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連著下了兩天兩夜，初六這天才算放晴。
吃完早飯，陸周承帶著孩子下樓玩，我閒著沒事，就在家裡包餃子。
一盒餃子還沒包完，就聽到有人敲門。
開門看到父子三個，我還納悶，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往後一看，程思遠站在那裡，手裡提著一個籃子。
他是說過今天回來，可我沒想到他這麼早就到了。
程思遠提著籃子進來，陸周承揭開蓋子一看是雞蛋，十分嫌棄的說：“我們過兩天就走了，你拿這麼多雞蛋來幹什麼？”
“土雞蛋，吃不完可以帶回去。”
“不要，你拿回去。”
陸周承說話一向不考慮別人的感受，我扯了扯他的袖子，這人立馬不高興了，“不就是個雞蛋嗎？哪裡買不到？”
我懶得理他，接過籃子說：“這可是好東西，菲菲和凡凡最喜歡吃雞蛋了，對不對？”
“對！”兩個孩子異口同聲的說。
三比一完敗，陸周承覺得面上無光，黑著臉去陽臺抽菸。
程思遠送完雞蛋就回去了，我讓他中午過來吃飯，他卻說約了朋友，分明是不想跟陸周承碰面。
這倆人一直看不慣對方，見了面不是損人就是打架，還是不見的好。
對於程思遠的自覺，陸周承很滿意，香噴噴的炒雞蛋都多吃了幾口。
我見他心情不錯，就說了明天要去公司的事。
陸周承第一次聽我提到公司，伸出去的筷子停在半空，“什麼公司？”
“咦？我沒跟你說過嗎？我跟程思遠合夥開了個公司？”老實說我還真不記得有沒有跟他說過。
陸周承臉色不太好看，隨即不知道想到什麼，嘲諷的說：“我想起來了，孩子出事的時候，你跟曹亮說過。都當老闆了還去給人打工，你可真夠拼的！”
沒有提前告訴他這事兒是我不對，可他這樣的語氣讓人很不舒服，好像我揹著他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一樣。
陸周承也算沉得住氣，見我沒有要解釋的打算，他居然一句都不問，拿著車鑰匙就出去了。
他一走，我飯也吃不下了，回房關上門生悶氣。
生了會兒氣，又開始擔心某人，他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能去哪兒？
更何況路上還結著冰，這兩天不知道出了多少起車禍，他這樣開車出去太危險了。
糾結了一會兒，還是主動打電話過去。
問他在哪兒，這人態度特別不好，說關我屁事，把我氣得夠嗆。
後來還是鄰居敲門，說看到我老公蹲在小區門口，這大冷天的做什麼想不開啊？
我找過去的時候，就看到小區門口蹲著倆人，一邊抽菸一邊聊天。
跟他一塊兒蹲著那人是小區保安，穿著軍大衣，脖子縮在大衣領子裡，倆人就跟剛進城的農民工似的。
我走過去的時候，就聽到保安問，“大兄弟，不是本地的吧！來走親戚？”
陸周承‘嗯’了一聲，“陪我老婆回來上墳。”
“原來是丈母孃家啊！”保安吐了口煙，“我剛才瞅你半天了，這麼冷的天怎麼在這裡蹲著，是不是讓老婆趕出來了？”
陸周承沒出聲，保安同情的說：“我懂的，天下婆娘都一樣，我每次喝醉酒，也會被趕出家門。”
“不管她的事，是我自己心情不好，出來透透氣。”陸周承還挺維護我，本來就低沉的嗓子，抽了煙之後就更低了。
他說的是大實話，可惜保安大哥沒信，邊抽菸邊笑話他，“寒冬臘月的蹲在小區門口冷靜？”
陸周承大概是被氣到了，低著頭悶不吭聲。
“你老婆是幹什麼的？”
“她為什麼趕你出來？”
“她是不是脾氣不好？”
“你說你這麼大的個子，怎麼還怕老婆啊？”
“我不是怕她，我只是……”
“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做過對不起人家的事，有把柄捏在人家手上，所以才這麼怕她？”
“……我沒有怕她。”
對於這樣嘴硬的‘狡辯’，保安大哥自然是不信的，朝他看了幾眼，然後突然抬手去拍他的肩膀。
“你這大黑襖不錯啊！瞧這一圈黑毛，滑溜溜跟真的一樣。”
“本來就是真的。”
陸周承剛躲開保安大哥的手，就聽到他問，“看著怪暖和，多少錢買的？改明兒我也去買一件。”
“不記得了，好像三萬多。”
“三……”
保安大哥身子晃了晃，差點沒一頭載到雪地裡，“老弟，開玩笑的吧，一件衣服能頂的上我一年工資？”
“誰跟你開玩笑了？”陸周承輕輕吐出一扣煙，見快燒到燒到底了，就把菸屁股扔在地上踩滅。
