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大門上發現了這個。”第二天一早，剛起床的虞萬支從慌張的手下手裡拿到了一個信封。
“大門上？”虞萬支前後翻看著牛皮紙質的信封，上面沒有任何文字但能看到圓形的開口。
“是被弩箭掛著釘在門上的，但是沒找到弩箭從哪兒射過來。”手下低著頭回答。
“知道了，回去忙你的吧。”虞萬支沒說什麼，擺擺手打發了惴惴不安的手下。
拆開信封，裡面的信紙上用鋼筆字寫著“我想談談”四個字，字跡剛勁有力也許應該被稱為書法，在這個被電子輸入統治的時代裡顯得極為難得。
虞萬支對信紙無聲地嘆口氣，拿著它離開自己的房間。
“您起得真早。”找到洪爺時對方正在亂七八糟的化學工具前埋頭調配藥物，看起來這項工作已經進行了一段時間。
“上年紀了睡不了很久。”洪爺放下手頭活計抬起頭，“有事？”
“早晨收到了一封沒有署名的信，”虞萬支把信紙遞向洪爺，“我想它應該是給您的。”
“……的確是給我的。”瞥見信紙上的字跡，洪爺點點頭。
“用我派人送您過去麼？”
“不必，送信人應該還在，讓他送我就好。”洪爺一板一眼地摘下老花鏡，脫去身上化學防護服，“我去去就回，你們該忙什麼就忙什麼不必擔心我。”
“您慢走。”虞萬支側身讓開門口的路，恭恭敬敬地目送著洪爺離開這間屋子。
門口看守的手下見洪爺獨自一人離開都很奇怪，卻沒有任何人膽敢阻攔或者上去問問，大家都古怪地裝成沒看見這位話事人，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外。
——另一邊·市內某處安全屋——
“這又是什麼么蛾子？”嘴裡叼著半塊三明治的林海濤猛地在座位上直起了腰桿，監視倉庫據點的高空無人機正在實時發回洪爺孤身一人行走在廢墟之間的影像。
“忙著呢？”幾乎是同時，頻道裡響起周玉卿的聲音。
“昨天聯絡你為什麼不回話？”林海濤一邊盯著畫面一邊跟周玉卿質問，“發給你的記錄你都看了麼？”
“看了，用無人機來標示裝甲車的位置很巧妙，要我多誇你兩句嗎？”周玉卿直接無視了前半句的質問，接著後半句說道。
“那不是我幹的，雖然我也想這麼幹來著。”結果林海濤用出人意料的回答懟了回去。
“什麼？”周玉卿的聲音緊張起來，“不是你那是誰？”
“你問我，我還想知道呢！”林海濤怒衝衝地頂回去，“軍方的標準防火牆突然變得跟漏勺一樣，好像是個有點本事的都能接管那些戰爭機器，我可不記得我生活在這麼危險的世界裡。”
“……”周玉卿那邊半天沒回話，似乎在思考什麼。
“現在我們又有新的樂子看了，洪爺剛剛一個人獨自離開了他的老巢，正在第九區的廢墟上散步。”見周玉卿不肯搭話，於是林海濤換了話題。
“畫面轉給我。”
“從來都不知道說聲謝謝。”林海濤鬱悶地嘟嚕著，還是老實將實時畫面轉給了周玉卿。
“高空偵察機的畫面？”周玉卿那邊似乎對監視畫面的清晰度有些不滿意，“沒有更現場的監視裝置嗎？”
“拜託，我們現在監視的可是洪爺，如果沒有暗中的保鏢他會一個人在廢墟裡亂走？”林海濤聽得直翻白眼，“說不定這就是個把我們這些攪局者引出來的陷阱，誰先把腦袋探出去就要挨一刀。”
“膽小鬼。”周玉卿那邊鄙視道。
“哈，現在負責人是我當然我會慎重，如果坐在這兒的現在是你我比你還會說風涼話，反正站著說話不腰疼。”林海濤反唇相譏。
“他腳步停下來了，那附近原來是什麼地方？”兩人磕磕絆絆地鬥嘴不妨礙監視工作。
“等等我正在查……沒有值得注意的東西，應該就是一座普通居民樓才對。”周玉卿提出問題的同時林海濤已經在查閱記錄了。
“你確定？他已經進去了。”看見洪爺走進單元門，周玉卿的語氣有些焦急。
