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電車到了新宿,出了站,風間樹急匆匆的從擁擠的人流中穿行,擠過了一個又一個人,然後出了站,再看了眼手錶,已經是三點五十,距離他開始上班的四點,只剩下十分鐘。
廢話還是說多了。他也不知道今天為什麼說了那麼多話,做了看似豪氣實則損己利人的事情。
應該是那個老頭的原因吧,他這麼想著。腳下一刻也停不下來,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已經開始跑起來了。
這裡是位於離歌舞伎町很近的一家居酒屋,可以說就是在歌舞伎町外圍,房簷下掛著的靛藍色布片上印著這家居酒屋的名字,門口掛著的小紅燈籠裡火光閃爍,只是天尚未黑,看的並不分明。他跑了將近十分鐘才趕到,氣喘吁吁的拉開門走了進去。
門內的感覺彷彿是和外界隔離開了,店內的面積不大,進門左轉便是吧檯,吧檯一週是座位,收銀處那裡坐著一個風姿綽約的女人。低頭看著什麼。
牆壁上的浮世繪風格的畫被昏黃的燈光覆蓋著,大廳內有序的擺放著餐桌和椅子,按照這個規模,到了晚上下班和加完班的點這裡會變得十分熱鬧。
此時正零星的坐著幾個客人,小聲的交談著,空氣中瀰漫著酒精和烤肉的味道,甚至還有淡淡的香水氣味。
“樹君,今天怎麼踩點到了?”
那個女人抬起頭,盯著他,頗有些咄咄逼人的問。
“不好意思宮崎桑,有些事情。”
他彎腰道歉,抬起頭又看到女人又像是不在意似的揮了揮手:“算了,去把衣服換起來吧。”
他躬身,點頭,道謝,然後就抬腳匆匆的趕向雜物間。他因為時間匆忙,沒有仔細看店內的客人,故在路過一桌的時候,被坐著的兩個人嚇了一跳。
他定睛一看,臉就黑了下來,低聲道:“你們兩個天天沒事幹跑來我這幹嘛?”
離門口近的位置坐著一個留著金色長髮的少女,乍一看很像是工藤靜香,但是眼角卻比工藤靜香更加冷豔,看見他的時候彎著眼角笑了起來,她叫白間葵。
她的對面坐著一個壯碩的寸頭男,叫長谷健,眉眼中有一股強烈的匪氣。從他抬起袖子的縫隙處看得到他的手臂上滿是刺青。
長谷鍵沒有回答他,只是好奇的探出身子,小聲的問:“她長得好看嗎?”
風間樹一把將他的頭撇開,長谷健把他的手打掉然後靠得更近了,又帶著不懷好意的笑準備問些什麼,女孩沒管他們倆的幼稚把戲,有些好奇的問道:
“你真的和女孩子同居了嗎?”
“什麼同居啊,我不是說過了嘛,就是被我外公逼著照料她一下,她剛從旭川過來,等幫她找到房子和熟悉一下東京,兩三天就走了。”
長谷健大失所望。此時,那個女人的聲音在身後響了起來:
“樹君,不要打擾客人用餐。”
他這才注意到兩人面前都擺著幾疊小菜,他冷淡的瞥了眼兩人,也沒管他們故意的譏嘲大笑,裝作沒看到似的就進了雜物間。換好了衣服,因為客人還不多,人手充足,便先按照經驗,出來站在門口左右的位置充當門童。
時間過得很快,到了晚上八點五十。五小時內有客人陸續進入。他也在五點半時開始傳菜。
此時居酒屋內人聲鼎沸,觥籌交錯,吵鬧聲,酒杯碰撞的聲音和招呼服務員的聲音不絕於耳。
店內的座位已經被坐滿了,很有意思的事情是,除了那些下了班來應酬的工薪族之外,居然還有很多十幾歲到三十歲的女性。而她們與其說是來吃,不如說是來或光明正大或偷偷摸摸的來看一個正忙碌著的服務員的。
雖然她們的桌上也擺了菜和酒,但是她們只有在為了遮掩一下自己如狼似虎的目光的時候,才會收回目光放到桌面上夾起一口慢悠悠的吃了起來,然後又轉回頭去,用以熱烈的目光盯著風間樹。
“真是壯觀啊。”長谷健掃視了一圈周圍的客人,摸了摸自己的臉,咂舌道。
風間樹送完最後一盤,走回廚房的路上路過了長谷健白間葵這一桌,忍不住就撐在他們的桌上想休息一下,整整五個小時,他一直在走動和搬著菜。
服務員本來也就那麼幾個,兩個小時前店裡還又下班了一個,只剩下他和另外一個人在來回不停的跑腿。而每次他上班的時候,居酒屋的生意總是特別好。
“休息一下吧。”白間葵有些心軟的樣子。
長谷健則是揮了揮手,道:“就十分鐘他就下班了,趕緊的。”
風間樹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聽到背後又傳來老闆娘的聲音:“樹君,4號桌的客人,加兩瓶酒和兩碟刺身。”
身後傳來醉醺醺的男人含糊不清的聲音。
“樹君?”她開始催了。
“好的。”
他彷彿用盡力氣一般,卻毫無元氣的說道。
……
……
風間樹沉默著走到附近停車場的位置,長谷健和白間葵一人騎了一輛外形張揚的機車過來,他坐上白間葵機車後座的位置,然後在長谷健的人猿泰山般的喊聲當中白間葵一腳油門就上了公路,目的地是jd區靠近東京灣的大橋上。
他只覺得速度很快,雖然跟她已經很熟了,但是手仍然不知道往哪放,只好抓住坐墊多出來的地方,衣袖甚至被吹的呼呼作響。
而如果他的機車沒有被他賣掉的話,他應該也是在耀武揚威中。白間葵瘦弱的身軀騎著如此霸氣的機車相當有反差感,她飄揚著的頭髮盡數打到了他的擋板上,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坐錯車了。