保安大哥還是覺得他在吹牛，怎麼都不相信一件衣服能這麼貴，還一直問他在哪兒買的？
陸周承沒什麼耐心的說：“不知道，問我老婆去，她買的。”
保安大哥半信半疑，只是看著陸周承的眼神有點奇怪，估計是把他當成吃軟飯的了。
可能是看出陸周承不願意搭理自己，保安大哥抽完煙站了起來，轉身就看到我站在後面。
他大概是不記得我了，問我是幹什麼的？
陸周承聽見聲音回頭，嘴裡的煙還沒點著就掉了，斜插進雪地，一臉傻樣。
我壓住微微上揚的唇角走過去，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腳，“蹲在這裡幹什麼？起來！”
陸周承站了起來，抿著唇看著我，似乎還在生氣。
外面太冷了，我把手揣在兜裡，“你是繼續在這裡蹲著，還是跟我回去包餃子？”
知道我包那麼多餃子，是為了明天帶去公司，陸周承一張臉拉的老長，“憑什麼要老子包餃子給別人吃？”
我看了他一會兒，點點頭，“行，那你繼續在這兒蹲著，我走了！”說完轉身就走。
旁邊保安看不過去了，替他的大兄弟打抱不平。
“你這媳婦兒也太兇了，大過年的把你攆出來就算了，居然還讓你幹活，包餃子這不都是女人幹的活嗎？”
我不愛聽這話，停下來看著他，“照你的說法，你家是你賺錢養家？”
“那當然了！”
保安大哥驕傲的揚起下巴，沒等尾巴翹起來，就聽到我說：“就你這工作一個月能掙多少錢？不吃不喝一年也就買件衣裳吧！真替你媳婦兒著急。”
保安大哥本來要回嘴的，可是看到陸大爺身上的‘大黑襖’，頓時說不出話了，氣憤的瞪了我一眼。
看到我把人氣回保安室了，陸周承才走過來，兩根手指來鉗我的嘴，“脾氣真壞。”
“沒你的壞！”
我開啟他的手，又問了一次，“回不回啊！不回我可真走了。”
陸周承冷眼睨著我，我也看著他，然後還是稍微讓了一步。
看到我遞過來的手，陸周承總算高興了，卻還裝出一副不情願的樣子，“快走，他娘的冷死了！”
他步子很大，我被他拉著跌跌撞撞，唇角卻是忍不住揚起，這人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樣，看著脾氣壞，其實挺好哄的。
陸周承是個有原則的人，說不幫忙就不幫忙，跟個大爺似的躺在沙發上看電視。
兩個孩子玩累了就去睡了，屋子裡突然安靜下來，讓人有些不習慣。
我包著餃子，看著重播的春節聯歡晚會，聽著旁邊淺淺的呼吸聲，感覺很溫馨。
如果沒有某個巨嬰一直在旁邊使喚我的話，感覺肯定會更棒。
“老婆，我渴了。”
“渴了就起來喝水。”
“不想喝，你給我削個蘋果。”
“……”
“老婆，我背上癢，你給我撓撓。”
“……”
“老婆，我眼睛不舒服，好像有睫毛掉進去了，你幫我弄出來。”
“……”
“媳婦兒，你過來一下。”
這人還有完沒完了？
我走過去，一句‘幹嘛’還沒說完，唇就被他親了一下。
這人親完跟個沒事兒人一樣，擺著手說：“沒事兒，就是突然想親你了，忙去吧！”
“……”
這人煩了我一個下午還不夠，晚上又來煩我，早上看著還沒什麼力氣，這會兒倒是生龍活虎了。
我明天要早起，沒心情跟他鬧，捂著他的嘴說：“別鬧，腸子又不疼了是不是？忘了昨天疼的滿地打滾了？”
陸周承氣的牙根疼，把我的手按在頭頂，然後一口咬住我的脖子，“我想咬死你。”
我抱著他的頭揉了揉，“咬吧咬吧！”
見他沒有繼續胡鬧的意思我，心裡有些過意不去了，於是小聲解釋道，“我明天很早就要起來。”
陸周承沒吭聲，沉沉的趴在我肩頭，沒多會兒就睡著了，虧我還這麼擔心。
很多公司都是初七開工，新年第一天上班，我怕路上堵車，所以定了個鬧鐘，五點就起來了。
陸周承被我吵醒了，半闔著眼看我，“幾點了？”
“五點多。”
好久沒去公司了，我特意化了個淡妝，出門前揉了揉某人亂糟糟的頭髮，“好好在家帶孩子，有事給我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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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周承指了指自己的嘴唇，我只好在上面親了一下。
“我走了，你接著睡，注意聽著點孩子。”
陸周承擺擺手，拉過被子蓋住臉，也不知道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