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笑話得不到回應，這種事情無疑是相當尷尬的。王哲覺得，此刻的自己貌似就面臨著這麼一個尷尬的局面。
他講了足足十分鐘的笑話，然而面前的那幅畫裡，梵高先生依然是面無表情，臉色嚴肅。不過雖說臉色不變，但頭像周圍的背景卻一直在變。一會是火一般的橙紅色，一會又變成了明亮的天藍色……
王哲只能暗暗猜測，這個顏色的變化是不是就標明了梵高的心情變化？如果是這樣，那這位大佬的心情貌似還不錯。
忽然，一張彩色的紙從畫架背面悠悠地飄了下來。
王哲猶豫了一下，走過去撿起這張紙。他下意識地看了一下畫架背面，發現是空蕩蕩的，沒有任何東西。
“果然不是可以用常理解釋的……”王哲喃喃自語著，仔細打量起了手上的畫紙。
然後他發現紙上的貌似就是他自己。之所以說“貌似”，是因為相比於他在鏡子裡看到的自己，畫在這張紙上的臉顯然有很大的變化。
這幅畫出自梵高先生的手筆，而且是他在無限書塔裡獨自默默畫了幾十年之後的水準，相比於畫向日葵的時候，水平似乎又有進步——只不過，以普通人的凡俗眼光，不一定能欣賞得了。
王哲就覺得，畫中的自己絕對不是自己想要的那種樣子。雖然不是那種特別在意外表打扮的男生，但他當然也更喜歡精緻的五官、分明的輪廓、光潔的皮膚……然而在這幅畫的筆觸很重。肌肉的紋理，被描畫得非常明顯，以至於一眼看去彷彿滿臉的皺紋，於是雖然五官的還原度不低，但一點都不帥了。
至少，不是現在市面上常見的那種小鮮肉式的帥。
王哲看著畫中的自己，第一反應當然是有些無奈。但接下來，看得越仔細，他就越是說不出話來。
梵高的畫風從來都不是追求寫實的那種。相比於用照相機一般的繪畫技術描摹這個世界，他更願意勾勒出自己心目中世界的樣子，用獨特的筆觸和強烈的色彩表達自己內心的感受。而現在，他畫筆下的王哲，也就很有趣了。
畫中的青年好像沒有任何表情。但那些面部肌肉的紋理，卻隱隱透著一絲笑意。那雙眼裡，放著好奇的光芒，就像是進了遊樂園的孩子一樣。仔細端詳起來，就會發現這幅畫裡的這張臉雖然不是常規意義上的帥氣，卻有種很厚重的感覺，而且頗為安詳。
想了半天，王哲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最後只能說：“多謝梵高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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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大畫家的意識空間裡出來，王哲的手裡多了一張畫紙。他站在旁邊書架的橫樑上，而滑稽就在不遠處，緩緩地飄了過來。
滑稽停在了他面前：“有什麼感想？”
王哲想了想，反問：“梵高在這裡，真的就只能畫畫，不能幹別的事情？為什麼會這麼不自由？”
“並沒人限制他的自由。但他沒有可移動的身軀，也無法成為書靈，所以沒辦法咯……”
“那這個怎麼辦？”王哲雙手捧著那張薄薄的畫紙，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我能帶出去麼？”
“你是說，帶到現實世界裡？”
“對啊，這可是梵高的真跡！”
滑稽搖頭晃腦地說：“但梵高的畫能賣那麼高的價格，是需要有藝術專家背書的。而要讓人家給你手中的畫作背書，你首先就必須能夠提供畫作的合法來源出處。可是這個……你沒辦法解釋。”
“我知道沒辦法解釋，也不打算賣什麼價。大師畫的可是我啊，這個就要好好儲存一下，留下來當傳家寶了。”
“那就隨便你了。反正你放心，可以帶出去。”
王哲點了點頭，可是緊接著又猛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連忙問道：“那你呢？”
“我怎麼了？”
“梵高有沒有給你畫過？”
“我……”
“對了，他不是很喜歡畫向日葵麼？你現在的這個形狀，這個色澤……”
王哲話音未落，就見滑稽翻了個後空翻，然後再接兩個側空翻。等到它終於停下來之後，語氣也變得有了點尷尬的意味：“這是我們得道者之間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留下當傳家寶的，你那幅就夠了。”
“我覺得如果梵高給你也畫了，那就給我看看唄？梵高筆下的滑稽是什麼樣子的，我很好奇誒……”
“行了，我帶你去見下一位，別讓人家大佬等太久！”
“呃，好吧，”王哲乖乖抱緊了面前的大滑稽，順口一問，“話說下一位大佬是誰啊？”
“資本論的作者。”
王哲：“……突然開始有點緊張了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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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近距離面對這位歷史上著名的大鬍子學者時，王哲的感受比面對梵高要強烈得多。第一，當然是因為面前的是一個人而不是一幅畫，第二麼……
“卡爾先生您好，我在學校裡才學過關於您思想的課程。”王哲很小心地說道。
這位大鬍子思想家嘆了口氣：“你真的學過嗎？”
“是啊……”
“算了，先不說這個，”卡爾先生換了個話題，“你知不知道對於我們這些得道者而言，人們對我們的刻板印象會造成什麼效果？”
“呃，改變外貌？”
“外貌什麼的，都是很不值一提的細節。真正麻煩的是思想，你懂嗎？比如說我提出了不止一個理論，一輩子寫了許多論文著述。但是到頭來，如今的人們對我的印象就集中在一個話題上。那是什麼話題，你懂的。”
“是啊，我懂……”
卡爾先生搖頭道：“人們對我的刻板印象，不僅會塑造我在書塔裡面的形象，還會影響我的思維。我現在就感覺，我在早期和晚期寫的一些並不著名的東西，它們探討的是什麼問題，我都快忘了。我必須要經常翻看自己的記憶，回去複習，才能避免徹底的遺忘。所以，年輕人，你能不能幫我做一件事情？”
王哲小心翼翼地問：“是什麼事情？”
“我寫的東西不只資本論，我的理論也不只關於剝削。我更看重的，其實是唯物辯證法，因為那是推導其他理論的母理論，是方法論。我已經注意到你們國家的大學生在學這個了，但我更發現，認真學習領會的人……”卡爾先生嘆了口氣，“所以，能不能拜託你，等你回到現實世界裡之後，幫我發揚一下我的思想，尤其是唯物辯證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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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哲很是頭疼地思考了一番，然後小心答道：“其實您的理論真的已經很深入人心了……”
“但我分明可以感受到，因為人們的刻板印象，導致我自身的思想丟失了很多深度。”
“世事很難完美的嘛，大佬您看開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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