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擺在辦公桌上的辭呈，蔣老師陰沉著臉，半天都沒說一個字。
抬起頭，她看著站在辦公桌對面的王哲，並沒有直接給出明確答覆，而是問道：“在這裡幹得不開心？”
王哲緩緩地搖了搖頭：“我這上面不是都寫了麼？關鍵是我馬上就要考駕照了，校內的課程也變多了，所以時間和精力撐不住。”
聽了他貌似誠心誠意的解釋，蔣老師的臉色卻依然沒有半點好轉——對於這種輔導機構而言，找一個不籤正式合同、只拿兼職薪水，卻像王哲這樣認真負責的老師，確實頗有難度。所以她不願意放走這個員工，自然也是情理之中。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不過王哲並不擔心。自己鐵了心要走，對方難道攔得住？兼職工的薪水固然微薄，崗位也沒有保障，但好就好在員工想走的時候也比較自由。當然，被黑心老闆坑了的那種倒黴蛋不在討論範圍內。
蔣老師又問道：“那這週末的課怎麼辦？”
王哲答道：“這週末的課，我照常負責。不過下星期開始，我就真的是沒辦法再來了。不過，有一個星期的時間，應該也可以招到新人進來替我的課了吧？”
然而就在此時，蔣老師還沒來得及回答，就有一個急吼吼的中年婦女推門而入，嚷嚷起來：“怎麼回事！小王老師，你要辭職啦？”
跟在中年婦女身後的，是那個消瘦而叛逆的女孩子，蕭藝依。她今天倒是沒打扮出潮流太妹的造型，只穿著略顯樸素的校服，扎了個簡簡單單的馬尾，連劉海都沒有，更別提化妝了。
只是回頭瞥了一眼，王哲就能猜到蕭藝依她媽最近恐怕很有空閒時間，能夠騰出手來好好收拾女兒了。不過說到底，別人的家事跟他王哲並沒有什麼關係，他現在只是有點後悔，剛才為什麼不把門關好並且鎖上……
一時之間，蔣老師和王哲都有些無話可說。談辭職談到一半，卻讓客戶闖了進來，這實在有點說不過去……講道理，這客戶的臉皮未免太厚了點吧！
但蕭媽媽顯然不會尷尬，她繼續扯著嗓子道：“小王老師，你可不能辭啊！我們家這個死丫頭誰的話都不聽，也就在您這裡能老實一點。您可是承諾過負責到底的，可不能中途撂挑子不幹吶！”
王哲苦笑道：“但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時間和精力上確實沒條件再……”
“還有什麼事情能比孩子的未來更重要！”中年婦女義正言辭，擲地有聲。但這個情商和臉皮厚度，卻讓王哲只想當面開噴懟她一臉。
什麼叫“孩子的未來”？你家孩子的未來難道你自己不會負責麼？這麼重的鍋，往一個兼職的輔導班老師腦門上甩，你還要不要臉？
況且當初他也從來沒說過要負責到底，只是說這家輔導機構會負責到底而已——當然，只要家長按時交學費，這裡的其他老師也不大可能怠工。
而且最關鍵的是……你家孩子的未來很重要，別人的未來就不重要了？
王哲的毒舌技能已然躍躍欲試了。但從理智的角度上講，他很清楚，當面嘲諷的結果是讓對方下不來臺，然後自己只會更加的難以脫身。況且，這個家長交的學費，都落在了輔導機構的銀行賬戶裡，自己拿到手的就那點兼職工資而已，這種時候還要背鍋未免實在說不過去……
幸好，蔣老師倒也不是那麼沒底線的人。她忽然說道：“這位家長，不要急。王老師因為一些個人原因難以長久地待下去，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但我們這裡其他的老師也都很認真負責，一定會幫你管好你家孩子的。”
被人莫名其妙地闖了辦公室，蔣老師無疑相當不爽。不過眼前這女人畢竟是客戶，輕易不好得罪，所以她的語氣還算禮貌。
“我家丫頭上過你這裡其他老師的課，效果也不咋地……”蕭媽媽還是不放心。
“你要是不放心的話，我會找最嚴厲的老師來……”對方如此不給面子，蔣老師的語氣也不禁有些冷硬了。
不過她們吵歸吵，跟王哲倒是關系不大了。既然蔣老師主動把鍋攬過去，王哲也就可以名正言順地開溜。只不過在離開這間辦公室之前，他說了一聲：“那麼蔣老師，我先去準備等下要上的課程了。”
然後快步走出去。
但就在剛剛出門沒多遠的地方，他的背後傳來了少女的聲音。那聲音很小，有些怯怯的，聽著甚至不像是從那個叛逆少女的嘴巴裡出來的。
“老師，你要走了？”
不知道為什麼，王哲的腦海裡閃過一絲莫名的詫異。他轉過身，說：“我還是在這附近上大學，只不過不會再來這裡上班了而已。”
“哦……”蕭藝依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反常，於是嗓音立刻冷淡了下來，“以後再也不來了？”
王哲微笑道：“是啊，我有別的事情要忙。”
“你好像……很輕鬆的樣子。不需要給我們上課了，很輕鬆？”
“我會不會更輕鬆，不好說。但換個別的老師，至少你們應該會輕鬆得多。”話說出口的同時，王哲看了一眼走廊斜對面的教室。
已經有學生陸陸續續地到了。想到即將到來的課前測驗和緊隨其後的高強度課堂，他們不約而同地都流露出了彷彿生無可戀的神情。
而兩人身旁的辦公室裡，蕭媽媽和蔣老師還在爭執不下。雖然並沒有撕破臉，但隔著門都能清楚地聽出，那二位的語氣都不怎麼愉快。
蕭藝依暗暗咬了咬牙，又問道：“我剛才好像聽到了……你辭職的原因是考駕照？”
“嗯，算是原因之一。”
“我爸……那個人是駕校的教練，要不要我幫你介紹一下？說不定會有折扣，而且教得應該更好一點。”
“那就多謝了。原來你父親也是個老司機呢。”王哲隨口調侃了一句。
然而蕭藝依卻回應道：“是啊，他是老司機，能當著10歲女兒的面跟哥們說要去大保健的那種老司機。”
王哲不由一愣，然後嘆了口氣：“抱歉，我不該說這種事的。”
“沒關係，混蛋的又不是你……”
此刻，蕭藝依雙手背在身後，低著頭，彷彿在老師面前乖乖受訓的孩子。再加上那一身簡樸的校服，第一次見面時那種不良少女的氣質便幾乎一點都看不出來了。
不過王哲只是眯了一下眼，稍稍打量了幾秒鐘，便說：“我準備上課了，你也進教室來吧？”
“喔？啊……好吧。”
王哲當先朝著教室走去。不過就在走進小教室的一剎那，他忽然意識到了剛才那種奇怪的感覺從何而來了——在此之前，蕭藝依好像從來沒有乖乖喊過“老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