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烤肉店的那一刻,熱浪撲面而來,陽光意料中的刺眼,於是風間樹又趕緊把傘開啟,然後和白石麻衣加緊了步子走向那家浴衣店。
這家店也是上野附近的,像是從一個安全區轉移到另一個安全區,他們走到店門前的時候,店名都沒看就趕緊小跑進去。
店內除了店主沒有人了,而店主是個中年女人,空間不算大,四周的牆上和店中心的架子上都擺著各式各樣浴衣的料子,以供挑選。
“啊,樹君。”
“黑澤桑,下午好。”
“哦?”店長眼睛一亮,道:“今年帶著女孩子過來了呢。”
風間樹點點頭,懶得解釋,道:“就麻煩您幫她選擇一下了。”
店長便帶著白石麻衣一處一處的開始挑選起來。風間樹則是坐在一旁休息,反正穿什麼款式的對他來說都一樣,只是女孩子可能對這方面要求更高。
想到此他轉頭看向白石麻衣,她正慌張的擺著手解釋著什麼,店長恍然大悟的表情裡飽含深意。
店長拿起一件水藍淡粉相間的布料道:“櫻花繡紋怎麼樣?”
“其實我去年穿的就是櫻花。”她不好意思的說:“今年想換一件了。”
“那,薔薇?”
白石麻衣皺眉搖頭:“顏色好像有點豔了。”
店長想起了什麼,走到前面,然後招呼著她過來,道:“燕紋怎麼樣?……傳說中這個可是很有作用的哦。”
店長笑了起來,這個笑容竟讓她有些害羞起來,想了想,小聲的說:“您知道風間他喜歡什麼嗎?”
“他啊,他很喜歡深色的……嘛,男人的浴衣多半也都是深色。”
白石麻衣喃喃道:“深色嗎?”
“那邊有一件深藍色燕紋……去看看嗎?”
店長極力推薦道,白石麻衣點點頭,有些猶豫的走了過去。
店長把一副拿起來在她身上比了比,然後讚歎著,轉頭大喊:“樹君,看一下怎麼樣!”
風間樹正發著呆,聽到叫喊之後轉頭,這一轉頭,便連看好幾眼,原本的要敷衍過去的話被咽下去了,就安靜的點點頭。白石麻衣很期待他的反應,志得意滿的勾起嘴角。
“這種顏色就該是配白膚美人。”店長嘆道。
這時白石麻衣問道:“為什麼一定得是燕紋呢。”
“不喜歡嗎?”
“不是,只是您一開始就一直說燕紋有作用什麼的……”
“哦。”店長點點頭,平淡的說:“鳥類總是有著幸福的搬運工的美稱,而傳說燕子據說可以帶來戀愛運,可以理解為隱晦的求愛,之前有幾個女孩子來還願了。”
“誒?!”
白石麻衣剛叫出聲馬上又捂住了嘴,悄悄地看了眼風間樹,他安靜的低頭玩著手機,才轉回頭為難的說:“我們……”
“好的。”店長笑容滿面,道:“總之,看你的選擇了。”
白石麻衣攥著衣裳下襬,緩緩點了點頭,然後說:“那他呢?”
“他嘛……據說他自己準備好了每年都穿深藍色浴衣的準備了。”
“男性浴衣有花紋嗎?”
“很少,而且……說實話,普通男人穿帶花紋的浴衣會很奇怪。”店長搖頭道:“店裡唯一有花紋的是深藍色蜻蜓男性浴衣,有必勝的寓意。”
白石麻衣眼睛一亮,問道:“必勝嗎?”
“是的。”
得到答覆後,她扭頭大喊:“風間!”
風間樹很少見她這麼元氣的呼喊,就好奇的轉頭,她接著說:“深藍色蜻蜓紋路,可以嗎?”
