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幸,不是馮婷!
這是個小學生,長得胖胖的,理著個小平頭,他的下半身一片焦糊,褲子與皮肉糊成了一團,他的身側是一塊畫板,這畫板看上去只被燒掉倆角,便被人用水撲滅了火,因此畫裡的內容也被保留下來——上面畫著一個女孩,給一個男孩送花,以及寫著那孩子的姓名,死亡時間等資訊。
明顯是斂屍人圖方便,順手抄起這畫板,做了個屍牌。電
馮曉軍感到一股電流從後腦勺傳到了兩肩,再傳到腰部,兩腿,腳趾。
屍體本身便令人不適。
尤其是那股刺鼻的焦臭味,像是炒糊的肉的氣息,馮曉軍一想到還是從人身上發出的——他打了個隔,嘔出幾口酸水。
馮曉軍趕緊把裹屍布重新蓋好,只露出那孩子的臉。
他的臉,嘴巴半張著,看上去似乎想說什麼。
馮曉軍卻想象到他死前呼吸困難,想張大嘴喘口氣的情景。
而他的眼睛,還未合上,留著一點點縫。
馮曉軍則是聯想到,他死去時雙眼瞪大,大得眼珠都快要凸出來,只是被斂屍人給抹上而已。
“得多疼,多疼才得。”馮曉軍在估算這孩子忍受的痛哭,並使勁用指甲捏自己的大腿,“他仲給過玫瑰我……”
突然,馮曉軍想到自己剛剛夢到的情景。
他夢見過這孩子!
馮曉軍嚇得臉色煞白。
原來自己揍的是一具遺體?
馮曉軍沒時間分心去思索夢裡的詭異,他心中又想起馮婷的那惡作劇鬼臉——即頑皮,又可怕。
那孩子的左側緊挨著一具成年人的遺體,這人有一米八高,右臂上全是體毛。
這不可能是馮婷的體形,馮曉軍也就沒去“打擾”他,但馮曉軍忍不住多看了這兩具遺體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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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成年男性的右臂穿過了裹屍布,緊緊摟住小孩的胸膛,身體趴著,腦袋朝向小孩的臉。
這姿勢很像往前爬,爬到最後,兩人緊挨在一塊,一同死去。
他們很幸運!
他們都能看見彼此的臉,父親說不定還能給兒子擠出一張溫暖的微笑。
父親也許能說上一句俏皮話:“別睡,警察抓你!”
接著,父子倆肩並肩,一同尋找天上的北斗星,直到他們終於耐不住睏意而沉沉入睡。
他們的手緊緊抓在一起,從暖和,直到冰涼。
馮曉軍用手一抹眼眶,手背便溼答答了一片。
他得找到馮婷!
他寧可賭上性命!!
馮曉軍伸出手,哆哆嗦嗦地抓住另一張裹屍布的一角……
這具屍體的身高一米六幾,跟馮婷相似,至於體型,有白布裹著,有些難以判斷。
馮曉軍正要掀開,忽然又轉過身,狠狠地擤了把鼻涕,並做了個深呼吸,下定決心,猛地掀開白布。
是那副熟悉的雙馬尾髮辮!
他突然感到一陣眩暈——真是可怕,馮曉軍差點一頭栽到地上,那眨眼的功夫,他感到整個身體都沒了力氣,儘管心臟跳得非常劇烈,但依然沒法給大腦補給充足的血液。
不知是幸運呢還是不幸——馮曉軍誤會了,那女孩不是馮婷。
裹屍布被馮曉軍徹底掀開,躺在地上是一個與馮婷扎著相同髮型的小女生,她跟馮婷一樣用了相同顏色的綁帶,髮型一樣是低雙馬尾,又是趴在地上的,看不見臉,她穿著一件藍色的校服。
校服!
馮婷自小就被馮曉軍潛移默化了,她討厭校服!
