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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眼影沉沉(下冊)_第三十六章 此情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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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一個年輕的姑娘一手扶住了她,她呆呆的也沒有說謝謝。那姑娘扶她到外面的沙發上休息,她閉著眼睛昏昏欲倒,精神很差。另外幾個人輕聲商量:“還是讓她親戚朋友過來接她回去吧。血淋淋的車禍,誰看了都受不了,更不用說開車了。”成微的電話當然打不通,打給林晴川,她卻在外地。最後是陳喬其火速趕過來,連聲問:“出什麼事了?”趙蕭君虛弱地說:“沒事,出了一起車禍,讓我過來做一做筆錄。”等他明白發生了什麼事,臉色大變,猶有餘悸地說:“幸好,幸好,幸好你什麼事都沒有。”彷彿劫後餘生的是他,其實也相當於是他。

扶她起來,立刻注意到,問:“撞到腳了嗎?還能走嗎?”見她一瘸一拐的,手移到她背部,就要打橫抱她起來。趙蕭君下意識地跳開一步,說:“沒關係。”氣若游絲,疲憊不堪。陳喬其無奈,只好半提著她下了長長的臺階,替她繫好安全帶,車子波紋不動地開出去。他本來要先送她去醫院的,趙蕭君歪著頭,有氣無力地說:“不了,先送我回去吧。”陳喬其有些奇怪,她今天特別疲倦,那種倦意彷彿從骨子裡透出來,是如此的陌生惶恐——因為此刻的她離他像隔了整整一光年。單單目擊一場車禍,還不至於讓她這樣。

停好車,什麼都不說,乾脆抱她下車。脊背挺直,腳步沉穩。從她包裡掏出鑰匙開了門,趙蕭君掙扎著要下來。他踢開臥室的門,隨便扯了扯被單,頭也不回地就要離開——他怎麼可能受得了這個地方!趙蕭君衣服也不脫,直接躺在床上,聽到他離去的腳步聲也沒有出聲。她是如此的疲累,只想好好地睡一覺,但願醒過來後便發覺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不過是南柯一夢。不管怎麼樣,就算老天明天要塌下來,也請讓她先用力地睡一覺再說。

陳喬其一腳踩到地上飛散的紙張,看了眼躺在床上緊閉著雙眼一動不動的她,然後彎腰一張一張拾了起來,重新放到桌上。離開前隨意瞄了一眼,然後帶上房門出去了。剛要走出客廳,彷彿瞬間醒悟過來似的,推開門一腳衝了進去。拿起桌子上的檔案,吃驚地瞪著已經不省人事的趙蕭君。他到現在才明白她今天為什麼失魂落魄,心神俱碎,是因為這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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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自主坐在她床邊,拂開她頰邊掉落的長髮。睡夢中眉頭依然緊皺,意識不清,可是睡得又極其不安穩,分不清究竟什麼是夢,什麼不是夢。很痛嗎?陳喬其嫉妒地想,有一隻手沉重地打了他一下——是他自己的心魔。他坐在那裡,許久沒有出聲,無聲地嘆了口氣,看著天邊的白雲,忽然悲從中來。慢慢地將離婚協議書擺在她床頭,帶上門悄悄地走了。以前一直夢想的事,咬牙切齒,痛入心扉,朝思暮想的事,現在成真了,卻全然沒有欣喜之感。縱然有那麼一點希望,看著這個樣子的蕭君,也覺得悲慘淒涼至極。

他迎著下午的陽光走出來,青藍的天邊堆著薄幕似的雲,輕飄飄的。時間還早,已經有些涼意了,紅紅地滑下來,暖烘烘地照在頭頂上。很有些悽悽然地想起一句詩: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頓了頓,然後轉道去接安安。

