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呼嘯而過，猶若鬼哭狼嚎。
周成盤膝坐在監牢內，微皺眉頭盯著忽明忽暗的燈火。
如此不知過了多久，地下突然傳來陣輕響，茅草晃動，地磚很快被推起，一個面容清秀的小太監，身手麻利的鑽了出來。見周成歪了歪頭，臉色平靜的似乎早有預料般，小太監不由有些驚詫，但隨即，他便肅正了神色，微弓著腰肢，伸手將名女子從地道中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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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貴的脂粉香瞬間衝散牢獄中難聞的氣息，看著全身籠罩在黑袍中的女人，周成咧開了嘴，“月黑風高殺人夜，娘娘此來，莫非是想滅口？”
“哼！本宮若想殺你，何至於親自前來？”
女子撩下斗篷，一張花容月貌的俏臉登時暴露在昏暗光火下。
“哦，不是殺人滅口，娘娘為何半夜前來，還偷偷摸摸鑽暗道……”周成砸吧下嘴，雙手枕在腦後，懶洋洋的躺倒在床上，“我是無所謂了，左右一個被去官奪爵，等待秋後問斬的罪臣，就算再怎麼著，結果也不過是個死。可娘娘……嘖，今夜的事情若是傳揚出去，您這名聲……”
“廢話這麼多，你就不怕本宮割了你的舌頭？”
蕭宛若冷冷甩袖，一枚竹筒砸在周成胸口。
周成怔了片刻，還是爬起身來開啟竹筒，從中抽出夜捲紙，看了半晌後，原本調笑的心情立馬消失無蹤，“陛下舊疾復發，性命危在旦夕？這怎麼可能！”
“聖人早年為人暗害，一身卓越功力盡數付諸東流，這些年，全都在憑藉藥石之力吊著，方能主持朝政，但藥石之力終歸有限，有如今一天，倒也沒有什麼不可能的。”
蕭宛若輕嘆口氣，但轉眼便又振作精神道：“不過，事情也沒有真到山窮水盡的地步，聖人如今正在北上，只要祭天成功，續命十載當不成問題。”
周成眯了眯眼。
到目前為止，自己似乎還沒有扭轉歷史的方向，那也就是說，楊廣的死，不出意外還是在明年。但現在，蕭宛若突然送來楊廣舊疾復發，命在旦夕的訊息……
如果她沒有說謊，那豈不是說，祭天續命的事兒，成功了？
周成突然甩甩頭，將這荒謬念頭壓下，而這時蕭宛若的聲音也再次傳來，“陛下之事，關乎重大，雖在江都時便極力保密，但仍為少數人聽到了風聲，只不過，短時間內他們無法判定真假，所以才沒有太過放肆，但饒是如此，留給本宮的時間也不多了。”
“娘娘身邊也被那些人滲透了？”
周成深吸口氣，心思飛快轉動。白日在大業殿，他隱隱聽到有人藏身於殿中，同時也在蕭宛若的眼神中讀出了些許意味，所以，才很配合的演了那出戲碼。
不過，說到底這些都只是猜測，是源於對蕭宛若的信任，真正原因為何，周成並不知曉。
“密閣連生變故，本宮掌控的諜者力量，在近年來不斷被削弱，尤其是最近，因為某些意外或者陰謀，本宮已經無法從密閣中借力了。”
蕭宛若冷笑著將縷青絲挽繞耳後，“那些人，就是抓住這點，方敢在這東都之內肆無忌憚的興風作浪，不過，他們還是太小瞧皇家的力量了。本宮就是在落魄，也不至於淪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他們不是想要借你之手來謀奪長安嗎？那本宮就來個順水推舟……”
“順水推舟？”
周成挑了挑眉。蕭宛若能知道文士和自己的談話，他並不意外。畢竟，蕭宛若已在大隋帝後的位置上坐了多年，明裡暗裡，其勢力絕不在少數。但對蕭宛若提出的順水推舟的策略，周成卻是有些摸不著頭腦。
要知道，長安如今仍在大隋掌控之中，雖說李秀寧的迅速崛起和進逼洛陽的瓦崗大軍，讓關中局勢變得糜爛，但也沒有壞無可挽回的地步，至少，周成就不覺得，自己能在這其中起到什麼作用。
“娘娘是想讓我虛與委蛇，假意投誠對方，然後在關鍵時候反戈一擊？”
“呵呵，如果只是那麼簡單，豈不白白浪費你這大隋第一智者的才華！”蕭宛若嘴角一勾，雖只是微笑，但卻給人種明豔動人，彷彿百花盛開的感覺。
只不過，這種感覺對於周成而言並沒有持續太久就被不祥的預感所取代。
“那個……娘娘，其實你也不要太高看微臣，我和普通人沒啥兩樣，被刀插中會流血，被下毒藥會撲街……”
“閉嘴！食君之祿忠君之憂，這不是你說的話麼？本宮如今還沒怎樣，你就開始打退堂鼓了，如此膽小之人，豈有資格擔那榮耀侯爵。”
“這不是今天就被你剝掉了嘛。”周成小聲嘀咕。
蕭宛若卻是沒在理他，眯了眯眼，便冷聲道：“若不出所料，那些人明日就會在朝堂上替你說話，本宮也會順水推舟，將你發配長安充軍，戴罪立功。等到長安之後，你便可見機行事。借李閥之兵，殺盡長安五姓旺族……”
蕭宛若的聲音不大，但字字珠璣，說得周成冷汗直流。
什麼叫黃蜂尾後針最毒婦人心！
這就是了！
蕭宛若的計策，簡直就是陰險狠辣到無法形容，一旦成功，整個長安恐怕都會血流成河，而李閥，則要面臨五姓望族的反撲。以五姓望族在中土根深蒂固的勢力，就算李淵天命在身，恐怕也要悲了個大催，而那時，大隋勢必會成為最終的得利者，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平掉了內憂外患……
當然，這一切都有個前提，那就是自己能成功。
周成苦笑的抓了抓臉頰，“娘娘覺得，這可能嗎？”
“別人，也許不可能，但以你的機智，加上與李秀寧不清不楚的關係，想要成事至少有四成機率。”
蕭宛若眼神清淡，但目光卻是銳利如勾，彷彿可以看到周成內心深處。
“呃，什麼叫不清不楚，娘娘這般形容，未免有些不妥吧。”
周成坐直身姿，正氣凜然的正想拒絕，蕭宛若卻已轉身，“此事不必再議，你且用心辦事即可。若事成，本宮允你榮華富貴，一世尊榮，若敗……大隋亡了，天下之大，亦無你容身之地。所以，如何取捨，全在你一念之間，切莫因兒女情長，淪為千古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