學怪人安教授,另一個男人駱尋不認識,看上去清癯斯文,滿身書卷氣。他們坐在玫瑰園中聊天喝茶,表情愉悅,看得出來關係親近。
畫面背景的玫瑰園就是大雙子星上辰砂城堡中的花園。
駱尋記得那個玫瑰園中的玫瑰花都是同一個品種——紅色女王,可畫中玫瑰園裡的玫瑰花卻夾雜了一點其他品種的玫瑰花。兩個品種玫瑰花的區別很細微,但千旭“死”後,駱尋有一段時間心若死灰,幾乎天天坐在窗邊盯著玫瑰園發呆,一看就是一整天,對那個玫瑰園裡的一花一葉都無比熟悉。
難道當年的玫瑰園裡種植的玫瑰花不止一個品種?還是辰砂媽媽興之所至、隨手亂畫的?
本來只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但因為殷南昭之前說過的話,駱尋總覺得沒有辦法放任不管。
駱尋給宿七發資訊:“麻煩你幫我問一下照顧玫瑰園的園丁,玫瑰園裡以前有沒有種過別的品種的玫瑰花。”
宿七沒有回覆,駱尋直接撥打宿七的通訊號,沒有人接聽。
駱尋想起剛才和辰砂通話時聽到宿二的聲音,很有可能宿七也在辰砂身邊。因為身在前線,通訊受限,個人終端被遮蔽了訊號。
她立即撥打宿二的通訊號,果然和宿七一樣,沒有人接聽。
駱尋想了想,只能給殷南昭發消息:“大雙子星上第一區的城堡裡有一個玫瑰花園,我想知道它三百年來種植過的玫瑰花品種。”
“好。”殷南昭的語音回覆迅速乾脆,壓根兒沒有問她為什麼會有這麼古怪的要求。
駱尋沉甸甸的心情驟然好轉,禁不住笑敲了三個字:“我愛你。”
殷南昭語音回覆:“很晚了,去睡覺。安冉查到資料後會發送到你的郵箱。”
清晨。
駱尋醒來後,發現殷南昭一夜沒有回來。
她立即開啟個人終端,有一封郵件和一條語音留言,郵件是安冉傳送的,語音留言是殷南昭的。
“小尋,安教授的研究室出了點事,我必須趕過去看一下。晚上不能回家睡覺,也不能給你做早飯了。別偷懶,自己弄點東西吃,明天晚上我應該能趕回來。”
駱尋看了眼語音留言的時間,深夜一點多,這個時候他應該已經在小雙子星了。
駱尋下樓,看到餐桌上她昨晚做給殷南昭的夜宵。
開啟保鮮碗,發現還有餘溫。
“現成的早飯,不算偷懶了。”
駱尋一邊吃早飯,一邊閱讀安冉發給她的玫瑰花園資料。
玫瑰花園以前是一個普通的花園,種植的花種類繁多,卻沒有玫瑰。辰垣把它改成了玫瑰花園,從那之後,唯一種過的花就是玫瑰花,唯一種過的玫瑰花品種就是紅色女王。
據說,辰垣第一次見到安蓉是在斯拜達宮的新年舞會上。安蓉穿著一襲紅色的長裙,只是一個不引人注目、剛剛進入政壇的新人,辰垣卻已經不僅是第一區公爵,還是聯邦指揮官。位高權重的辰垣對安蓉一見鍾情,開始追求安蓉。
也許因為一襲紅裙的安蓉很像一朵綻放的玫瑰花,辰垣很喜歡給安蓉送玫瑰花,他嫌棄市場上的玫瑰花品相不好,開始自己種植玫瑰花。
安蓉從小就喜歡紅色,對玫瑰花卻沒有任何偏愛,喜歡玫瑰花是因為辰垣自始至終只送她玫瑰花,她是愛人及花。
資料的最後,安冉還提及,第一區的徽章以前只是一把黑色的光劍,辰垣下令重新設計徽章,才變成了如今看到的樣子——
一把出鞘的黑色利劍,紅色的玫瑰花纏繞著利劍而生。
駱尋想起了那個相框背面鏤刻的話:沒有利刃的守護,世間的美麗不可能盡情綻放;沒有柔情的牽制,力量就像無鞘劍,會傷人傷己。
憑藉女性的直覺,駱尋認定,辰垣不但自始至終只送安蓉玫瑰花,還只送玫瑰花裡的紅色女王。
