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開髮廊的門。
裡面的客人會不由自主地用手遮掩鼻孔。
儘管他們沒聞到什麼氣味。
這真是一個邋遢的青年！
他的頭髮濃密，亂蓬蓬，門外吹進來風，把他的頭髮吹的一下一下抖。
又或者是他發裡的蟑螂蝨子之類的小家夥，在蠢蠢欲動吧。
他的兩腮，面頰，上唇，下巴的鬍子給他織成了一塊漆黑的口罩。
他衣著藍白相間的病號服，鞋子還是粉色的"人字拖"。
他會不會是瘋子？
他會不會亂打人？
髮廊只有一個門，他就堵在那，地上還放著一隻木柄八角錘，也不知是哪個欠揍的混蛋忘了收拾，這鐵傢伙有四五斤重，木柄靠牆，他只要一彎腰，右手就碰著。
現在的年紀輕輕就患精神病的也不少，前些天晚上，鄰鎮就有個學生逃學，在街上一邊跑一邊脫衣服，並大喊"考上啦"，脫到最後已經是全裸，幾個大人扯不住，他抄著木棍一通亂揮，把一間蛋糕店的櫥窗給砸出了一個拳頭大的窟窿，並給了一位女顧客當頭一棒，警車呼嘯地駛過來，然後又呼嘯地駛過去，民眾追不上，只得望著絕塵而去的警車呼呼直喘氣。
……
萬幸！
他沒去碰那把鐵榔頭。
他走過來，腳步輕輕，聽不見沙沙聲。
他坐下長椅後，不斷地喝著手中那罐可樂，每喝一口，他都會砸砸嘴，像品嚐一杯陳年葡萄酒。
與他鄰近的兩位女學生，早已給他空出了兩個位置，顯得非常"禮貌"。
輪到他理髮了，理髮師跟店長嘀咕嘀咕了會，終於慢吞吞，滿懷憂傷地步往戰場。
他想修個“大背頭”。
理髮師便推薦“板寸頭”。
“板寸頭”的售價為十塊蕾申幣，位於電子售價表最後一列，最後一排，新增公眾號還可以替理鬍子。
他卻堅持要“大背頭洗剪吹”， 末了說了句：“順便幫我刮刮鬍鬚好嗎，謝謝！”
理髮師戴上薄膜手套，不用剪刀，只用電推子。
電推子"嗡嗡嗡"地亂叫，叫聲像鋸木。
地上骯髒的發屑越掉越多……
詹姆斯覺得有些困，便眯著眼，打了會盹。
……
當他再次睜開眼時——理髮師不見了，給他理髮的是店長！
這位發福的女店長說："真不好意思，我們剛先沒認得你——您想理大背頭是去晶貝開會吧。"
他身後的那些女學生，紛紛舉著手機玩自拍，小小的手機螢幕總能把鏡子上更小的自己給拍進去。
店長停下手中的工作，鄭重其事，說："我挺您，我支援'三大'，這樣，我的兒就可以去讀大學了，您講這大學得讀，仲不用交學費，這樣的好政策，放在以前，真是想都不敢想。"
……
詹姆斯離開了髮廊。
路上的行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他，打量他，盯著他！
前面有一間百貨商場，商場的大門前支起了個鐵架，上面掛著一套套西裝，這些西服掛這都快一個星期了，賣出的一筆也是上週前的。
詹姆斯來了。
經理慌忙奔出店門，笑容可掬，問他需要什麼。
他說：“西裝，還有請給我來一瓶綠茶。”
於是經理手捧著一疊用禮盒裝好，並扎上藍色綢帶包裝好的西服，說："這款怎樣，如果您覺得行，我就幫你量量，後天，不，明天中午就做好送到您府上"
詹姆斯："綠茶呢？"
經理："您不是最愛喝可樂？對對，也該換換口味。"
詹姆斯甚至不知為什麼，下意識就說了"綠茶"。
不是"可樂"嗎？
於是他接過可樂。
他並沒有接過那套昂貴西服——那衣服稍顯寬大了點，自己更沒時間等訂做。
詹姆斯轉身，從鐵架上抽出一套。