“可以。”
風間樹也大聲回答,她爽朗的笑著朝店長點點頭,然後就被店長帶進了更衣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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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關上發燙的手機,一扭頭發現白石麻衣已經去試衣服了,便站起身在店內逛了起來。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他低頭看了眼,再抬起頭時,換好了浴衣的白石麻衣已經出來了。
只看了一眼,他突然就覺得古代形容美人的那些華麗至極的詞藻,可以一股腦的全部丟給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
浴衣十分合襯,深藍色的衣服越發凸顯出她如玉的肌膚,眉眼是冷豔的,但是那雙羞怯的望向自己的眸子裡藏著的星星點點,卻好像又不止這麼簡單。
他不知道該怎麼說,只好說了句:“很好看……嗯,很合適。”
白石麻衣展了展衣袖,眯眼笑道:“謝謝。”
店長歪過頭看了眼牆上的鍾,道:“你也換上吧,現在時間差不多了,再晚就沒有好位置了。”
他緩過神來,接過衣服,與白石麻衣擦肩而過進入更衣室。他發覺自己的嗅覺越發敏感,他又聞到了白石麻衣身上與橋本奈奈未的不同的味道。
換好衣服後出來時,兩人眼前一亮,讓風間樹頗不自在,浴衣線條流暢,剪裁大方整潔,頎長挺拔的身材最適合不過了,風間樹脖子上掛著單反,朝著店長鞠躬致謝,兩人便離開了。
“說起來,這是單反相機嗎?”
“是的,我準備把精彩的時候拍下來,跟別人速成了一下怎麼拍夜景。”
“哦~”
他們走在人行道上,天色漸暗,馬路上的像是在進行什麼儀式祭典,人們穿著傳統服飾,排列整齊的在路上行走舞動,熱情洋溢,不少觀眾在歡呼,很有夏日的氣氛。
只需步行一會兒,就可以到淺草附近隅田川旁的公園。他們遠遠的就看見了隅田川旁的草地上已經鋪滿了藍色的野餐墊,幾乎是要坐滿了。
風間樹不希望站在人群外圍,於是抓起白石麻衣的手腕,先斬後奏的小跑起來,跑到了地方,發現主樓梯已經被封鎖起來不讓下去,只好從草地上小心翼翼的踩著空隙,到了河邊欄杆前。
風間樹這才鬆開手,她捂著心口,彎腰斷斷續續的說:“你,你……”
風間樹尷尬的說:“不好意思,只是這個地方視野好點。”
她因呼吸胸部起伏很大,隨後盯著風間樹一言不發,倏的轉過頭去,扶著欄杆休息起來。劉海有些凌亂,鬢角被汗浸溼。
風間樹這時突然舉起了單反,笨拙的調著,終於調出了想要的效果,他輕喊一聲:“麻衣樣。”
白石麻衣好奇的轉頭,風間樹咔嚓一聲,捕捉到了那一瞬間。
“你在拍我嗎?”
她遲疑的指了指自己,風間樹看著相機裡的成果,笑著點點頭,剛想舉起來再拍一張,她卻趕緊背過身子整理著頭髮,片刻後才轉身,在臉頰旁比出v字露出微笑。
風間樹把她一系列動作全部拍下來了,滿意的點頭。
白石麻衣湊過來想看一下照片,風間樹一張張展示給她看,她看完,抱怨道:“你怎麼把這些也拍進去了?”
風間樹看著照片,說,“因為是精彩的每一刻啊。”
白石麻衣一怔,而風間樹仍是低著頭,好像一直在看著照片,她便輕笑著轉過頭。
河水波光粼粼,映著對面高樓搖搖欲墜的燈火,此時已經是六點半了,再過半個小時,進入夜幕時大概就會正式開始。
此時,公園的廣播內,突然傳來聲音。
“接下來播放本次隅田川花火大會主題曲,《夏之音》。”
白石麻衣有些興奮的拍了下風間樹,道:“你的歌誒。”
風間樹自然也反應過來了,粗略的看去,自己周圍可能就有幾百人了,考慮到整個隅田川花火大會加上其他地方的花火大會,只這一天,輻射到的人數可能就超過了數萬人。
但是,看上去很厲害,風間樹估計也沒多大用。
風間樹側耳聽著,在這種音響設備播放下效果仍然很好,他聽見周圍已經有人竊竊私語著這首歌的訊息。
“等等,居然是這首歌!我在youtube上聽過!”
“誒?真的嗎?”
風間樹突然覺得有種大隱隱於市的深藏不露的感覺,聽了一會兒,自己也跟著低唱,沒想到的是,白石麻衣也跟著唱了起來:
“對你的愛慕,寄於此夏焰火。”
“光陰易逝,歲月無回……在焰火聲的掩護下,說出了我喜歡你。”
她十分熟練的樣子,輕輕搖晃著身子,而到了最後一段,風間樹居然聽見了零零碎碎的有不少人也唱起那兩個字:
“看啊!”