這應該是辰垣和安蓉的小秘密,一見鍾情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她是女王。
安蓉愛的也不是玫瑰,而是辰垣對她的理解和支援。
一個看上去溫柔嫻靜的女子,實際上有一個想征服星辰大海的靈魂。辰垣戀慕她的靈魂,支援她的追求,守護她的荊棘道路,紅色女王是他的愛情宣言。
駱尋回到臥室,開啟古色古香的筆記本,翻到玫瑰花園的一頁。
本來應該純粹的紅色女王裡夾雜著另外一個品種的玫瑰花。
以安蓉和辰垣的感情,她就算會隨便亂畫,也不會亂畫辰垣為她種下的紅色女王。
她心情煩躁時喜歡信手塗鴉的習慣,辰垣肯定知道。
如果真有意外發生,辰垣一定會翻看她的筆記本,一定會留意到玫瑰花園裡的玫瑰花。
駱尋看不出這張圖有什麼玄妙,但她肯定,這裡面有安蓉想傳遞給辰垣的資訊。
可惜,辰垣和安蓉同時遇難,安蓉想傳遞的資訊一直封存在這裡面了。
駱尋下意識覺得這個發現很重要,立即撥打殷南昭的通訊號,卻發現訊號遮蔽,聯絡不上。
駱尋沒有辦法,只能暫時放下這事。
她換衣服,準備去上班。
敲門聲響起,狄川的聲音傳來:“駱尋?”
“稍等!”
駱尋扣好衣服,打開門。“怎麼了?”
狄川指指自己的個人終端。“我收到系統自動傳送的資訊,你找過執政官,我怕你有事過來看一眼。”
駱尋沒有想到殷南昭這麼細心,禁不住嘴角上翹,帶了笑意。“我有事找他,但我自己沒事。”
狄川問:“有多著急?執政官是秘密趕去小雙子星,不能洩露行蹤,估計要到晚上才能有私人訊號。”
“那就等晚上吧!”
看來小雙子星的事情很嚴重,就不去打擾他了。玫瑰花園的事已經耽誤了幾十年,不差這十來個小時。
駱尋到研究室時,看到卓爾教授雙眼佈滿血絲,顯然通宵沒睡,可精神異樣亢奮。
駱尋笑問:“進展順利?”
卓爾難掩喜悅:“目前一切順利!上次失敗的節點,用了大家提出的解決方案,也順利攻克了。”
駱尋說:“我來盯實驗,你去睡一會兒。”
卓爾依依不捨,一步三回頭地走進休息室,頻頻叮囑駱尋:“不管有任何異常,立即叫我。”
駱尋手放在額頭,對他敬禮,表示聽命。
卓爾牽掛著實驗,睡了兩個小時就爬了起來,把駱尋推到一邊,讓她去做基因分析,自己盯實驗。
隨著實驗進入最後關頭,一群人都忘記了時間。
渴了不記得喝水、餓了不記得喝營養劑,只是一杯又一杯地喝著提神飲料,除了憋不住去衛生間,一整天沒有一個人離開過研究室。
晚上十點多時,鎮靜劑的提取合成到了最後一步。
所有人又累又亢奮,圍在實驗臺四周,站得七倒八歪,滿臉遮掩不住的倦色,卻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儀器。
一滴滴透明的藥液沿著長長的玻璃管冷凝、流淌、滴落。
當“嘟嘟”的完成提示音響起,卓爾教授一個箭步衝過去,小心翼翼地捧起試劑瓶。
他的搭檔喬森教授給籠子裡的棋格壁蜥注射狂化劑。
十幾秒鐘後,一直像塊石頭一樣一動不動的壁蜥開始暴走。它眼睛泛紅,全身皮膚鼓脹起來,爪子狂撓籠子,充滿了攻擊性,像是要毀滅掉一切,包括它自己。
卓爾教授用注射槍吸取了一毫升剛剛研製出的鎮靜劑,交給駱尋。
幾個月的配合,他們都知道駱尋槍法很準,為了不浪費藥劑,一般這個活都交給她做。
“啪”一聲,駱尋射中棋格壁蜥的背部,棋格壁蜥從暴走中鎮定下來,最後昏厥過去。
站在監測儀器前,一直監測壁蜥大腦腦波的安娜說:“十一秒。”
