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建寧守在鰲府正廳,換上了一身小太監衣服,盯著侍衛將一箱箱金銀抬進屋子。
眾侍衛連帶喜色,對連夜加班毫無抵觸情緒。
當然,這並非是他們敢怒不敢言,而是他們早就得了多總管命令——今晚少說少看多做,什麼都別問,明天自然有好處。
至於什麼好處,多隆只是笑而不語。
其實很簡單——今夜守衛禁軍裝聾作啞,陳沖則要在明日戶部庫兵接手之前,將鰲拜府中財產和賬面抹平。
別問賬面是多少,問就是八十萬兩。
而那些漂沒的一千多萬兩銀子,兩人則是三七分成。
陳沖不是麻匪,手段又夠硬,他自然佔大頭,多隆什麼都不幹還能得兩成,他已經很滿意了。
多隆今晚也有任務,而且是比搞錢更重要的任務。
這個任務不僅重要,而且更安全、更有前途。
見屋裡已經沒了禁衛,他取出裝著奴兒哈赤金甲的包袱,輕輕放在銀箱底部。
正準備拿些金元寶蓋住,沒想剛伸出手,手裡就被陳沖塞了個銀錠。
“多總管,還是用銀元寶吧!”
陳沖拍了拍多隆的肩膀,義正言辭道:“金比銀重,今夜之事講究兵貴神速,還是輕裝簡行的好。”
“公公說的極對!”
多隆乾笑一聲,心道都說太監摳門,但這也太摳門了吧?
不過當著建寧公主的面,他倒也不好發作。
兩人撿了些銀錠填進箱子,多隆這才叫來屬下,命其將箱子搬上馬車。
馬車上只有兩口箱子。
畢竟陳沖不是韋小寶,他多隆也不是擒住鰲拜的功臣。
在背後沒有人撐腰的情況下,能帶走一口箱子,已經算是膽大包天了。
看著箱子進了馬車,多隆暫時松了口氣。
他回頭一看,見陳沖面色鄭重,立即也繃著臉作嚴肅狀。
在多隆看來,自己和這位“小春子”公公,根本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無論未來如何,在新君登基、鰲拜餘黨覆滅之前,兩人都有被清算的危險。
畢竟上書房之事,皇帝死了,他們三人還活著,這本來就是要命的罪過。
之所以還沒有被清算,只因為要操辦其他的事,暫時沒有騰出手腳。
只要皇帝入殮、新君冊立,到時候估計就是一個死。
免於被清算的最好辦法,就是提前開始清算,將會清算自己的人,全部趕盡殺絕。
從鰲拜密室找到的“大清文皇帝”御用金甲,就是一把最鋒利的刀。
只要這把刀出現在合適的地方,鰲拜餘黨絕對沒有翻身的機會。
而那個地方,就是乾清門、就是明日早朝時,滿朝文武的面前。
此事關乎身家性命,多隆不能不小心,萬一行差踏錯、太阿倒執,自己絕對死無葬身之地。
“多總管,拜託了!”
陳沖繃著臉,一副為國盡忠的模樣:“希望能畢其功於一役,將朝中蛀蟲一網打盡!”
多隆面色肅然,就如同大清忠良一般,狠狠點了點頭,他鑽進漫長,帶著車隊緩緩向自家走去。
整個車隊人不少,但馬車只要兩架,其中多隆和金甲乘坐一架,另一架則坐著新進尚膳監大太監、太后面前大紅人“小春子”公公。
當然,陳沖並不在馬車裡,車裡只是一個年紀輕輕、穿著內監衣服的太監。
這個假“小春子”,將帶著建寧公主的侍女、太監,住進多隆府中。
而多隆則會對外聲稱,今夜宴請小春子公公到自己府上做客。
如此明目張膽的“掩人耳目”,當然是為了露出破綻,迷惑暗中監視之人。
偷偷請“小春子”到自己家裡,其實是告訴那些瞞不住的人——自己在鰲府得了好處,要轉移貪汙所得。
實際上,“小春子”公公是假,請“小春子”去做客也是假。
自己的終極目的,始終只有一個——順利入宮,將金甲呈交太后!
至於給陳沖打掩護,方便他施展手段,將府中財產暗中轉移,那都是順手而為的事。
多隆坐在車中,越想自己的計策,越覺得完美至極。
小春子這傢伙,自以為佔盡便宜,豈不知他要做的事,可是一不小心就會掉腦袋的。
自己只分兩成銀子,看似不多,但勝在毫無風險。
拿命去換錢,即便得了千萬兩銀子,又有什麼用?
只要走錯一步,還不是只能留著給人抄家?
年輕人,畢竟還是年輕,既不知生命的可貴,也不知權勢的滋味。
什麼叫落袋為安,什麼叫適可而止?
這種高深的貪汙學問,豈是一個小太監能掌握的?
而我只要帶著金甲進宮、向太後陳明一切,此次倒鰲的最大功臣,就是我多隆!
陳沖並不知多隆所想,他目送車隊離開,就將幾錠黃金扔給身邊禁衛。
“你帶幾個人去得意樓,叫些上等酒菜來,今晚大家還要辛苦一夜。等明日倉軍一到,咱們將金銀交給戶部,諸位還各有豐厚賞賜。”
“多謝公公!”
眾侍衛連忙謝恩,隨即圍住接金錠那人,七嘴八舌報出想吃的菜色。
那人一一記下,又叫了幾個相好的朋友,急匆匆趕了馬車往酒樓去了。
看著興高采烈,準備大快朵頤的眾侍衛,陳沖露出一絲冷笑。
一走進大廳,小公主便迎上來,瞥了一眼門外的守衛,小聲說道:“衝哥,我點過了,箱子一個不差!”
建寧確實適合幹壞事,不管做什麼,根本不知道什麼叫緊張,天生就是做法外狂徒的料子。
約麼半個時辰後,屋外傳來喧譁聲,陳沖知道買酒菜的士卒回來了。
又過了一會兒,一個聲音在門外響起:“公公,奴才擅自做主,為您叫了幾道精緻小菜,不知可否送進來?”
“你們有心了。”
陳沖打開門,若無其事的接過食盒,對那士卒笑了笑:“我這裡不用侍候,你自去飲樂吧!我也不來摻和了,免得大家不自在,諸位吃好喝好,不夠再去叫。”
說罷他又扔出一錠黃金:“今晚儘管敞開肚皮,好好吃他娘的!”
侍衛受寵若驚,忙接過金錠,在地上磕了個頭,歡喜的去了。
門關上的一瞬間,建寧鑽到陳沖身邊興奮問道:“衝哥,咱們什麼時候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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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小公主對“捲款跑路”比自己還上心,男人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
聽著不遠處傳來的陣陣叫好聲、勸酒聲,他掀開箱子,只是揮了揮手,箱中財物瞬間消失。
陳沖挑眉笑道:“就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