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倩倩漫不盡心地瞄了一眼跟在身後的小四兒，又略微回頭看了看湯師爺他們三個人拐進的走廊。他們三人已經遠遠離開了零這邊的走廊，拐進了其中一條出路。那裡的黑暗逐漸吞噬了三個人的身影，他們行走的步伐在牆壁間敲擊的回聲也漸漸消弭於晦暗的陰影，但是在零那靈敏的耳朵聽來，那消弭的回聲就像是不斷在腦海裡洗刷的編鐘聲，配合著腦後金屬物的隱隱作痛，發出一陣陣的嗡嗡聲。剛才還是又安又靜，那時走廊裡沒有一絲聲音，樹林也是寂靜空靈。她整個人都不太自在，就好像冷淡的情緒終於被解凍，曾經屬於人的感情又回來了，刺激著她不得不緊張地期待什麼。零回過頭看著小四兒，發現他的臉上透出了不適，就像是突然遭遇了寒冷的冬天，此刻在也無法從這個少年身上看出多少自信和樂觀，那股嬉皮笑臉的精神頭兒已經被沉澱在這閣樓裡所謂的詛咒一掃而光——那不是他一個人的心情，情緒是可以被外界因素重新塑造改變的，不再有個人本身的意志決定。如今他們一行人也像是湯師爺他們那一夥那樣，將身影浸入下一個走廊拐角內未知的陰影，那裡雖有燈火，卻昏暗得像是世界末日之光，這讓零不禁突發奇想——在湯師爺他們眼裡看來，零這邊的人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是否也像是零看著他們消失於黑暗一樣？
這時，聶倩倩突然把零的手拽得很緊，惹得零不由得有些不滿。聶倩倩又回頭望去，零也不知她要回幾次頭。不過聶倩倩注意到小四兒還在身後沒有貼近，才開始說話。“可憐的凡人。”女吸血鬼帶著惋惜的口吻。“如此的無知，卻也因此如此的自由快活。他們大概至今也沒有明白，也無法理解這個世界的真相吧？這個世界曾經被無法形容的浩劫掃蕩過，曾經有跟他們一樣興旺的文明在此殞滅過。”
零看了她一眼，看著聶倩倩臉上那無以言表的神情，但是心裡卻還是一陣消寂平靜，甚至可以說是了無興趣，毫無情緒反應。“你想表達什麼意思嗎？”零冷冷地說，試圖把手從對方懷裡抽出來，但是嗜血女魃的力氣太大了，她根本抽不出來。
聶倩倩的目光又轉向了這道走廊兩邊牆壁的紙畫上，她掩飾的極好，窮盡其演技表現了一副漫不盡心且滿不在乎的面色。但是她的眼神和心跳暴露了一切，零這樣想著，我可是看得見聽得清，或許正常人注意不到，但我可不是個正常人——我是個被改造過的怪人。
“我是個吸血鬼，零姐姐，一隻嗜血女魃。”嗜血女魃說著，無意義地晃了晃，又捏了捏零的手，就好像那裡有著什麼讓她感興趣的東西似的。“怎麼說呢？即便是最有教養的人類見到我時，他們最多只能驚恐地尖叫，或者發自內心的厭惡……當然這些都是可理解的，我跟他們的思維不同，見識不同，看法也不同……”
“你的重點。”零含糊地說道，她的心思根本沒放這上面。
聶倩倩的眼神裡留露出一絲可憐，一絲同情，更多的則是一股莫名但又不言而喻的憂傷。
“我的重點是人類雖然很偉大，但同樣很可悲，他們如此快樂地統治世間，甚至膽敢自稱萬物之靈。不過那完全是建立在他們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的基礎上。當然這其實也不再重要了，這個世界才是關鍵。你或許沉默寡言，或許社交障礙，或許只是單純懶得理人。但是你騙不了我，你我都是這個世界的非常規存在——我是熟悉世界黑暗的妖魔，而你是繼承法師知識的驅魔道士。所以其實我們早就明白一個現實——這個世界炸過一次，說不定以前還不止炸過一次，保不齊就會再炸第二次、第三次甚至第一百五十次。先是以前的先行者，然後是偉大種族，最後就是我們。”
“我，並不在乎。”