實驗室裡安靜了一瞬。
“啊啊——”
“哦耶——”
群魔亂舞、狂喊亂叫。
男人鬍子拉碴、女人鬢髮凌亂,甚至有人已經兩天都沒有洗臉了,可興奮驚喜中,所有人顧不上誰是誰,逮到誰就抱誰,又親又吻、又跳又叫,都像是瘋了一樣。
駱尋是A級體能,身體先於她的意識,像條小魚一樣,自然而然地避開了所有衝向她的科學瘋子。
她站在一旁,笑看著大家歡慶眼前的勝利。
忽然間,她感受到了什麼,就好像冥冥中有一根無形的絲線牽引著她,讓她側頭看向玻璃窗外——
殷南昭站在走廊的陰影裡,正靜靜凝視著她。
駱尋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了。
她拍拍安娜的肩膀,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句話,朝著實驗室外走去。
卓爾教授已經冷靜下來,對著全組研究員說:“雖然剛剛的實驗證明新研製的鎮靜劑藥效強勁,對神經的鎮靜效果遠遠高於目前已知的同類產品,但這只是一例實驗,需要做更多的實驗去驗證。還有至關重要的一點,未知的副作用!目前還不清楚會不會對人體造成傷害,有待進一步研究確認……”
實驗室的自動門開啟又關閉。
駱尋走到殷南昭面前,雙手插在白色研究服的外套衣兜裡,歪著腦袋,笑看著殷南昭。“什麼時候到的?”
“豎瞳眼睛的教授給籠子裡的壁蜥注射藥劑時。”
“難得回來早一
次,為什麼不回家休息?”
“狄川說你還在研究院,我就直接過來了。”
駱尋回頭看向實驗室裡面,安娜對她悄悄打了個手勢,示意她可以離開。
駱尋一邊脫工作服,一邊說:“走吧,回家!”
殷南昭按住她的手。“你穿這個很好看。”
駱尋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在實驗室裡待了一整天,不用照鏡子,她都知道自己現在面色發黃、臉泛油光,和好看沒有一點關係。
殷南昭目光專注,含情脈脈地凝視著她。“我說的是真話。專注工作的女人很有魅力,更何況這個女人不但美麗動人,還非常聰明優秀。”
駱尋心跳驟然加速,臉唰一下紅了,感覺都已經是老夫老妻了,可殷南昭總有辦法讓她臉紅心跳。
駱尋一言不發,大步往前走,卻聽話地沒有再脫工作服。
殷南昭低笑一聲,沒有和她並肩前行,而是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目光膠著在她的身上,上下逡巡。
駱尋臉越來越燒,步子越來越快。殷南昭卻總是不疾不徐,一直微微落後幾步。
駱尋猛地停下,轉過身惱怒地叫:“殷南昭!”
殷南昭聳了聳肩,無辜地說:“我什麼都沒做。”
“過來!走在我身邊!眼睛直視前方!”
殷南昭乖乖地走到駱尋身邊。
兩人上了飛車,平時喜歡手動駕駛的殷南昭啟動了自動駕駛。
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來,但他應該很累,駱尋體貼地拍拍自己的肩膀,示意他把頭靠過來。
殷南昭沉默地靠到她肩上,精神似乎有點消沉。
“小雙子星的事情不順利?”
殷南昭“嗯”了一聲。“也許會有大麻煩。”
殷南昭口裡的大麻煩?駱尋心裡咯噔一下,立即想到了安教授的秘密實驗,但看他沒有說的意思,就沒有繼續追問,換了個話題。
“查出內奸是誰了嗎?”
“算是查出來了吧!”
