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
那種東西是想寫的時候寫的。
不想寫的時候,我憑什麼要寫?
……
在紙上留下這幾行字跡後,就連愛麗絲自己都覺得,這實在夠蠢的。
於是,她就將這張紙撕掉了。
而且,撕掉還不算;撕了之後,她直接將廢紙扔進了火爐——雖然外面很暖和,但城堡裡的溫度一向很低;因此,愛麗絲堡幾乎長年累月都在燒柴——各個房間裡,沒有火爐的一定有壁爐、沒有壁爐的則一定有火爐。
(……老管家還真是了不起。)
最初設計愛麗絲堡的時候,愛麗絲曾和他說,希望在保持內部美觀的同時,每個房間裡都能有火爐——要知道,她可不想像那些窮鬼貴族們一樣,整天在城堡裡凍得要死。既然自己有錢到能夠種植這麼大的一片花海,那麼與之相配的愛麗絲堡,便也應當是完美的——沒錯!就像愛麗絲一樣!
(結果,這座城堡就變成了這樣。)
暖和的、美麗的、散發著別樣的尊貴氣息。
甚至連堡內的掛毯,都是由王都的大師級工匠們親手織造的!
有生以來,愛麗絲從來沒見過如自己的這座城堡一般的城堡;毫無疑問,這一定是全世界最精緻、最優雅、最完美的城堡!……儘管愛麗絲自己也知道,作為城堡,愛麗絲堡甚至經不起幾百人的圍攻……可反正它是在奧爾馬奇蘭,全索菲最安全的地方!這兒可不會有野蠻人!不是嗎?
……唔。
好像不是的。
因為,硬要玩文字遊戲的話,愛莎就是野蠻人。對吧?
如此一想,愛麗絲突然覺得這很有趣。儘管愛莎一向是她最好的朋友……但是,野蠻人畢竟還是野蠻人;即便她再怎麼像索菲人,本質上也依舊是沒啥了不起的野蠻人……
當然,這個念頭可千萬不能被她知道。
要知道,愛莎她可是最討厭“大索菲主義”了。
更何況,自己的這套觀點,說小了算文化歧視;往大了說,卻是與當今萬王之王苦心營造的“和平、繁華、包容的索菲帝國”相違背的政治不正確之言。
“……”
和平,和平。
反正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現在正是索菲歷史上最好的年代。因此,大家一齊順著這位偉大的萬王之王心思,陪這個老頭兒,把這偉大的繁榮肆意到底——倒也算不得什麼糟糕之舉。
“呼…和平吶,和平……這繁榮,還真是滋潤得令人想睡呀。”
她有些困了。
反正現在是在自家房間裡。想睡的話,直接倒在床上就能睡了。
但就在這時,
門卻被叩響了。
叩、叩,一下,兩下,非常有節奏。
毫無疑問,站在外面的一定是老管家。
愛麗絲的睡意,一下子就全消了。
要知道,只要沒有特別重要的事,老管家是不會在晌午時跑來敲門的。但是,在奧爾馬奇蘭這種非和平的地方,哪兒會有什麼特別重要的事呢?換言之,他之所以會來,一定是為了報告之前自己交代過他的事,也就是……
愛麗絲從衣架上隨手摘下大衣,再簡單蓋上穿著的露肩短衣後,便去為對方開了門。
“大小姐。”
打開門,外面的是一個長得非常像歌劇院裡專門扮演洛爾·繆·巴託的老頭兒。
“嗯——?您怎麼又穿的如此不成體統。”
他又高又瘦,臉上也時刻掛著好像看全世界都不順眼的表情——當然,作為他的主人;愛麗絲知道,這老頭兒只是有些死板。至於心地和才幹,卻都是超級好的!
“反正,這是在我自己家嘛。”
愛麗絲隨口應了一句。
她知道,在這個老人看來,貴族家小姐就應該有個貴小姐的樣兒。哪怕找過幾十個情人,也一定得笑不露齒,穿著蘇托拉加連衣裙,再搭配上安布羅束腰衣——最最最最低的限度,也至少得穿託卡(短褂,屬於正裝的一種)。
至於愛麗絲現在穿的這身衣服……用他的最難聽的話,就是“簡直像舞臺上的妓女一樣”!
(呼…………)
妓女,麼?
想當然的,愛麗絲已經過了會將舞臺上的王子公主看作是偶像的年紀。她很清楚,在那些光鮮靚麗的外表下,其實都或多或少隱藏著骯髒的、可恥的、可鄙的、乃至於卑劣的心……
很可悲對吧?