“的確，就算是在乎了又能改變什麼？”聶倩倩終於鬆開了零的手，她神色變得冷淡許多，讓零都有些驚訝。聶倩倩撩了一下頭髮，把散亂的髮絲繞道耳朵後面。“戰爭就要來了，局勢從來沒有改變，零姐姐，陣營就從沒變過。”
“你說的東西都太深奧了，我理解不了。”零後動了一下手臂，檢查了一下肩膀和胳膊，覺得沒有什麼大恙，嗜血女魃也沒在上面做什麼手腳。“老實來講，就算這個世界真的毀滅了，我也不會心疼。”
“你的這個結論倒是很少見啊！零姐姐。”聶倩倩友好地微笑著說，但是零覺得她口氣裡嘲弄的成分更多一些。“你是怎麼動腦想出這樣有著獨特的個人理解特色的答案的？”
零沉思了一會兒，才緩緩地說：“在我的氏族裡，我曾經跟著法師們上課學過一些東西。他們不僅教導了我有關偉大種族的事情，還有一些其他的自然知識。比如這個世界曾經經歷過四次冰川期，每一次都毫不意外，這個世界曾經存在的九成以上生態系統和生命都無法抵抗殘酷的嚴寒，被冰川徹底覆滅了。沒有絲毫的反抗餘地，沒有任何自救的可能性，大多數物種就滅絕了。”
“所以設身處地地想一下，不管是人類還是非人類，不管到時候那可能存在的浩劫是什麼，活下來的機率可能都不高，哪怕時代變了”零嘶嘶地嘆出一口氣，說。“何況這個世界有著太多不值得可憐的地方，如果它命中註定應該毀滅，那就讓自然毀滅它吧！”
“你還真是悲觀，不，應該叫做無可救藥。我可一直認為你是個人類！應該堅定地站在人類樂觀向上的立場上說話！”
聶倩倩臉上還帶著一絲微笑，讓零突然有種錯覺——對面的這個少女早已經看透了一切，把握住了真相，卻又模模糊糊地掩藏著它，離它若即若離，無形之中嘲弄所有試圖閱讀背後隱喻的讀者。
“我並不算是人類，我是個……”
“基因改造人，是的，我知道你們道士。有人說你們是求道修真的活神仙，有人說你們是變異的怪胎，甚至還有人以為你們是死亡的化身。這一帶討論你們的傳說多了去了，走幾步道都能聽見一個鄉野村夫眉飛色舞地討論你們這種人——但大多數都不是正面的論調。”
“是啊！”零有些感嘆。“如今能成為我們這種人的真是損陰德了！”
“想一想，蠢得要命！”聶倩倩撩了一下頭髮，發著牢騷。“什麼亂七八糟的傳統啊！禮教啊什麼的！又是三從四德，又是什麼見鬼的‘髮膚之體皆授予父母’之類的？人們評價一個人的品質不再是看這個人的德行和素質，而是去評判他有沒有遵照三綱五常和沒有道理的規則。女人呢？女人大概是最受排擠的一群人吧！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她們在男人面前的地位有多尷尬。你敢想象在魔法氣流湧動這個世界之前女人的地位嗎？”
“我想象不到，我只是從法師那裡聽說過。”零心甘情願地承認道。“挺糟糕的，如果不是因為幾千年前的魔法氣流湧動，如果沒有學者發現女性擁有比男性更高的魔法吸收和成長條件……沒有那些個條件，可能不會再有如今的女性社會地位，至少書院裡不會再有女學士，宮廷不會再有女官，也不會再有女性法師。”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後瞄了一下跟在背後顯得有些委屈的小四兒，彼此之間發出了愉快的輕笑。
“我能最後再問你幾個問題嗎？”笑完後，聶倩倩伸了個懶腰，她斜著眼睛，有些打趣地看著零，又看了看小四兒，這動作讓零都有些發毛。而似乎這個女吸血鬼還很享受這種把人弄得極其尷尬的小動作，她甚至戲謔地撅起了鼻子，愉快地吸著氣呢！
“問吧！”
“你相信愛情嗎？”
果然是這個問題，零有些惱火地想著，吸血鬼都是這樣婆婆媽媽嘰嘰喳喳？還是因為跟我打交道的是個女吸血鬼的緣故？
“我不相信。”零無可奈何地說道
果然，吸血鬼臉上露出了一副欠打的賤笑，她的嘴一撅，向小四兒的那個方向努了努。