“為什麼算是?沒有證據嗎?”不管是能源星上飛船裡的炸彈,還是後來小雙子星上約瑟將軍和洛蘭公主的慘死,不可能一點線索都沒有留下。既然有線索,就應該能追查到證據。
“所有證據都指向百里蒼,但我覺得還有隱情,不想立即採取行動。”
百里蒼是能源交通部的部長,掌控著奧丁聯邦的能源交通補給。如果他從能源補給上做文章,絕對有能力埋下眼線探查出辰砂的秘密安排。約瑟將軍和洛蘭公主出事時,他不但恰好在小雙子星,還恰好在醫院。而且,百里蒼一直對殷南昭有一點不滿,的確很像是內奸。
但是想到封林,駱尋沉默了。
如果那個真正的內奸能嫁禍封林,自然也有可能再次禍水東引、嫁禍百里蒼,現在的形勢下,再抓錯一次人,會嚴重傷害到奧丁聯邦。
駱尋握住殷南昭的手,柔聲說:“睡一會兒吧!”
殷南昭閉上了眼睛。“你找我什麼事?”
“安蓉的筆記本裡有一頁很可能藏著隱晦的資訊。”
殷南昭立即睜開眼睛,坐直了身子。
駱尋有點後悔,應該等到下車時再告訴他,好歹讓他休息半個小時。
殷南昭把駕駛模式切換成手動駕駛,一路風馳電掣,用了十幾分鍾就趕到了家。
駱尋開啟抽屜,拿出筆記本,翻到玫瑰花園的一頁,遞給殷南昭。
殷南昭立即問:“這和你要玫瑰園的種植品種有什麼關係嗎?”
駱尋指著玫瑰園裡的玫瑰花,讓殷南昭仔細看。“看上去都是玫瑰花,似乎沒有差別,可其實這是不同品種的玫瑰花。”
“說明什麼?”
“這個玫瑰園是辰垣為安蓉特意種的,從始至終,只種植一種玫瑰花,紅色女王。”
殷南昭現在心有摯愛,將心比心,立即意識到不對勁,就像是突然看到一朵迷思花,別人不會有特別反應,他卻一定會留意。“安蓉在透過隱晦的方式提醒辰垣。”
“我就是這麼想的。”
殷南昭一言不發地盯著圖畫,仔細思考著什麼,表情越來越凝重。
這兩個人,一個是安蓉的長輩,一個是辰垣的好友,任何一個人單獨出現在玫瑰園中都很正常。安蓉把他們兩個都畫在這裡,是在暗示兩人都有問題,但安蓉肯定不知道具體哪裡有問題,所以才會找他,想要他秘密調查。
安蓉察覺到了事態嚴重,也想到了這兩個人背後的勢力都不容低估,一個不小心,她就有可能遭遇不測,所以才給辰垣留下這條隱秘的線索。
辰垣是3A級體能,又手握兵權,任何人想要暗害他都非常難,但安蓉沒有想到3A級體能的辰垣竟然突然異變……
駱尋沒有打擾殷南昭,安靜地坐在一旁。
等待的時間長了,理智敵不過身體的疲憊,人歪靠在沙發上漸漸迷糊過去。
似睡非睡間,殷南昭的聲音突然響起:“你們給那只壁蜥注射藥劑讓它狂化?”
駱尋立即清醒了。“是的。我們研製這種鎮靜劑的目的是給異變後的異變獸使用,大家想了很多辦法,儘可能模擬出異變獸喪失神志後的狂化狀態,最後卓爾教授發現能侵犯中樞神經系統的變異朊病毒作用於棋格壁蜥後的狀態最像。”
“既然有藥劑能讓野獸發狂,會不會也有藥劑能讓異種突然異變?”
駱尋猛地站了起來,瞪著殷南昭。
殷南昭的表情十分嚴肅。“會不會有這樣的藥劑?”
駱尋一邊急速思索,一邊艱難地說:“理論上……應該可以。破壞總是比建立容易,打碎總是比修復容易……如果有瘋子致力於研究這個……的確可能!”
殷南昭眉目間驟然迸發出冰冷的殺意,像是完全換了一個人。
駱尋打了個寒戰:“你懷疑……辰垣的異變是人為製造的?”
殷南昭聽到駱尋的聲音,立即恢復常態,對駱尋安撫地笑了笑。“你們新研製的鎮靜劑是不是已經證明有效?”