“沒記錄就是沒記錄，第九區那種情報黑洞不可能什麼都被儲存在資料庫裡。”林海濤也因為失去了洪爺的蹤影而焦躁起來。
“我覺得還是應該動用更現場的監視裝置。”由於自己不是現場執行者，周玉卿只能給出建議。
“……我想想辦法。”剛才還拒絕使用近距離裝置的林海濤似乎也難擋繼續追蹤下去的誘惑。
——同時·居民樓內——
艱難爬上樓梯的洪爺喘著粗氣，對於他這個年紀的老人來說一口氣上五樓還是有點壓力。
“不著急，我們有的是時間。”樓梯上方一間門板被卸掉的屋子裡傳出冷徹到有些刻薄的聲音。
“一封信就把我拉到這兒來，還跟我擺譜？”洪爺嘟嘟囔囔地捶著老腰走進房間，老式公寓的客廳裡西裝筆挺的劉老坐在圓桌後面，一盤花生米、一隻燒雞、三瓶老白幹，現代營養膳食協會絕對不推薦的簡單酒席。
“坐吧，就我們兩個。”劉老伸手指向自己對面唯一一張椅子。
“大張真的沒了？”洪爺坐上椅子，語氣有些哀傷。
“我親自給他收的屍，當年我們三個在這間屋子裡賭咒發誓要讓第九區活得更好，這麼多年過去還沒變心的看來只有他。”劉老看了看自己左手邊的一套空餐具，嘆氣道。
“應該敬大張一杯。”洪爺擰開那套空餐具前的老白幹，在玻璃杯裡慢慢地續上酒水。
“他泉下有知，大概不會喝我們敬的酒。”劉老嚴肅的嘴角往下耷拉著，給自己的酒杯裡倒了半杯。
“喝不喝是他的事，敬不敬是我們的事。”洪爺拿起斟滿的酒杯將酒水傾倒而下，“敬大張。”
“敬大張。”兩人拿起各自的酒杯飲盡。
“說回正事，你到底投靠到哪邊去了？我可不記得以前你有本事把軍方的裝甲車送進第九區來，那東西給你也用不上反倒是個肇禍的累贅。”放下酒杯，洪爺抓起幾顆花生米扔進嘴裡。
“……我不知道。”劉老盯著手裡喝光的玻璃杯，彷彿能在裡面看到什麼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不知道還是不能說？”洪爺又給自己續上半杯酒。
“不知道，大概知道那一刻我就活不成了。”劉老嘆著氣放下酒杯，“他們給我的任務是儘量回收和保證那些活下來的人安全，但我總覺得他們不懷好意，因為他們明顯有能力把我救下來的人直接送出去卻沒有這麼做。”
“看來他們關心的不是人命本身。”洪爺掰下一隻雞腿放進嘴裡，吃得還蠻香。
“也許吧，背後的真實目的是什麼對我而言已經無所謂了。”劉老目光呆滯地盯著大吃大嚼的洪爺，“你呢？你又是跟誰達成了什麼協議才活下來？”
“造成現在這個局面的傢伙，大概是他們。”洪爺吐出雞骨頭，上面的肉被啃的乾乾淨淨。
“對方給你什麼條件？”對於洪爺這明顯的叛徒行為，劉老表現出了異乎尋常的平靜和容忍。
“收攏到我手下的人最後都能活下去。”
“他們要你做什麼？”
“基本和你一樣，就只是把人聚起來。”
“同時你們依然會被外面的義體人和無人機攻擊？”
“對，只有據點裡面是安全的，出了據點我們就是獵物。”洪爺又給自己灌了一杯酒，“對方很享受獵殺我們的感覺，他們恨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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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救下來那些人的最後下場是被集中起來方便人家屠殺，你打算怎麼辦？”劉老又問。
“同樣的問題我還想問你呢。”洪爺沒有給出正面回答。
“我們兩個，真是一對可憐蟲。”兩隻玻璃杯碰在一起，味道有些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