他看著被頭盔前半透明的黑色擋板過濾了一層後愈發暗沉的天色,和周圍似流光般閃過夜景,東京的夜晚璀璨的令人心生敬畏,整座城市沉溺在了一種奇異又孤獨的氛圍裡,他覺得自己的思緒混亂起來,一瞬頭又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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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了東京灣時,車突然停了。
“下車吧,等我們一會兒。”
白間葵酷酷的說完,他跳下車,然後他們就騎著機車嗡嗡嗡的沒影了。他往裡走了幾步,靠近了欄杆的位置,看了眼手錶,九點半。
他踮起腳,看著掩蓋在樹叢和一家不知道是什麼點的建築背後的zepp tokyo,突然有了心悸的感覺,腦部的感覺讓他覺得非常不適,像是石子投入水中,蕩起的波紋那樣的緩緩的疼痛。
而東京灣正被沉默籠罩著。
等了一會兒,看見遠處兩人正朝他走來,他站在原地一會兒,等頭疼稍微好了一點之後扭頭就走了,朝著前方,絲毫沒有轉頭的想法。
然後他就聽見背後響起了一聲不滿的叫喚,接著傳來噠噠噠的跑步聲,兩人氣喘吁吁的跑來,長谷健不滿的推了他一把。
“誒?原來你們在後面啊,真是不好意思。”
“完全沒看出有任何對不起的意思呢。”
長谷健吐槽完,卻又突然問道:“你還打算就這麼一直打工下去嗎?雖然說宮崎桑對你很好,時薪給你的是別人的兩倍多,但是專職去做雜誌模特肯定比這個好吧。以你的條件的話…說不定哪天我們就多了個大模特朋友呢。”
“當模特拍照其實挺彆扭的,白間葵知道,而且不一定每次都輪得到我。”他先是冷淡的回答,而後又露出了些疲憊,道:“幫媽媽治病的債得還,外公也退休那麼多年了,之前我的摩托和吉他都抵押出去了,現在應該都快到期限了。”
“嘛,所以,這份工還是很有必要的,一週抽出時間去打工的話,生活費加上學費還是夠的。”
見他們都欲言又止,他瞥了他們一眼:“給我塞錢這種事情就免了,你們這種少爺小姐肯定不懂我這種窮人的尊嚴和痛楚的。”
接著,他有意轉變話題,話鋒一轉:“演出什麼時候開始?”
白間葵沉吟,從口袋裡掏出三張票,分別遞到他們手上,然後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票,道:“九點四十五,差不多剛好呢”
“演出還有這麼晚的嗎?”
“當然有啊,這種拼盤live其實看的人不會太多,所以開始時間排的比較晚,總體長度也不會拖得太長。”白間葵解釋著,又突然說道:“不過今天這個確實很晚了。”
長谷健也不提之前的事情了,補充了一句:“zepp會辦這種還挺新奇的,因為一般是承辦樂隊專門巡演的場地,今天這種,可能就只有五成上座不到吧……嗯,這個點看完應該剛好趕得上最後一班電車。”
“原來如此。”
風間樹恍然大悟,突然對這些樂隊起了些憐憫之情。他們沿著橋一直走著,靠近了他們的目的地。他突然感到難以呼吸。
隨著他與zepp的距離的漸漸拉近,他的太陽穴開始突突直跳,心跳每走一步就會加快一點,心臟在他的左心室裡慌張的跳動著。
周圍其實很安靜,此時演出也沒有開始,周圍也不可能有任何街頭藝人,但是他卻莫名聽到了音樂奏起的聲音。
並不是簡單的一段旋律,是完成度高的令人難以置信的歌,並且這些歌的歌名歌詞和演唱歌手都像搶食的鯉魚那樣爭相冒頭。
世終和back number?他們有這些歌嗎?這些……到底是什麼啊!
他後知後覺的想起,這些旋律自從他一月出了車禍之後就出現了,也正是出現之後,他才會偶爾頭疼起來。
他忽的就佇立在原地不動,盯著半空中說道:
“你們聽到了嗎?”
長谷健很疑惑,說:“啊?zepp隔音還不錯吧,隔了這麼遠沒道理聽得見啊,而且現在也還沒開始。”
風間樹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唇邊有汗水劃過,鹹澀的味道在他口中爆開,白間葵發現風間樹不見了,便回頭看了一眼,旋即看見風間樹面無表情的站在原地發著呆,臉上毫無血色。
白間葵嚇了一跳,急忙走到他面前,關切的問道:“怎麼了嗎?”
長谷健也看過來,他也被風間樹的氣色嚇到了,趕緊跑了過來。
半晌,他開口了,像是思緒混亂,斷斷續續的說:
“啊,不,沒什麼,走吧。”
“真的沒關係嗎?”
“我又不是第一次這樣了,能有事嗎。”
長谷健翻了個白眼,道:“就是因為不是第一次這樣了才有事啊!”
“……”
他沒說什麼,只是推著兩個人的背,然後邁開了步子。只是走了一會兒之後,風間樹主動鬆開了,然後到了門口,他們發現已經開始檢票了,這時風間樹突然說:
“如果你們發現自己腦子裡多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東西……算了。”
白間葵看她的表情認真,就摸摸他的額頭,說著什麼他聽不見的話。長谷健更為直觀的展示了他們現在的內心想法。
“你是不是真的出了車禍再加上被小島桑蹂躪之後這裡出了點問題?”長谷健一臉認真的,小心翼翼的指了指腦部,然後說:“明天早上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風間樹沉默著沒有說話。面無表情的指了指正在檢票的入口,拿著票就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