隨後,天色暗了下來,變成了深藍色,進入了夜晚,周遭的燈光此時十分亮眼,也僅僅只是這一會兒而已。
第一發煙火,猝不及防的升起,炸開,在空中散落,所有人在此刻抬起頭,出神的看著。
煙火大會一切的準備,都只是為了此刻一瞬的美麗而已。
風間樹愣愣的看著它,突然想起什麼,趕緊舉起了相機,拍了一張。
第二發,第三發,第四發,紛至沓來。
兩人同其他人一樣,一直抬著頭看著天空,眼睛裡映著五顏六色,時不時的張口低呼一聲。
風間樹也拍了個遍,此時他卻突發奇想,在一道煙火上升時趕緊退後,舉起相機,喊了一聲:
“麻衣樣。”
此時,她疑惑的轉頭,髮絲被微風吹起,她身後的天空中,紫紅色的煙花炸開,那一瞬將天空染的通紅。
咔嚓一聲,風間樹滿意的笑了,又趕緊上前,她鼓了鼓嘴,不滿的拍了他一下。
似乎過了很久,煙火大會像是要結束了,沉寂了一會兒,醞釀著最後的盛宴。
白石麻衣盯著河面,突然說道:“你知道你身上蜻蜓的寓意是什麼嗎?”
“不知道。”
她笑著說:“是必勝哦……事業成功的意思。”
風間樹愣了下,恍然大悟,笑道:“謝謝你了。”
她頓了下,輕輕的說:“那你知道,我身上燕紋的意思嗎?”
“嗯?”
風間樹正要追問,廣播內突然又響起《夏之音》,音量比之前幾次大了數倍。
所有人都知道今天的煙火大會要落幕了,於是躁動起來,翹首以盼。
白石麻衣被這麼一打斷,沒忍住錘了下欄杆,又趕緊揉了揉,隨後平復心情抬頭看著夜空,在《夏之音》作為背景下那一幕最後的盛大煙火。
先是一道,然後數量慢慢增多起來,接著夜空中安靜了一段時間,餘下的煙花會在最後一次中一起燃放,與此同步的是,《夏之音》也到了最後一段的間奏。
“看啊!”
廣播中,風間樹的聲音響起,隨後,音樂卻突然暫停,所有人都愣愣的注視著夜空。
此時寂靜無聲,數十道煙火在空中升起,上升到中心時,爆開,數種顏色在這一瞬間交織起來,像是在空中綻放的花。
廣袤孤寂的深藍色夜空中,這儼然成了一副轉瞬即逝的豔麗圖景,它們佔據了人的視線中所有可見的空間,像是燃燒著的流星似的滑落,消失不見。
天空中只剩下煙花綻放時出現的白色煙霧,匯聚起來像一片薄雲,然而,片刻後也消散了。
煙火大會結束,人群緩緩離開,風間樹好像還在回味著,而此時音樂卻又重新響起,完美的收尾。
半晌後他回過神,發現白石麻衣一副懶散的樣子,愣愣的伏在欄杆上。他低下頭看了眼今天的照片,總覺得缺了什麼,然後攔住一個路人,道:
“不好意思,能幫我和我朋友拍張照嗎?”
那個人也是個好手,點點頭接過相機,然後除錯起來,風間樹拉了拉白石麻衣的袖子,她扭頭看了眼鏡頭,趕忙理了理衣服和髮型,隨後兩人一起轉身,比手勢,微笑。
拍好了,風間樹接過相機道謝,兩人便也慢悠悠走著。
風間樹感嘆道:“不虛此行。”
“是啊。”她笑道:“感覺和以往都不一樣。”
“那個……”
“嗯?”
她低頭,像是在踩影子,道:
“明年也一起來吧?”
風間樹一愣,無端想起某個人,抿了抿嘴唇,點點頭:“好啊。”
過了一會兒,她卻突然停住了腳步,在原地輕喊。
“風間。”
風間樹應聲轉頭,看到這一幕,下意識先拍了張照,然後抬起頭,注視著她。
“你知道……”她拖長了聲音,背著手站著在路燈下,臉頰微紅,笑意盈盈:“浴衣上的燕紋是什麼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