“沒有你想的那樣輕鬆！”零面無表情地反駁。“我跟你說過，我沒有生育能力，我也沒打算想要找個男人安家過日子，何況以我這個身份職業也做不到安家立業的命。”
零又看了看小四兒的著裝，壓低了聲音說：“更何況是這樣的男人。”
“得了吧！零姐姐！”聶倩倩調笑著，打趣著，她擠了擠眼睛，讓那雙本來就如細縫一般的小眼睛顯得更小了，卻讓瞳孔裡發出的紫色油幽光更加明亮。“別把你說的像是你能夠輕而易舉地迴避人類情感一樣，愛情並不是你契約單上的怪物，並不需要你與之格鬥搏擊或者躲避，別把它想得如此不堪入目。”
“可如果愛情就是怪物呢？”零不服氣地反駁道。“愛情是一個讓人恐懼而它自己又非常狡猾的怪物，令我都不知道該用什麼武器去狩獵愛情——我是該不管不顧，用上桃木劍、三稜銀刺和硃砂符紙正面迎頭而上？或是需要用甜柔的蜜糖去做一個捕獸夾的誘餌？還是潛伏過去，用獵槍和隕鐵箭簇來旁敲側擊，侍機而上？”
她掏出了兩把槍，兩把做工精密刻有花紋的手槍，她低下頭看著火槍，雙眼裡閃過著莫名嘲諷的光芒，她戲謔地說道：“看吧！吸血鬼，看！現在告訴我，我該用那把槍來放倒愛情那頭猛獸？這把，還是這把？也或者是一把完全不一樣的‘大家夥’？”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零曖昧對著聶倩倩擠了擠眼，這一舉動讓聶倩倩不自禁地捂住了嘴巴，幾乎快控制不住自己的大笑。她憋紅了臉，略略彎下腰，咳嗽了好一陣。
“哈哈哈哈，天哪！瞧瞧你那張臉！”聶倩倩呼哧呼哧地喘氣，憋著笑容說道。“我還以為你平時都是冷冷漠漠，嚴肅無趣的人，沒想到你居然這樣開的起玩笑。呼呼呼……”
好不容易結束了這形同閨蜜之間悄悄話性質一般的討論，聶倩倩顯得有些無聊，她裝裝樣子打了個哈欠，加快步伐走在最前面。她有些炫耀似地轉了個圈兒，嬉笑著，快活地跳動著，甚至還在原地蹦起，雙腳靈活地交叉扭動著。她就像是這座被詛咒的屋子裡真正的主人，輕車熟路地左拐右闖，腳步輕快地讓人有些跟不上，她的白裙子拖在身後隨風滑行如同白色的蝙蝠翅膀般漲大但又飄逸。零只要一看見她身姿下的白裙子，聯想起聶倩倩那些同品種的“兄弟姐妹”們，就油然地感覺到了一陣自然生命的惡意與諷刺；面前的可人雖然不是猙獰的吸血蝙蝠，但實際上也差不到哪裡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應該是很長時間，他們一行人才好不容易地走到零和小四兒他們進來時候的閣樓正門，奇怪的是他們卻並不覺得有多累，除了這裡壓抑的空間，這一切就像是郊遊散步一樣輕鬆自在。
“你不介意幫我把這個門推開吧？零姐姐。”聶倩倩笑吟吟地站在門的一邊，兩手愉快地敲打著門板，發出一陣陣清脆的噪音。
“你自己的力氣夠大，你自己去開！”
雖然這樣說著，零卻還是把手搭到了門上，不情願地輕輕一推，隨著尖叫呻吟般的吱嘎聲，那腐朽的大門開啟了。
清風從門外的世界吹進來，零抬眼看去，天花板上的一排人頭風鈴被吹地“邦邦”地相互亂撞，骨頭棒子和木門敲出了沒有節奏，也談不上讓人舒服的噪音。屋子外面的樹木靜悄悄地晃動著，那樹葉相互交織著、拍動著，卻像是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空氣中只有骨頭和木門碰撞的聲音，‘邦邦’，‘邦邦’，‘邦邦’……天空陰沉沉的灰暗，沒有多少陽光透過烏雲，陰涼的風刮著落葉吹拂過宅子。而烏鴉們盤踞在閣樓的屋頂上，盤旋在森林的上方的天空，沒有一絲括噪的聲音。它們像是陰影，昏黃的眼睛看著零這一幫三個人大膽地向屋子外面踏出一步，它們歪扭著脖子，出於好奇，出於惡意，它們沉默地目送他們一行人遠遠地向森林深處遁去，毫無動作，沒有反應。小四兒緊張地看了它們一眼，臉上都是被巨大的疲憊和緊張感衝擊折磨的僵硬表情。他下意識地加快腳步，逐漸跑了起來，緊跟在零的後頭。
