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開始在眼眶邊打轉，少年幾乎要哭出來，喃喃道："到底是為什麼呢？"
死亡，死亡，死亡，無限的死亡已經摧殘了少年的意志，終於，在這一刻，少年崩潰了。
像個孩子一樣，柳衡嚎啕大哭，在汽車的鳴笛聲，吵雜的人群聲中。
"為什麼啊！為什麼啊！名字！她的名字是什麼！名字！名字！"
從這時候開始，又或許是更早的時候，柳衡已經把心底裡最重要的那個人的名字給忘記了，現在想不起來，未來也想不起來。
瘋狂的吼叫吸引了不少人，但也有可能是流血倒地的少女吸引的，總之無數人把柳衡和少女圍了起來。
嘰嘰喳喳，中傷的聲音也好，同情的聲音也好，跑到少年耳朵裡都變成了惡魔的詛咒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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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老婦人從人群之中擠了出來，不知道為什麼，看見她柳衡就能感到內心無盡的安逸。
老婦人顫顫巍巍的樣子倒是嚇跑了不少人，因此柳衡才得以稍稍感到一些寂靜。
她蹲在了少女的面前，捧起了少女的臉頰，輕輕的問："她叫什麼名字？"
這個問題就像是踩中了地雷一樣，柳衡再次癲狂起來，猛地從地上站起來，他瘋狂的揮舞著雙手，抓撓著自己的臉，抓撓著自己的手臂。
一道道的血痕出現在身體之上，柳衡似乎是在哀嚎著，又似乎是在憤怒著。
圍觀者全部都嚇跑了，連一個幫倆人叫救護車的都沒有，即便柳衡本就沒有想要依靠他們。
在柳衡沒有看見的地方，蹲在地上的老婦人露出了瘮人的微笑。
婦人站起身，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沒事了...沒事了...拯救她，你想要拯救她的對嗎？"
柳衡停止了發狂，逐漸安靜的耷拉下肩膀，通紅的眼睛對上了祥和的老婦人的視線。
"我想要拯救她...但是我連她的名字都記不得了..."聲音低下去了，但話鋒一轉，少年高聲怒吼："你以為我救她救了幾回啊！你以為我為她死了幾回啊！老不死的少來我這說三道四指手畫腳！"
老婦人並沒有露出驚訝或是害怕的表情，完完全全聽著柳衡的話，好像沒有一絲懷疑的樣子。
即便柳衡出於狂怒的狀態，他還是察覺了眼前老婦人的不對勁，剛剛想要擺出一副以死相搏的姿態，但片刻後柳衡停下了。
"算了，也無所謂了，無所謂你到底是什麼人了，如果你是來殺死我的，那就趕快吧，我好進入下一個輪迴，再去嘗試拯救她...如果你有辦法救活她，那也請你趕緊，好嗎？"
說完這些，少年頹廢的攤了攤手，把腦袋一歪，一副任由處置的樣子。
老婦人笑笑，道："我是誰你不想知道嘛？你難道就不好奇前無數個輪迴都陪著你女朋友一起去死的你現在卻好好活著嘛？"
柳衡愣住，沒有詢問老婦人的身份，也沒有詢問為什麼自己還活著，而是問："她...是我的女朋友？我所愛著的另一半？"
這回輪到老婦人一愣了，老人臉上的狡黠神色變成了慌張，她急忙道："她可是你深愛著的女人啊！你...你為她死了千千萬萬遍...到頭來，連她名字真的都不記得了嘛！？"
柳衡自言自語著："為她...我死了千千萬萬遍？"說著這句話，少年的臉頰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溼潤了。
抬起手，柳衡在臉上觸及到了些液體...
隨後，他肯定的，用不容置疑的聲音道："是的，我為她死了千千萬萬遍，即便再萬遍，我——也願意！"
篤定的說出這些話，少年蹲了下來，蹲在了少女面前，撫摸著她已經無數次冰冷過的臉頰...就像是無數次之前的第一次一樣。
把自己的唇和她冰冷的唇疊在了一起，良久，少年站了起來，恢復了神智的清明。
看著這般舉動的婦人這才變得安心下來，嘴角再次流露出笑容，道："我果然沒有看錯你們之間的愛啊～你為她，可以做任何事情，是嗎？"老婦人狹小細長的眼閃著狡猾的光，問著面前的少年。
"是的..."柳衡點點頭。
"即便你連她名字都已經忘記？你都願意？"
聽到這話，即便已經告訴自己不要在意，但柳衡還是咬了咬牙，道："是的！"
老婦人笑了起來，道："嘿嘿嘿...那麼我就可以告訴你我的名字了...吾名底特勒，是一個超乎你想象的異世界大陸的創世神，當然，對你來說，我其實是魔鬼。"
"想必你一定知道《浮士德》吧？你可以把我當成那樣的魔鬼，交出你寶貴的東西，我讓你獲得你想要的...復活一個人對於創世神來說可是小菜一碟哦..."
柳衡不在乎其他的事了，他聽到了復活這個詞！
他幾乎要跳起來！高聲詢問："我也有最寶貴的東西嗎！？我也可以交換嗎！你真的能救活她嗎！"
老婦人神秘莫測的笑容依舊掛在臉上，點點頭。
柳衡興奮的幾乎想要發狂，道："那就別管了！需不需要籤訂契約？或者其他的什麼！？趕緊吧！救活她！"
但，這個自稱創世神的婦人搖了搖頭，道："你真的願意嗎...抹消掉你的存在，從此以後這個世界裡沒人會再記得你，你和你女朋友的記憶從此將化為泡影..."
"我願意。"柳衡果斷的打斷了婦人的話。
"我為什麼不願意呢...你說的那些甜蜜回憶，在這個世界裡的記憶，我都依舊快要全部忘掉了...自己都不記得了，別人記得又有什麼用呢？趁現在，我的心裡對這個女孩還留著一份感情，我想要救她...再拖下去，我會徹徹底底把她忘掉的。"
"以前我特別喜歡一句話:存在，即被觀測。現在我意識到了這句話是不對的，存在首先得要自己觀測自己，自我確認存在，不然一切都是虛假的...而我正處於觀測自我點的最邊緣，我的存在很快就要消失了，我是知道的...所以，來吧！魔鬼也好，神也好，我們來交易吧，我用我的肉體，靈魂，為愛人獻上永恆。"
話音落下，柳衡的身體開始變成光粒，一顆一顆的逐漸消散著，婦人怔怔的看著這一幕，魔鬼和人類，主導契約的居然會是人類那一方...這可能是天底下最可怕也是最可笑的事情了...
數秒，又或許是數億萬紀元後，一切迴歸了十分鐘前。
大街上，人來人往。
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站立著一個孤零零的少女，她茫然的站在街頭，似乎，在拼命的回憶著什麼...
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傳入了她的耳朵——
【死千千萬萬遍，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