他沒有精挑細選，動作流暢得就像從家裡的衣櫃中取下一套衣服。
“撲啦”一聲，灰塵四處飛舞。
他拎著西服走進試衣間，出來後，不知是哪位女士在二樓驚叫一聲，接著數十雙瞪大的眼睛盯上了詹姆斯的臉。
眾人不約而同地舉起手機……
一位小女孩拿著手機，紅著臉，拉著裙角，行了禮，奶聲奶氣的，說：“王子……殿下，我們映張相好嗎？”
他們合影的時候，宛如給他們補充光源，樓上樓下的客人手機上的閃光燈都開了。
詹姆斯覺得兩腳有些不對勁——空調吹得涼絲絲的。
對了，得換雙鞋！
於是他從鞋架上取下一雙皮鞋與尼龍襪，鞋號也不看，穿上襪子套上鞋子。
遠處又傳來了女生的尖叫。
一大群人如潮水般聚向詹姆斯。
他們說，激動地說："我支援您，這臺電視就是買回去看直播的，不，看您發言！"
"我是老師，後天就要去沓坊縣支教，要是'三大'再次拖延，我就不做老師了！"
"您跟公主都是英雄，一個巾幗，一個鬚眉，就請你們為了全國的學生，再努力一回，再堅持一回……"
詹姆斯離開了商場後，店門前的那些賣不出去的西裝，被顧客圍了一圈又一圈。
當天下午，詹姆斯與愛麗絲乘坐私人飛機空客a80飛往晶貝。
詹姆斯乘坐電梯，上到第三層客艙的會議室練習發聲。
他口含三顆玻璃珠，進行即興演講。
愛麗絲背對著他，坐在尾艙，與他間隔了三百個座位。
即使四周的機艙噪音已達到了80分貝，然而愛麗絲還是將他的講詞用鍵盤打了出來。
而在中央議事廳在主席臺上，在五隻高靈敏麥克風前，詹姆斯那慷慨的話音更是傳遍了整個萬人議事廳。
“我們得高舉‘三大’的旗幟！”詹姆斯說，“培養人才！塑造人才！只有人才，才能促進經濟的發展！各國的教育競爭已經到了白熱化，根據我調查所得出的資料，就以安吉爾國為例，他們國民中，出類拔萃的精英就佔到5420000，其中獲得320項諾貝爾獎的人才們，在他們這群人中僅算九牛一毛，而我們，可想而知……”
他顯得意氣風發，每一句話都豪情萬丈，宛如大海拍打石礁般的滂湃！
他的眼瞳，有著一種神奇的說服力！
在場直播的攝影師總給他的雙眼留下鏡頭。
詹姆斯說：“‘三大’，我們雖然計劃在兩年內覆蓋全國，但是山區，西部等一些貧困地區已經刻不容緩，他們比我們這些揮金如土的特大城市上，更需要教育的資源，因此，我提議……”
議事廳掀起驚濤駭浪。
"就拿'沓坊縣'為例。"有官員說，"兩月前，該地方教育部門就準備給留守學生修建學校，不過道路險峻，車隊過不去，所以計劃就一直擱置到現在，目前還在修路……對不起……是，兩年前。"
"山區的學生輟學嚴重，即使給他們蓋幾棟劍橋學院又能怎樣，還不是形象工程，'三大'急不得，依我拙見，還是先讓群眾吃飽穿暖才是硬道理！"
"我們不妨用直升機給他們送點吃的，穿的，他們呢，可以撿撿破爛，幫家裡乾乾農活，說不定日後能當上王子，站在會議廳出出風頭，搞點形式主義，世事難料嘛，但我保證，他們長大後還是會想留在山區裡務農，因為他們來了城市後才發現，一天的工資都花在了搭公交跟吃飯上了！"
議事廳頓時安靜下來，幾聲忍俊不禁的"撲哧"聲時不時響起。
當然，也有人支援詹姆斯的，而且還不少，有十幾名議員，言辭激烈，音帶哭腔，彷彿一起朗誦了篇母親的回憶錄，聽得令人動容，他們甚至提議應將'三大'改從山區試行，確保貧困地區的民眾第一時間享受'三大'的福利。
第一天的中央議事會議結束後，詹姆斯是最後一個離場的，他的手上拿著幾個可樂瓶子，不慎被記者拍著，發到了網上。