路上安安仰起小臉問:“陳叔叔,爸爸說要走了,又去出差了嗎?”陳喬其問他:“那他是怎麼說的?”安安撇著頭看他,說:“爸爸說要走了,讓安安要聽媽媽的話。那爸爸什麼時候回來?”陳喬其回答不上來,過了許久才悠悠地說:“那安安聽不聽媽媽的話?”安安點頭,大聲說:“安安一直聽媽媽的話。”陳喬其又忐忑不安地接了一句:“那安安願不願意聽我的話?”安安稍稍想了一下,立即說:“安安除了爸爸媽媽,也聽陳叔叔的話。”喬其沒有說話,半晌才說:“安安真是聰明。”眼睛盯著前方,認真地開車。

用安安脖子上掛著的鑰匙開了門,站在門口正考慮著要不要進去。安安首先擺出主人的樣子,拉著他的手說:“叔叔快進來呀。”他也擔心蕭君有沒有好點,雖然有些尷尬,還是換了鞋進來。直接走到臥室門口,舉起的手又放下了。輕輕轉動門把,推開門,裡面空無一人,被子疊得整整齊齊。他立即倒退回來,到處搜尋,碰到從浴室出來的趙蕭君,剛剛洗完澡,頭髮上還滴著水,換了衣服從裡面走出來,乍然下見到他,面容平靜。臉上大概因為熱水的緣故,有了些血色,精神比起中午的時候顯然好很多了。她招呼他坐下,神態沒有任何的異樣。

趙蕭君進廚房倒茶。安安拉著他的手,問:“叔叔,你會不會玩遊戲?”拉著他到書房,爬到皮椅上,開啟電腦,玩最簡單的賽車遊戲,畢竟年紀小,老是翻車慘敗。陳喬其敲他的頭,握住他的手控制搖桿,父子同心,其利斷金,很順利地完成了任務。安安興奮不已,拉著他不肯放手,玩了一遍又一遍,拖著不肯他出來。陳喬其乾脆抱他在懷裡,放開手教他怎麼玩。趙蕭君推開門進來,撫著額頭,看著他們兩個默然不語。

她進廚房做飯,心神有些恍惚,累得彷彿連菜刀都拿不動。陳喬其聞到飯菜的香味,抱開安安說:“安安,不玩了。玩了這麼久餓不餓?”安安點頭,跟著他一起出來。他走到廚房,看了看她的臉色,捲起袖子說:“你既然累了,還是我來吧。”趙蕭君搖頭,淡淡地說:“不用了,就幾個菜而已。你初來乍到的,油鹽醬醋放哪兒都不知道。何況,哪有讓客人下廚的道理。”陳喬其聽到她最後一句話,不悅地皺起眉:“蕭君,你說什麼!”趙蕭君沒有說話,推著他出去了。在這裡,他不是客人,難道還是主人?

安安忽然跑進來,仰起小臉說:“媽媽,爸爸回不回來?我想吃炸醬麵。”趙蕭君愣住了,心口裡的傷又不可遏止地痛起來,連忙背過身去裝作忙碌的樣子,輕聲說:“爸爸……爸爸……”停了停,過了好一會兒才接下去說:“爸爸,爸爸到很遠的地方去了,可能不回來了。安安想吃炸醬麵,媽媽給安安做好不好?”安安點頭,沒有再問成微到哪兒去了,什麼時候回來。在他心裡,成微只不過又出差了,家常便飯而已。

陳喬其在客廳裡陪安安玩。安安跑到自己的房間,搬出一大堆的汽車模型,在客廳裡清理出跑道,拿著遙控器,要和喬其比賽。得意揚揚地說:“這是爸爸買給安安的,爸爸一出差就會給安安帶很多很多的禮物。”陳喬其勉強笑了下,摸著他的頭說:“嗯,爸爸很疼安安是不是?”安安點頭,隨即有些黯然地說:“可是爸爸老出差,不出差也老是要工作。”陳喬其抱他坐在腿上,說:“那以後叔叔陪安安玩好不好?”安安開始很高興,隨後又問:“那叔叔不要工作嗎?”陳喬其沒有立刻回答,他明天必須回去了。這次因為一個合作案,在北京待了這麼久,公司裡的事早就堆積如山了。想了想認真地說:“那叔叔一有空就陪安安玩好不好?”安安懶洋洋的沒有說話,成微也老用這句話敷衍他。不過喬其說的一有空和成微說的一有空又是不一樣的。