馮婷小時候參加校運會,把校服外套綁在腰上賽跑,賽後老師問她為什麼不把校服穿在身上,她說:“哥拿它抹腳,我也……”
馮曉軍繼續搜尋,他在掀開白布前,都得仔仔細細地判斷屍體的體型,直到馮曉軍搜到了第八具屍體,此時他已經迷迷糊糊,不知不覺逛了一圈,回到原地,又看見那對父子。
那感覺真是難受,就像走在張老頭死去的那段公路上的失魂落魄。
已是極限了,他好幾次差點要抽出長劍,對著地上的遺體亂砍一通。
馮曉軍想再喊幾聲,就站在舞臺上喊——站高點,聲音能傳遠點。
他一腳跨上舞臺。
忽然,馮曉軍覺得這場景很熟悉。
他想起了剛剛的夢。
很荒誕的夢——馮婷居然站在舞臺上唱歌。
天上的煙花還在劈劈啪啪的響。
“阿妹——”馮曉軍大喊,“哥來啦——我們等等回交陽,聽到就應聲,我買你票——”
他的聲音拖著股顫抖的嗓音,像感冒了,說不清楚話一樣。
他重複了一遍。
淒冷的夜風,吹得他鼻子發酸。
……又一遍。
“奇蹟!”
馮曉軍的腦海中突然迸出這詞。
正如他所想,奇蹟真的發生了!
一塊裹屍布動了動。
沒有風吹,也沒有人去拉扯,除非是老鼠經過,否則就是裡面的人還活著!
馮曉軍立即跳下舞臺。
他太急促,沒站穩就要跑,結果摔了跤,把拇指嗑腫了。
這點小傷還沒法讓馮曉軍分心。
他衝過去,跌跌撞撞的,兩腳甚至踩上幾具屍體。
距離不遠,就十幾米。
馮曉軍記得自己只邁幾步,身體便越過了目標,又得跑回來。
他半跪在地,猛地掀開裹屍布!
不是馮婷!
馮曉軍從舞臺上看過去時,就已經知道,這傢伙的身高有一米八左右。
他只不過是在自欺欺人。
但出乎意料的是,這人竟然是名穿著迷彩服的士兵。
即使身上蓋著裹屍布,他依然用兇狠的目光瞪著馮曉軍,嘴中呢喃著什麼,馮曉軍能猜到八成是在罵自己祖宗。
馮曉軍一腳踏在他的胸膛上,抽出寶劍,用力一揮,宛如吹了個急促的口哨,士兵脖子上便出現了一道口子。
劍尖只是割開了皮膚,血都沒流。
馮曉軍用劍尖指著那名士兵的喉結。
“她叫馮婷!”馮曉軍大喊,涕淚齊流,“扎兩個辮,一條深色……深藍牛仔裙,她在哪!!”
士兵吐了口唾沫,雙眼往旁瞟了瞟……
遍地都是!
馮曉軍氣得差些抓不住劍把。
他揮起寶劍……
馮曉軍要下狠手。
他要讓這混蛋去祭奠,這遍地慘遭屠殺的兒童。
突然,遠處響起一聲槍聲。
大概隔了三四棟樓的距離。
接著,他聽到了子彈的呼嘯聲,像是把自己揮劍的聲音擴大了數十倍。
極尖厲,馮曉軍耳內一直迴響著噼裡啪啦的雜音。
極有震懾力,當子彈擊中劍柄,長劍與子彈一起飛出去時,馮曉軍的雙手還保持舉劍的姿勢,呆愣在半空。
又是槍響!
馮曉軍本能地撲倒在地。
他幾乎感到頭髮被風筒噴了下。
馮曉軍是幸運的,子彈掠過他的頭髮,在他面前的水泥地炸出了一朵火花。
燈杆上的燈,忽的滅了。
是跳彈,正好擊中路燈。
萬幸!
萬幸!
黑暗能隱匿自己。
馮曉軍朝那棵有三四層樓高銀杏樹看去——子彈就是從這方向打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