但這就是現實。
在舞臺上帶給人們希望與美的演員,說到底也不過是普通人。
這就是再現實不過的現實。
一個人,無論他給別人的印象是什麼,真正瞭解他的,說到底也只有他自己。
……不。
有的時候,興許連他自己都不見得瞭解。
但是,正因為人是如此複雜的動物;活在這世上,去接觸各種各樣的人,才會顯得如此有趣。
“巴特裡爺爺,我叫你注意的那個人,已經有訊息了嗎?”
“嗯?我就是來說這件事的。”
如此說過後,老人端正了站姿。
“你是要聽簡短的彙報,還是更詳細一些的?”
“簡單點兒。”
在老管家面前,愛麗絲並不會刻意表現得像一個貴族小姐。
她轉回身子,緩步走到床邊,並傾身陷進了柔軟的棉被裡。
“挑重點說……等你講完啦,我就該午睡了。”
“索索·茶·艾爾米…根據您提供的資訊,我動用了商會在波羅地區的眼線。但目前只知道他生活波羅奧迪瑪城區域內的一座偏僻小鎮。至於他……除了名字中有個中間名外,就再沒什麼特別的了。”
“一句話——他是貴族嗎?”
“是。”
如此回答後,老管家又道:
“不過,我還不知道他是否是那個茶家族……”
“嗯……那麼,地下世界的訊息呢?”
“這個人被北島神父欺騙,化名為林索索,在地下世界搏擊……這件事您想來已經知道了。我還是說說他的近況吧!最近,他似乎被瑪莎·特里姆纏上了。”
“哦——?”
愛麗絲一下子來了興趣。
“怎麼個纏上法?他惹到她了?”
老人咧了下嘴。
“年輕人的事!您懂的……”
“呵……”
愛麗絲笑著坐了起來:
“之前看他還是一副蔫樣兒,士別三日,怎麼就讓人刮目相看了?”
如此調侃一句後,她便繼續道:
“其它呢?他這次去黃金城,總不該只是在泡妞吧?”
“……除了瑪莎·特里姆和他走得很近以外,還有個小孩,以及一個女人與他同住。”簡單說了幾句後,就連這個一貫不苟言笑的老人,臉上也漸漸浮現出了一絲笑容:
“如此能耐,我實在很難將他與小姐您描述的那個人聯絡在一起。”
“行了。先別說這個了。”
愛麗絲稍微伸了個懶腰:
“他正事做的怎麼樣了?”
“第十戰打的不好。不過之後的第九、第八、第七場,這小子打的倒算精彩。”
“……”
愛麗絲和他說要簡潔。這種答覆,倒實在是夠簡潔了。
不過……
這倒也算不上不好。畢竟,自己想知道的資訊,已經獲取的差不多了。
“一線就這麼厲害?”
她問。
“我不知道。從前,即便在維·瑪德琳的家族記錄中,我也從沒看到過對一線的具體描述。”
“金色能量、強化、能量擬物構造……這些不可能是魔法。”
愛麗絲輕輕揉了揉眼眶:“既然不是魔法,而他從前在波羅時,也沒有使用過這些的記錄……如此一來,應該可以將這斷定為一線的能力了。”
“……”
“怎麼了?”
注意到老人沒有說話,一時好奇,愛麗絲便瞥向了他。
“……不,沒什麼。”
“有什麼就直說吧。”
她朗聲道:“巴特裡爺爺,你是看著我長大的。在我面前,您沒什麼好顧慮的!”
“…我。”
猶豫片刻後,老人認真的看向愛麗絲:
“小姐,你應該告訴我——你如此急切地調查此人,究竟是什麼目的?”
“……嗯?沒什麼。”
“…………”
老人啞然。
半晌,他才勉強施了一禮。又道一聲“那我就不打擾了”。這才捏住門把手,先慢慢退出房間,然後才緩緩關上了門……
“小姐!”
然而,雖然已經告辭。但在完全關好門後,這位老人,卻在門外再度喊了愛麗絲一聲。
“又怎麼了——?!”
她有些不耐煩了。
“小姐……您現在懂的,比我這個老頭子多。但是,作為經驗之談,我還想告訴您…一線是不吉利的。如果可能……還是希望,您能離那個小子越遠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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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
愛麗絲躺回到床上,又嚷道:“好啦!你下去吧!”
……
…………
又過了一會兒,這一次,外面終究是沒了聲音。
(一線……啊。)
不吉利的東西。
受詛咒的東西。
帶來災厄的東西。
愛麗絲躺在床上,神情萎靡。而慢慢地……她將右臂,輕輕擋在了額頭前。
(所謂不吉利,所謂受詛咒,所謂帶來災厄……那不就是我嗎?)
她想著。
而後,嘆息。
(至少對爸爸媽媽而言,真正給這個家帶來災厄的…應該,就是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