趙蕭君招呼他們吃飯,給陳喬其盛了米飯,指著桌子上的炒菜讓他自己隨便吃。然後走到廚房端了一大一小兩碗調好的炸醬麵出來,說:“安安,快來吃飯,不是老早就說想吃炸醬麵嗎?”安安跳到椅子上坐好。陳喬其看見她也吃麵,愣住了,吃驚地說:“蕭君,你不是不吃面的嗎?”趙蕭君淡淡地說:“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又說,“喬其,你還是不吃面吧?”他沒有說話,怔怔地看著她。安安吃得嘴角上沾滿了醬,樂呵呵地說:“叔叔,很好吃哦,你要不要嘗一嘗?”夾了點放到他碗裡。他挑起來吃了,覺得——難吃。

安安又說:“爸爸很喜歡吃,安安也很喜歡吃。叔叔,好不好吃?”陳喬其停下筷子,來回看了他們一眼,艱難地點了點頭,然後低下頭吃飯,忽然沒有什麼胃口,還是以前的飯菜,吃起來卻完全不是原來的那個味道了。安安忽然停下筷子叫:“媽媽,我要吃辣椒和生菜!”陳喬其正要給他夾菜,看了看桌子上,然後說:“沒有辣椒和生菜,明天讓媽媽再做。”安安跳起來笑說:“有啦,在冰箱裡。”說著跳下椅子,跑到冰箱前。

趙蕭君站起來開啟冰箱,趕他回去坐好。端出一碟子事先調好的辣醬,又拿出另外一個盤子,裡面裝了兩根生的長青椒,半盤子生的生菜和幾瓣剝好的生蒜瓣。安安抓起生的辣椒就著辣醬就吃起來,吃得有滋有味。喬其瞪大眼睛,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一手阻止安安,皺眉說:“安安,怎麼可以吃生的辣椒?小心消化不良。”安安奇怪地看著他,說:“叔叔,你怎麼了?也要吃嗎?”將盤子裡的另外一根辣椒遞給他,埋頭繼續吃,咬一口辣椒吃一口炸醬麵。陳喬其轉頭看蕭君,隱隱有些責備的意思,卻見她拿著蒜瓣直接放到炸醬麵裡拌著吃。

趙蕭君用手抓起大片的生菜蘸了醬遞給安安,安安就那樣吃得津津有味。然後轉過頭對陳喬其說:“沒事,他吃慣了,成微也一直這麼吃來著。”成微祖籍雖然在南方,而他本人卻是正宗的北方人,吃這些東西只不過是傳統的習慣,北方人都這麼吃來著。

她遞了一片生菜給他,問:“喬其,你要不要也嘗一嘗?”陳喬其緩緩搖頭,放下筷子,平靜地說:“我吃飽了。”

趙蕭君看了他一眼,也跟著放下筷子,替安安抹了抹嘴巴說:“安安乖,先去自己的房間玩一會兒。”安安聽話地進去了。陳喬其坐正身體,知道她有話要說。趙蕭君臉上流動的光澤像突然黯淡下來,整個人窩進木椅裡,嘆了口氣,悠悠地說:“喬其,以前的那些事都過去了,那就這樣吧。我再也經不起折騰了,我累得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陳喬其從來沒有想過她會說出“那就這樣吧”這麼雲淡風清的話來,彷彿看破紅塵,出塵入道,就要這麼走了,世上的事再也沒關係了。愛恨情仇,恩怨痴纏再怎麼樣,也沒什麼大不了。不由得心驚害怕,生怕抓之不及,再也追不到了。一整天的憋屈使他紅了眼睛,用盡一生一世的力氣嘶啞地問:“蕭君,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還沒有開始,怎麼可以‘那就這樣吧’?蕭君,你不可以這樣!”嗚嗚的聲音顫抖不停,害怕到了極點。