於是網上論壇便出現了諸如：“王子對塑料瓶情有獨鍾！”“震驚！有人cos王子撿破爛”的文章標題。
當天晚上，詹姆斯繼續出席了國家奧委會會議，討論有關體育館的選定問題。
會議上，他就靜靜地坐在座位上，冥想，推敲——面帶微笑。
一個又一個體育館遭到委員們的否決，有人甚至提出撤出首都，於是一個又一個城市遭到否決。
會議耗到了第二天黎明，接下來，他們已經不是在討論奧運會的舉辦城市了，而是在討論——要不要臨時撤銷蕾申國奧運舉辦權。
……
得投票了！
室外有霧，從室內往窗外望去，只能看見幾盞孤獨的路燈，像幾雙暖和的眼睛……
突然，路燈熄滅！
黎明前，路燈熄滅了……
愛麗絲紅著眼睛，喝光一杯咖啡，咖啡沒有加糖，喝起來苦澀得另人想掉眼淚。
報票員是愛麗絲。
她嘶啞著嗓子，對著話筒一遍又一遍地重複："否決！"
念到一半，她突然捂著臉跑向了洗手間……
只好臨時由詹姆斯代替她。
詹姆斯的眼神如獵鷹般的鋒利，臉上仍然是那胸有成竹的微笑，彷彿他早已經勝券在握。
終於，贊成票領先了兩票，奧運會舉辦權得以保留。
詹姆斯面對黎明的曙光，說出了自己的設想："舉辦城市仍是晶貝，體育館仍然是國家體育館，即使它塌了，摔得粉身碎骨，我們也要把它重建，用兩個月的時間，把耗時三年的國家體育館重建！或許這是天方夜譚，但我們能舉辦一屆成功的奧運，難道不是那些狂妄外國人民自認為的天方夜譚？我們得給他們一個響亮的耳光，我們有信心辦好奧運，一屆又一屆！"
第二天，中央議事廳會議繼續召開，經過一番正式的辯論後，王子的提案得到修改。
下午，議員們開始對修改後的提案進行投票。
愛麗絲捂住臉，畢竟她也投了反對票。
結果，反對票連三成也不到。
……
開往沓坊縣的火炬護跑車全都由原來的中巴或轎車換成了越野吉普車。
詹姆斯與愛麗絲當起了全程護跑手。
他們跟隨著火炬，跋山涉水，從亞蕾亞出發，跑了將近九百多公里才到達沓坊縣。
"沓坊縣"這條線路是奧委會會議結束後加上去的，火炬傳遞路線的延長，也是為了給國家體育館的重建騰出時間。
詹姆斯顯得神采奕奕，昔日身臥病榻的頹勢已經一掃而光，胸有成竹的微笑，從議事廳便便一直跟隨著他，跑過九百多裡的路程。
中午時分，眾人吃午餐，主菜是土豆燉豆芽，愛麗絲硬著頭皮吃下一碗土豆飯，結果她沒走幾步便冷汗直冒，說肚子疼，並嘔吐了出來。
詹姆斯只好把他送回車內休息。
最後一段前往沓坊縣站點的路由詹姆斯當火炬手，愛麗絲儘管臉色鐵青，還是努力地爬起來，默默跟在他的身後，當個稱職的護跑手。
詹姆斯的步伐是整齊的軍人步伐，不管愛麗絲在什麼時候念出"1，2，1"都能準確對上他的動作節拍。
這習慣他是改不掉的，不管是當護跑手還是茶餘飯後的跑步鍛鍊，他的雙腳總能踩踏出屬於軍人的步伐，鏗鏘有力的步伐。
忽然，愛麗絲手機響了，鈴音是國歌《崛起》。
詹姆斯立即停止前進。
立正！
敬禮！
他立正的軍姿，宛如一具千鈞石雕，身體直挺，能與旁邊一棵杉樹保持平行。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後面一個陪跑員猛地撞上了他的後背，就像撞上一塊巨石，他頓時捂著鼻子，蹲在地上，血液從他指縫溢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