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菜品升騰著白色霧氣,空氣中瀰漫著隱約的鮮香味,其卻帶有特殊的如同冰箱裡的霜氣似的令人吸入肺中讓食道逐漸不適,白石麻衣正安靜的低頭吃飯,手上的動作緩慢,而小島織子正正的坐著,莫名沉默。
煙霧像虛空中不規則的牆,遮住了各自晦暗的臉龐。菜逐漸冷卻著。白石麻衣突然默默的停下了筷子,沒發出什麼聲響,安靜到小島織子什麼也沒發現。
“啊……”
不知道是誰發出了無意識的類似感嘆的氣聲,從喉嚨中蹦出的無力的聲音。
“麻衣……”小島織子突然說。
白石麻衣慌張的轉頭,“嗯?”
“嗯,風間樹他……”
小島織子猶豫片刻只說了這些,再說什麼似乎都不太合適,白石麻衣垂下眼眸,似乎是知道她未說完的剩下的話是什麼,便搖搖頭,卻說不出什麼話。
儘管這些食物像是浸了水似的逐漸失去味道,但她仍然重新抬起筷子,慢慢的夾入口中,輕輕的咀嚼著。必須得找些什麼事做。
風間樹剛離去不久,卻讓人難以自制的猜測起了很多很多事情,她突然就為自己剛剛的行為感到有些迷惘了。
“在想什麼?”
小島織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白石麻衣眸光淡了下來,醞釀了會兒才說道:“沒什麼。”
“過年那會兒應該都沒空吧?”小島織子自顧自的說,難免有些感嘆:“我是真的很想讓你們來旭川一趟,而且他也挺久沒回去了。”
話題終於有個正常向的展開,白石麻衣起了些精神,想了想,說道:“確實應該是沒什麼時間。有的話也呆不久,所以只能先如此了。”
“也是呢。”小島織子還是有些遺憾。
“有空的話我一定會去的。”
白石麻衣以認真的語氣笑著說道,小島織子笑著也點點頭,隨後稍微站起身,打量四周,嘟囔著什麼的時候,風間樹突然推門而入,面容僵硬的像是不會動的雕像,進來後他靠著牆,狠狠搓著開始變得冰涼的手。
“你怎麼……”
小島織子看他只穿一件t恤,驚愕的出聲,片刻後才想通,又是無語又是好笑。
“都吃完了嗎?”他聲音好像都變了。
“嗯。”
“好的。”風間樹看著桌面上的剩菜,眼睛默默看向白石麻衣,她揚起了笑容,風間樹卻愈發沉默起來。片刻後,他說道:“你們準備下,我先去結賬。”
在他轉身之際,白石麻衣突然出聲:“不冷嗎?”
究竟是蘊含著隱晦質問之意,還是純粹的關懷?總之在這種時刻溫和到不真實,風間樹怔了片刻。
風間樹的臉沉默的面對門板,像是贖罪般的一動不動,然後做了個健美先生比肱二頭肌的動作,笑道:“完全沒關係。”
“不要逞強哦。”
白石麻衣含笑說道,隱有調笑之意。
“才沒有呢。”
風間樹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腳步聲漸行漸遠。
小島織子看著白石麻衣,而白石麻衣靜靜的看著門扉,表情終於緩緩平靜下來,隨後轉頭朝小島織子躬身問好,然後與她一同開門,走了出去。
風間樹付完錢後,就站在大門前幾步的位置等待著,並未完全走出去,肌膚上汗毛豎立的感覺提醒他短袖與現在的氣溫並不相符合。
身後傳來鞋跟碰地的聲音,逐漸靠近後,他轉身,看見小島織子與白石麻衣一同走來,風間樹等她們走到身旁,再與她們走出大門。
門口的紅色燈籠隨風搖曳,其中是燈火卻安穩,他們抬腳朝醫院方向走去,月色無聲無息湧起。
風間樹感到每次呼吸時,吐氣時身體鬆懈的瞬間渾身都因為寒風而格外敏感,不知是不是錯覺亦或是身體原始的反應,但總之令人不適,冷到後腦兩側像是頭髮被綁的很嚴實似的發緊。
令人煩惱的不僅僅是這不休止的風,它吹拂的軌跡也令人生厭,還有內心中無言升起的緘默的彷徨。風間樹十分沉默的聽著風聲與兩人的小聲交談。
突然的,小島織子問他:“你真的不冷嗎?”