“目前的測試結果是。棋格壁蜥的中樞神經很特別,現在已知的鎮靜劑對它都沒有好的鎮靜效果,但新研製的鎮靜劑一毫升就讓它在十一秒內昏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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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南昭合攏筆記本。“辰砂也許有危險,我必須立即趕去找他。”
“什麼?”駱尋大驚失色。
殷南昭俯下身,重重吻了下呆滯的駱尋。“好好休息,繼續完成你們的研究。”
駱尋都來不及反應,殷南昭就已經像疾風刮過一般消失在門外。
駱尋的心臟撲通撲通狂跳,難道殷南昭已經知道了真正的內奸是誰?猜測到他會對辰砂下手?
駱尋輾轉反側,一夜都沒有休息好,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去了研究院。
因為昨夜有了重大突破,大家歡慶完後都回家休息了。幾個月來,一直忙忙碌碌的研究室裡難得地一個人都沒有。
駱尋呆呆坐了會兒,看看時間剛剛七點,距離殷南昭離開已經快要七個小時。
駱尋忍不住給紫宴發消息:“起床了嗎?”
紫宴立即回覆:“我壓根兒沒有上床。”
紫宴應該是訊息最靈通的人,看上去他一切如常,是不是說明沒有壞消息?
紫宴看駱尋再沒有反應,不滿地問:“你撩了一下就沒有後文了?”
駱尋嗤笑:“昨晚到現在有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
“你想知道什麼?”
“沒想知道什麼。”
“聽說你還住在執政官那裡,什麼時候搬出來?”
駱尋警覺。“問這個幹嗎?”
“如果不喜歡基地的員工宿舍,我有房子可以租給你。”
駱尋不知道該怎麼回覆。她敢保證,如果不是最近一件大事接著一件大事,紫宴要處理的事情實在太多,他肯定已經把她和殷南昭的事翻了個底朝天。
“我要工作了,下次再聊。”
“撩完就跑!遲早有報應!”
“我是科學家,不相信神秘學理論。”
實驗助理已經來上班,駱尋不再理會紫宴。
上班點還沒到,卓爾教授就精神抖擻地來了,顯然昨晚心情愉悅,休息得非常好。
他一邊和駱尋商量接下來的工作安排,一邊去藥劑貯藏室拿昨晚提取合成的鎮靜劑。
“天哪!”憤怒驚慌的大叫聲傳來。
駱尋立即衝過去。“怎麼了?”
“藥劑不見了。”
其他人也匆匆趕過來。“不見了?怎麼可能?”
“對啊,這個貯藏室,只有三四個人有許可權進入吧!”
“三個。我、駱尋教授、卓爾教授。”安娜肯定地說。
卓爾突然想起什麼,尖聲問:“小家夥們安全嗎?”
“安全。”負責照顧尋昭藤的艾瑞教授立即回答。
所有人松了口氣。
大家仔細查詢了一遍,又調出監控影片檢視。
昨晚卓爾教授在離開前,親手把新提取合成的藥劑密封儲存,放入了貯藏室。從昨晚到現在,監控影片中沒有任何異狀,藥劑卻不翼而飛。
大家面面相覷。
安娜說:“我會上報,找專人來調查。”
卓爾神情嚴肅。“這件事對我們研究的影響不大,有小家夥們在,我們可以再次提取合成製作,但這個藥劑流失出去後究竟會造成什麼惡果,現在難以預估。”
“分量多少?”
“一共23.68毫升,昨晚使用了1毫升,還剩下22.68毫升。”
大家一邊咬牙切齒地咒罵神秘的飛賊,一邊開始重新提取合成製作鎮靜劑。
駱尋悄悄走出實驗室,聯絡殷南昭,� �問問是不是他拿走了鎮靜劑,可是一直沒有人接聽,估計正在訊號遮蔽區。
駱尋想到還有另一種可能,心中七上八下、緊張不安。
那個內奸既然一直在研究異變,肯定也會關注他們的研究。
如果他知道了他們最新的進展,完全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拿走藥劑。
駱尋看向實驗室裡面,從安娜到卓爾教授,每個研究員都在專心工作,一如往常,可駱尋疑心生暗鬼,只覺得現在看誰都像是有嫌疑。
卓爾抬起頭,疑惑地看著駱尋,似乎不明白她為什麼站在外面盯著他們發呆。
駱尋掩飾地笑了笑,快步走回實驗室,繼續工作。
不管研究室裡有沒有內奸的眼線,她都不能耽誤研究,必須快速推進。以前是為了治癒,現在卻還要和內奸賽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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