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世德醒來的時候,發覺自己身在一間簡陋而陳舊的房間裡。
頭頂上,那蒼白頂燈發出的光照亮許多細節,比如脫落了一部分漆皮而顯得斑駁的牆壁,以及同樣是灰色,顏色卻深度不一的水泥地。
房間不大,但也不算太小,約摸二十幾個平方。由於除了一張椅子和椅子旁邊的臺子以外沒有別的陳設,甚至顯得有些空曠。
閆世德就坐在這唯一的一張椅子上,而且是被綁著的。
他的雙臂綁在椅子扶手上,腰部綁在椅背上,雙腿綁在椅子腿上。這個中年男人使勁掙扎了好幾下,發現居然分毫都動不了。
不過最讓他感到驚恐的並不是被綁著這個事實,而是插在他左手上的四根針,以及夾在針上的夾子。
那些夾子上的線,連著小臺子上的四臺治療儀。閆世德見過這些治療儀——正是楊教授目前正在用的“小儀器”。外觀型號,一模一樣。
而他的面前,正站著一個面無表情的年輕人——正是今晚約他吃飯的那個,本該是交易物件的年輕人。
但他並不知道,房間裡還有一個人——米莉就站在他背後不遠的地方。
“嗚嗚……”閆世德想抗議,想質問,可是他的嘴巴被布團塞得嚴嚴實實地,於是只能發出這種聲音。
“我想瞭解一些關於楊教授的事情,但是你肯定不會主動配合,所以考慮再三,我覺得這樣可能會比較有效。正好,也可以讓你體驗一下網戒中心裡各位盟友體驗過的電擊治療。”王哲站在他面前,如此說道。
閆世德用力掙扎起來,卻只是徒勞地製造了些許聲響。插在他手上的電針,更是紋絲不動。
王哲扭動了治療儀的旋鈕。
一股強烈的電流,瞬間刺入了閆世德的神經系統,從左手直衝入大腦,刺得腦海裡一片空白。
儘管一直都很清楚所謂的電擊治療到底是怎麼回事,但閆世德以前並沒有真正見識過楊教授電擊治療的場面,直到今天看到的那場直播……然後到了今晚,他終於明白了這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幸好,電擊持續的時間並不長。
王哲把各個旋鈕都調到了零的位置,然後拔出了塞在閆世德嘴裡的布團。
舌頭得到自由之後,閆世德立馬喊道:“孩子,你這是在犯罪!”
王哲卻笑了:“雙標玩得不錯。同樣是綁架和電擊,楊教授就不算是犯罪了?”
“他是在治病!”
“是麼?誰定義的?“
“最瞭解孩子的就只有家長,不是你們這些觀眾!有些孩子如果再不糾正,真的就走上邪路了!”
“什麼叫邪路?今天差點被電死的那個李若光,就因為女裝上舞臺,就被家長送進網戒中心——女裝是邪路麼?”
“那當然啊!好好一個大男人,穿什麼女裝!”
“照你這麼說,梅蘭芳如果活在這個時代,也該被抓過來電一電咯?”
“那是藝術,不一樣……”
“哦,你們還懂怎麼定義藝術?同樣是上臺表演,你這雙標玩得是真溜啊。”
“反正不管怎麼說,那些孩子基本上全都是些壞孩子!抽菸、打架、喝酒……甚至連抽葉子、混社會和墮胎的都有!”
“有趣,楊教授說什麼你們就信什麼——那你兒子呢?是喜歡飛葉子、吸粉,還是去墮胎了?”
“他……他都大學畢業了,還整天沉迷網絡遊戲!”
“據我所知,你兒子有自己的工作,已經經濟獨立了。一個成年人,連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自由都沒有?”
“什麼自由,我是他爸爸,他當然要聽我的!”
閆世德的話音未落,就見王哲的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那好,記住了——現在開始,我是你爸爸。”
說完,王哲把布團塞回到閆世德的嘴裡,又開動了治療儀。
被堵塞成嗚咽的慘叫,和被捆綁束縛著的顫抖……
十分鐘後,王哲再抽出布團的時候,閆世德已經不敢再說出任何可能惹怒這個年輕人的話了。
“再說一遍,那些孩子為什麼被送進網戒中心?”
“因為……因為家長錯了。”
“哦?錯在哪裡?”
“錯在……”
王哲忽然笑道:“來,跟我學——因為家長太過無能,沒辦法教育好孩子,所以只能用最粗暴的方式來矯正。但是這種方式是違法的,而且摧殘人性。更糟糕的是,孩子是否需要被電擊完全取決於家長的判斷,這是監護權力的濫用,直接踐踏了國家的法治。”
閆世德微張著嘴巴:“呃……”
“背下來了麼?把我剛才說的話當做絕對正確的答案,完完整整背下來,一個字都不要錯。”說著,王哲的手又搭在了旋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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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背背!我這就背下來!”閆世德連忙嚷道。
“來,背吧。”
“呃,因為家長無能,所以……啊!”
一股電流,打斷了閆世德的話。
然後王哲微笑道:“你背錯了。因為家長太過無能——你漏掉了兩個字。我說過,要一字不差。”
閆世德一臉崩潰:“我明白自己錯了就好了啊,為什麼要這樣……”
“你兒子在網戒中心裡背弟子規,要求一字不差,那是多少字?輪到你的時候,這才短短一小段話就受不了?”
“因為家長太過無能……等一下,後面是什麼啊?”閆世德滿頭冷汗。
王哲掏出手機,播放起了剛剛錄好的音訊。
“因為家長太過無能,沒辦法教育好孩子,所以只能用最粗暴的方式來矯正。但是這種方式是違法的,而且摧殘人性。更糟糕的是,孩子是否需要被電擊完全取決於家長的判斷,這是監護權力的濫用,直接踐踏了國家的法治……”
“好了,我設定成單曲迴圈,你慢慢聽著背吧。”
說完,王哲把手機放在小臺子上。然後他繞過閆世德,朝著門外走去。
米莉跟在他後面,一同走了出去。
直到這時,閆世德才意識到自己的背後一直站著另一個人,聽腳步似乎還是個女孩子——但他不敢回頭看,一點都不敢。
他只敢清掉腦海裡層出不窮的雜念,仔細聽著手機播放的那段話,不停地背誦……
“因為家長太過無能,沒辦法教育好孩子,所以只能用最粗暴的方式來矯正。但是這種方式是違法的,而且摧殘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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