聶倩倩倒是顯得很放得開，她就像是什麼也沒有感覺到一樣，愉快地發出沒有音調的愉快哼聲。她輕快地跳著，旋轉著腿腳和步伐，晃動著肢體和關節，衣襟劃出弧線，身體在樹林穿梭，卻又不離隊伍的太遠。她在跳舞，零看著她，心裡頭暗自嘀咕著——一位身穿白衣在樹林裡跳舞的女吸血鬼？這樣的一幅畫面要多詭異有多詭異。
良久，聶倩倩的跳躍的舞步仍然沒有停下來，白紗在急促地在草叢間拂過。但是零沒有去欣賞這舞蹈的心情，她聚精會神地聆聽著，但是這森林裡仍然一點兒聲音也沒有，也沒有怪物，沒有野獸，沒有恐怖的陰影，只有樹林之間遮蔽的茵綠……和一串串掛在樹枝枝杈間的人類骷髏，和插在地上一排排的用樹藤綁住的遠古野獸骨架圖騰，圖騰上垂下來一顆顆用人頭做成的風鈴，上面刻著所有人的都應該熟悉了的儀式文字。樹藤和樹幹歪七扭八地纏繞在一起，彎下了枝幹扭成一團，圍成一個特殊的半球形穹頂形狀的樹網。
“看來我們走到了不應該來的地方。”零環視了一下周圍，她停了下來，伸手去摸向背後的武器和槍支。“看來我們偏離進入森林時的那條路線太遠了！”
烏鴉不再保持沉默，不再無動於衷，它們展開雙翼，隨著雜亂的撲扇聲，黑色的惡鳥抖下油亮的羽毛，如箭飛起。烏鴉一開始還在天上飛著，現在，它們結隊著低空掠過，排成了一行黑色的直線，在零一行人和那個充斥著畫卷的閣樓之間，來回地活動，排成了一個黑漆漆而且毛乎乎的半球，球的曲線籠罩著房子和零這邊的三個人，幾乎吞併了一切遊走的空間，遮蔽了零一行人的前方視線。
聶倩倩抬起了自己的一隻手，試圖觸碰那幾乎掠過頭頂的飛鴉，黑鴉靈活地避開了那看似纖弱的手臂的觸碰，而繞著那手掌的和臂彎，黑鳥繞了幾圈，又重新迴歸了隊伍。女吸血鬼饒有興趣地觀察著烏鴉的行蹤，看著黑鳥來回往復地軌跡，沒有再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零身上。
而趁著聶倩倩的注意力沒在這裡，小四兒才故作鎮定地走近過來——零一眼就看到了他臉上的擦拭過的虛汗痕跡，和四處亂瞄的眼神。他先是右手拿著武器，猶豫了一下，又匆忙地換到左手上，他猶豫著想去拉住零的手，又尷尬地停住了，掩飾性地又重新把武器換回了右手上。零隨意地瞥了他一眼，看著他故意掩飾的動作，翻轉了一下眼根，不耐煩地嘆了一口氣，倒是主動把手遞了過去，這倒是讓小四兒有些始料未及，他有些驚異地看著零那不太情願的舉動，甚至抓耳撓腮起來，顯得更加緊張了。
“拉住我的手。”零儘量不看小四兒略有些呆滯地盯著自己的表情神色。“我保證不會打你，也不會和你墜入愛河。”
“當然，那樣對你來說太可怕了。”小四兒發出‘嘎嘎’的訕笑，有些緊張，卻又松了口氣。
“那可不一定。”零突然地一扭頭，眼神死死地對著小四兒的眼睛。“不會有什麼比一個心懷芥蒂的女人更可怕的。”
“謝謝你。”
“因為什麼？”
小四兒不自然地拽著零的手腕，如同抽搐一樣地扭動著肩膀。他猶豫地說，“謝謝你當時能夠在屋子裡支援我的選擇。”
“那就別理解錯了。”零任由著自己被小四兒拽著走，兩隻眼睛觀察著面前這個掛滿骨頭和異教圖騰的樹藤之網，另一只手還摸索著火槍的槍把。“我才不是因為欣賞你的膽量或者對你有好感才支援你的。”
“我知道，我也沒有惡意。”小四兒壓低了聲音，臉也低了下去。“很抱歉，我的那些怪異舉動，還有對你的……小動作。”
“沒什麼大不了的，你也不是第一個了，大多數人都沒有什麼惡意，但有時候，這對結果並沒有什麼影響。”零凝望向樹網間隔之中，那深藏之內的黑暗，皺緊了眉頭。她遙遙指向那裡，臉稍稍湊近了小四兒邊上，悄悄地說，“你覺得，那裡會有什麼？”
小四兒的腳步一滯，稍稍放滿了一點兒。“不知道，但我的直覺告訴我說，我們最好還是別知道。現在，我也不確定到底是哪裡更加危險，是那個房子，還是這片森林。”
