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城核心,
陳安年看著眼前這個,和古屍沒有半點區別的枯瘦身影,
當然,他也看到了那顆早就知道的頭顱。
緊閉雙眼,七竅流出赤金色的血液,而且時至今日,都沒有乾涸。
一個腦袋就和屋子一樣巨大。
雖然看起來悽慘無比,但散發出來的威勢,卻讓人忍不住下跪。
如果硬要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至高至上!
陳安年把目光轉向枯瘦身影,“你就沒有什麼話要說的嗎?”
燕菖君現在真恨不得,給這個沒大沒小的臭小子,狠狠來上一巴掌。
剛剛是誰像瘋狗一樣,衝著自己一頓亂噴?
沉默了許久,
“你好像並不驚訝。”燕菖君還是開口了。
陳安年既不點頭也不搖頭,警惕地看著燕菖君,“你先把自己的來歷說清楚。”
“要不然,我可不知道你們是敵是友。”
燕菖君又好氣又好笑:“如果是敵人,你現在就該死了。”
“那可未必。”陳安年看向身邊那具青銅棺,“她真的還活著嗎?”
燕菖君突然變得極度危險:“你知道她是誰嗎?”
陳安年下意識搖頭,“鬼知道她是誰?”
“她是我燕氏一族的神女!冰清玉潔的神女!”燕菖君身上沒有半點氣息流露,可是語氣卻讓陳安年如墜冰窖。
“這可不怪我,是她硬要復活,然後強迫我。”陳安年連忙擺手。
“你這小子,得了便宜還賣乖……”燕菖君無語搖頭。
陳安年一聽這個可就急了:“什麼叫得了便宜?她可是要採陽補陰,我差點都要死了。”
“而且我的清白也被奪走了,這該找誰?”
燕菖君握了握拳,恨不得把陳安年一巴掌拍飛,“你這臭小子,知道什麼?”
“神女無論是相貌氣質,還是修煉天賦,都是燕氏絕巔的存在,多少人想要看她一眼都做不到……”
燕菖君似乎回想起了遠古之前的事情,良久臉上露出一絲黯然:“唉,罷了,此事誰也怪不得,要怪只能怪赤明天。”
“赤明天?”陳安年忍不住問道。
燕菖君指了指身後的頭顱:“就是他。”
“帝妘復活就是他在搞鬼,原本想抽取你身上的古神血脈,然後誕下嬰孩,成為赤明天第二世的肉身。”
“結果,卻再次被你身上的寶物打亂了部署,所以你和帝妘才都能活下來。”
陳安年心頭猛然一跳,立刻否認,“什麼古神血脈?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燕菖君看向陳安年,“你還想隱瞞?你身上的古神血脈,我可以清晰的感應到,再反駁都沒用。”
說著,燕菖君緩緩躬身,朝陳安年行禮:“燕氏燕菖君見過古神後裔。”
陳安年被弄得手忙腳亂,連忙擺手道:“咱們差不多就行了,別這麼客氣。”
“你是古神後裔,我自然要行禮,禮數不可廢。”
燕菖君起身,“要不然,你以為你配讓我行禮?”
陳安年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好啊,老家夥,你很硬氣嘛。
就在這時,燕菖君緩緩開口道:“這座鎮天城,就是為了鎮壓一座天而建。”
“我燕氏一族,八百萬族人,皆鎮守於此,已經度過九千三百萬年!”
陳安年腦袋裡已經沒有任何其他念頭了。
九千三百萬年,將近一億年!?
“你……你活了……一億年?”
陳安年不可置信地看著燕菖君,只剩下無盡的震驚。
金丹境能活三千歲,就已經很漫長了,被稱之為陸地神仙。
可是現在眼前有個人活了一億年。
跟他比起來,金丹境就是個弟中弟中弟……
二者根本沒有任何可比性。
“準確來說,老朽活了一億八千歲!”燕菖君說道。
陳安年扯了扯嘴角,多了八千歲,也就這樣吧,跟一億歲相比,毛毛雨都算不上。
“這個帝妘,也這麼大了?”
陳安年突然想到一個至關重要的事情,眼前驟然一黑。
老天爺啊。
我到底造了什麼孽?
你要這麼懲罰我?
燕菖君滿臉黑線:“差不多就行了,神女死的時候,才三千歲。”
哦哦,那還行,才三千……歲?
陳安年無奈了,三千歲,自己都還不知道能不能活那麼久。
只是和一億多歲比起來,還算能接受。
“收起你那些心思,先聽我說。”燕菖君不敢再讓陳安年說話了。
這小子腦袋裡不知道裝著什麼,重點都把握不住。
陳安年坐上石凳,做出傾聽的模樣。
“當年,赤明天被古神擊殺,頭顱中依然還有一縷意志,古神擔心會禍害蒼生,所以命我燕氏在此地築城,鎮守赤明天頭顱。”
陳安年聽得雲裡霧裡,“你是說僅僅為了一縷意志,就要燕氏八百萬族人,鎮守此地九千多萬年?”
“不錯。”燕菖君點點頭。
“赤明天是誰?只是一縷意志而已。”陳安年震撼萬分,急忙說道:“你能活一億八千歲,實力應該也是強無敵了吧?難道還對付不了一縷意志?”
燕菖君苦笑著搖頭,“在人族之中,我的實力還算不錯,如果不是因為赤明天的這縷意志,我也許可以邁出那一步,成為不朽,和古神並立。”
“但這一步就是天塹,就是人神之別。”
“至於赤明天,他的名字裡已經說了。”
燕菖君指著天說道:“他……就是天!”