儘管肌膚一陣顫抖,風間樹仍然死咬著牙,“我還擔心你們倆會冷。”
突然,風間樹感到手掌被輕輕的握著,柔和的溫度漸漸蔓延過來,轉頭才發現,白石麻衣將手伸了過來,正注視著他。小島織子什麼都沒看見似的直視前方。
風間樹正覺得自己的手像是外熱內冷那樣出現了些酥麻感時,白石麻衣默默的將手握的更緊了,說:
“你明明就很冷啊。”
風間樹沒有掙脫,出於很多記憶交織起來後的心情,他只是繼續沒什麼反應的靜靜握著那隻手。月光,亦或是燈光下白石麻衣的臉靜的出奇,眸光裡映著此刻世間的光亮,像是一陣無聲無息的風,靜靜的望著人影幢幢的前方。
漸漸散向全身的的溫度竟是如此真切,想了想,他不禁笑著嘆口氣,說道:
“可能,是有點冷吧。”
……
……
“您晚了半小時了。”
小護士急的直跺腳,快哭了出來似的說道。
到醫院的時間比約定好的晚了整整半個小時,因為在路上,小島織子和白石麻衣一起決定臨時買一件外套讓風間樹穿上,儘管還是他付的錢。
而來時三人便看見護士以絕望的面目站在寒風中一動不動,這個時間應當也是妨礙到她了,小島織子有些尷尬,說不出什麼話來。
風間樹因為外套散出的工業氣息略感到不自在,向前一步,解釋道:“真不好意思,其實是我的原因。”
小護士盯了風間樹的臉片刻,輕輕轉過頭,小聲道:“嗯,沒事,就這樣吧……下次要準時,小島桑。”
“好的,一定。”她松了口氣,連忙答應,與護士並肩走去時,轉身與兩人告別,兩人默契的躬身,起身,招手。看著她沒入白色燈光,兩人才轉身走去。
一路沉默著沒有任何動靜,如同無風的陰天下的池水,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手早前便遺憾的鬆開了,忘了是因為什麼鬆開,似乎是被迎面走來的醉醺醺的上班族衝散了脆弱的距離,各自繞了一個彎後又迴歸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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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繼續走著的時候,剛剛那段輕快的時光誰都回不去了,白石麻衣如同透支了才華的詩人,無法再寫出滿意的詩句。
一直到車站時,過了檢票口,明亮無比的自動扶梯口前人影稀少,白石麻衣才忽然說道:
“你搬家了是嗎?”
“嗯,在目黑。”
“噢……”
他們一時默然。
白石麻衣四處找尋什麼似的嘟囔道:“那坐不到了。”
“應該得轉站。”
她不知想些什麼,便過去了無言的幾分鐘,月臺上清淨的像是除了蟲鳴一無所有的鄉下夜晚。
兩人靜默的站立。白石麻衣面容有些滯重,盯著前方不知在想什麼。風間樹抱著臂,說不出一句話,似乎是因為身上的工業氣味太重了。
電車要到站了,此刻廣播裡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似的。
車內有些擁擠,沒有空餘座位,她握著扶手卻沒站穩,風間樹下意識護住她,如同沉默的護衛一樣在她身後。
一直這樣,好像過了很久,身邊人走了一批又來了一批,他們便也一直如此,風間樹抬眼看著線路圖,輕聲道:“我大概到站了。”
那一瞬間好像特別安靜,白石麻衣沒有回答,風間樹等待了一會兒,瞬間吵鬧的音量又突然像是決堤的江水灌入深井似的溢位。
人們稀疏的講話聲,提示到站的廣播,和像是嘶的一瞬噴氣聲開啟的車門。
風間樹怔住片刻,原來一切只是停車時的錯覺罷了。
“再見。”
他說完便走了出去,心間有些難言的悵然,站立片刻,直到身後傳來列車在燈光中在鐵道上駛動的聲音他才轉身,想看看列車方方正正的尾巴。
但,卻看見了白石麻衣,她將耳邊的碎發挽到耳後,身軀單薄,孑然而立。
她沒有選擇在品川附近下車,
她也跟著出來了。
風間樹好一陣才想通,
“你怎麼……”
“我……可以請一天假。”
白石麻衣靜靜的看著他,臉上突然有些扭捏,醞釀許久,移開眼神,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