“大自然並不總是寬容的！”
零和小四兒不約而同地回頭看去，聶倩倩已經跟了上來。她巧笑盈盈，
步伐輕鬆，但是小四兒和零只要一看到她這樣，就沒來由地覺得一陣不快。女吸血鬼和人類的觀念有點兒不太一樣，她能笑出來的東西，不一定就是好事，她說出來的亦不一定就是好話。
“你們好啊，浪漫的小鳥，其中一個已經小鳥依人地挽著另一個了。”
她說出來的確實不是什麼好話。
小四兒‘嗖’地一下子就把手撒開了，而零也飛快地把手抽回了懷裡。兩個人互相撇開頭，誰互相也瞧不著誰。驅魔道士的身體被改造的可以隨意控制激素的分泌，所以零還是那副面不改色的冷淡表情，倒是小四兒那略顯稚嫩的少年面孔，映滿了紅。
聶倩倩饒有興趣地看著兩個人的舉動，嘴角蕩著得意的微笑。她交叉著手臂，撅起了鼻子，滿臉都是調笑逗弄的神情。這樣讓小四兒的臉色更加的尷尬而且緊張，臉上似乎又有了些餘細密的汗水，連兩隻手都捏在了一起。零掃了一眼他，便向前跨出一步，主動擋在小四兒的身前。她向著聶倩倩微微揚了揚下巴，略有些不滿地說。
“別在那裡傻看著了，沒你想的那麼有意思。”
“當然，我只是在陳述一個觀察到的事實。”聶倩倩亮出了明亮的牙齒，她的嘴角彎彎翹翹地似乎收不攏。“就像是現在你們你儂我儂的樣子，就像是剛才你們拉手手的樣子。”
小四兒的臉更紅了，而零則危險地眯起了眼睛。
“你就沒別的事情可看了嗎？”
“當然有看別的東西。”女吸血鬼手掌一劃，手指撇向遠方的大致方向。“你注意到了嗎？那些烏鴉，它們一路都在圍著我們，試圖把我們引開，重新引回到那座畫卷閣樓裡。”
“當然注意到了，而且我的感官、我的魔力追蹤器也感覺到了。”零又指了指自己後腦的金屬小零件。“只是現在，我們是接受警告比較好？還是繼續走下去？”
小四兒不動聲色地拽了拽零的胳膊，零輕輕拍了拍他的手。
“接受警告是比較明智，不是嗎？”聶倩倩看了零一眼。
“我是這麼覺得。”零回敬了對方一眼。“但是，我們還是要走下去，我們還有救人的任務在身。”
三個人不再說話了，彼此之間也不再有任何氣氛。就這樣又古怪地走了下去，他們繞過了這個恐怖的樹藤網，繞過了周圍遍地的屍骨圖騰和異教標誌，著應該去的方向走去。小四兒漸漸地，又落後了兩位少女一步，小心地跟隨在後面，掃視著周圍的動靜，提防著潛在的威脅。女吸血鬼則和驅魔道士一道，隨意地走在前面，卻又心事重重。
不一會兒，聶倩倩從那心事重重的姿容中抬起頭來，突兀地開口，問道：“零姐姐，告訴我，你的那個在閣樓裡找人的同伴，那個叫湯博望的師爺，就是他丟了老婆？在這片森林裡？”
“他是這麼講的。”
“說的是他老婆被嗜血女魃所殺，被噬咬，被吸血，並且被轉化成了她們其中的一員？”
“我也是這麼聽說的。”
聶倩倩暫停了腳步，眯著一雙眼睛，而零也心有靈犀地停下了，但卻沒有回頭看對方。在後面，小四兒有些驚訝地看著兩個少女的舉動，卻明智的沒有插嘴，他豎起耳朵，打算仔細聽著。
聶倩倩刮著嘴唇，撩了一下落下的髮絲，好整以暇地說：“問題在於，我們嗜血女魃不是那樣產生的，事實上沒有任何吸血鬼種群是那樣誕生的，而你的那位朋友居然還對著一位經驗豐富的驅魔道士宣揚那樣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我明白你的意思。”零點了點頭，卻並沒有回過頭去，讓人看到她的臉色。“純粹是好奇心，是對這件事的好奇把我引到了這裡，對著所有若有若無的線索的追尋，也是我決定一路到這裡來，並進入那被詛咒的房子的原因。”
“那你現在，為什麼主動請纓，跟隨那個少年離開呢？”
“因為我偶然想起來，好奇害死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