轟隆!
陳安年腦袋裡雷霆滾滾。
整個人都傻了。
天!?
什麼意思?
天不就在頭頂嗎?
怎麼可能會有腦袋?
見到陳安年的表情,燕菖君就知道這小子理解不了。
“我現在太虛弱了,還得留著一點力氣,帶著這個腦袋徹底泯滅,要不然可以帶你進入我的靈魂空間,你就能很快瞭解始末了。”
“我儘量跟你解釋,若是理解不了,那就罷了。”
燕菖君從袍子裡伸出乾枯的手指,指向頭頂。
“你所看到的天,並不是真正的天,你可以說它是保護殼,也可以說是囚牢。”
“這片囚牢之外,才是真正的天。”
“真正的天,有三十三重,也叫三十三重天!”
陳安年不禁想起前世神話傳說裡的三十三重天。
那些神話都是真的嗎?
燕菖君繼續說道:“三十三重天至高無上,他們擁有天帝仙格,享受天地香火。”
“赤明天便是其中一尊天,但是那場大戰,他忍不住顯現出了身形,被丈六天祖神扯下了頭顱。”
“所有意志全都被滅殺,僅僅留下了一縷。”
“這就是鎮天城的由來。”
陳安年詢問:“天祖神又是什麼?”
太多的疑問在心裡湧動。
自己雖然獲得了古神的傳承,但除了看到那片殘破的天地,以及那些戰鬥的畫面之外,其他一無所知。
“那是至高無上的境界,古神、祖神、天祖神,每一重境界都無法揣度,只知道名諱罷了。”
燕菖君忍不住感慨道。
“一縷意志,就這麼難鎮壓嗎?”
光一縷意志,就需要一座城八百萬強者,花九千多萬年鎮壓。
陳安年難以理解。
“畢竟是一尊天的意志。”燕菖君搖搖頭:“不是鎮壓,而是磨滅。”
“如果不能磨滅這縷意志,赤明天的意志將會永世長存,很有可能會重回天位。”
“燕氏一族,主修靈魂,靈魂強大,可以抵禦這縷意志威壓。”
“族人們提升自己的靈魂,之後不斷和這縷意志碰撞,直到靈魂泯滅為止……”
燕菖君緩緩述說,好似在說一段歷史。
可是陳安年卻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悲愴與厚重。
八百萬族人,不斷用自己的靈魂和赤明天的一縷意志碰撞。
前赴後繼。
整個族群,八百萬人的命運,就該是這樣嗎?
明知道是死,也要去完成!?
“成功了嗎?”陳安年不自覺地問道。
他想知道,八百萬族人的犧牲,是否值得。
“快了。”燕菖君臉上似乎露出了笑容,只是他的血肉早已乾枯,根本做不出什麼表情。
“你破壞了赤明天最後兩次行動,幾乎損壞了他的一個念頭。”
“現在的他,再也沒有任何機會了。”
陳安年聽出了寬慰之意。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裡,堵得慌。
“這樣做值得嗎?”陳安年看著燕菖君,認真地問道。
燕菖君毫不猶豫地點頭:“這可是我們好不容易搶到的任務。”
“為了給人族留下生機,當初有很多氏族都在爭,但我燕氏因為主修靈魂,才把這個任務爭到手。”
說到這裡的時候,陳安年明顯感覺到燕菖君身上,湧現出一股強烈的自豪感。
“古神和三十三重天當年為什麼要發生大戰?”
“三十三重天要奴役天下萬族,本來古神也可以選擇這條路,但他們不願,於是和天發生了一場曠日持久的大戰。”
“赤明天自稱是古仙,說古仙和古神原本就是超脫之族,本應聯手征戰混沌。”
燕菖君回憶道:“但我當初明明聽到丈六天祖神,在臨死前大聲吼道,‘他們不是古仙,是盜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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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安年聽得目眩神馳,古神、古仙,或者說是三十三重天。
這是何等恢弘的畫面?
“這些距離我們都太遠了。”燕菖君搖搖頭:“當初我未成不朽,連參戰的資格都沒有。”
“聯合整個氏族,才能鎮壓一縷赤明天意志,實在是微不足道。”
陳安年看著這個形容枯槁,為了一個任務奉獻了一生的枯瘦身影,心中不禁升起一抹敬意,
“我想,他們不會這麼認為。”
“每一個為了人族奉獻的氏族,都是好樣的。”
燕菖君驚喜地抬頭,看向陳安年,彷彿一個自閉的孩子,極度渴望聽到家長的誇獎認同。
“真的嗎?”
陳安年心頭被深深觸動了,然後認真地狠狠點頭。
“我得到了古神的傳承,丈六天祖神和赤明天的戰鬥,我看到過。”
“他曾經說過一句話,水可載舟,亦可覆舟……你們就是水。”
燕菖君黑洞洞的眼眶裡,竟然出現了一縷淚光。
“真……真的?”
這個堅強了九千多萬年,一直無怨無悔的漢子,竟然哭了。
族人一個接一個死去,他沒哭。
古神戰敗,天地化作囚籠,他沒哭。
可是聽到這句話,他哭了。
這是對他們堅持這麼多年的認可。
雖然只有一句話,但卻重若千鈞。
無怨無悔!
陳安年心中輕嘆一句,對不起,我騙了你們……
這句話,是我送給你們的……
因為你們配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