趙蕭君閉著眼睛搖頭說:“喬其,再有什麼風吹草動,又或是一丁點的刺激和折騰,我想我再也承受不起了。我看著成微的飛機在頭頂飛過,當時在想,怎麼會弄到今天這個地步的?說來說去,都是我害了他。還有你,也是我害了你。我不想再害你了。成微走了,帶著滿身的傷痕走了,我想我也應該換一個新的環境,新的起點。這樣對你我,對安安或許都比較好。”

陳喬其居然溢位眼淚,知道她是真的下定決心了,絕望地看著她,哽咽說:“蕭君,你怎麼會害了我?有沒有害我難道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嗎?蕭君,你離開我才是真正害了我。”又急又怒,又傷又悲,問出一句始終不敢問出的話,“蕭君,你難道不愛我了嗎?”

趙蕭君怔忪地看著他,淡淡地說:“喬其,你曾經說過,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你更愛我,所以我答應扛下一切和你在一起。後來,是我對不起你。其實,一直以來,都是我對不起你。就算愛你又怎樣?你看,這麼多年過去了,只說明世上的事不是有愛就可以的。喬其,我已經累了。”她搖著頭,神情悽愴。再多的愛也比不上茫茫不可預料的世事。

陳喬其焦慮地抓緊她的肩,搖著她說:“蕭君,你沒有對不起我,也沒有害了我,你只不過愛我,對我來說,這已經足夠了。我到現在還是那句話,蕭君,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愛你。既然這樣,我們為什麼不該在一起?”趙蕭君輕輕掙開,無力地說:“世上的事哪有什麼理所當然的應不應該。發生了這麼多的事,再說這些已經來不及了。”

陳喬其直直地看著她,眼露哀傷地問:“為什麼會來不及?發生再多的事,經過再多的歲月,你不還是你嗎?我也還是當初的那個我。”趙蕭君搖頭,低聲說:“喬其,我再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個我了。我們分開了七年,許多事都發生了改變。而我,我潛移默化中發生的改變,你簡直不能夠相信。剛才,剛才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你看我,吃炸醬麵,吃生的菜,是不是很吃驚呢?而且這只是極小一部分的改變。而你,彼此相隔了七年,你身上發生的變化亦足以令我震驚。你也不是當年十八歲的你了。如今的你率領整個陳氏意氣風發,揮灑如意。今天的你我,不可能再重複昨天的故事,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可悲之處。世事是如此的變幻莫測,時間是這樣的殘酷無情。”

陳喬其的手失望地滑下來,唇色泛白,喃喃地問:“蕭君,為什麼會這樣?我們重新開始,有什麼不可以!”趙蕭君還是搖頭,緩緩說:“重新再來?談何容易!這其中發生的事,難道可以當作從來沒有發生過嗎?我母親的死,陳叔叔的死,陳阿姨的怨恨,還有成微的離開……這些人這些事,不可能再回到從前了。”陳喬其搖晃著她氣急敗壞地說:“蕭君,這些事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又不是神,世上的事你能阻止得了嗎?你不要將什麼都往自己肩上擔,你沒有那麼偉大,所以沒有必要這麼自責。”

她一手撐住太陽穴,眯著眼說:“有因才有果,這些事不能不說是因我而起。”陳喬其逼她看著他,認真地說:“你如果真要這麼認為,那麼,這些事全部是我整出來的,一切的後果就由我來承擔。與你毫不相干。”他一人扛起所有的責任。趙蕭君眼睫毛溼潤了,嘶啞著喉嚨說:“喬其,你不要這樣。再追究這些徒然使人痛苦悔恨,不管誰對誰錯,誰是誰非,現在已經不大重要了。可悲的是,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你我不可能再回到從前了。”

陳喬其聽懂了她的話,慢慢站起來,目光炯炯地看著她,然後一字一句地說:“蕭君,你既然這樣說,我也可以很認真地告訴你,我沒有想要重複昨天的故事,我只不過想著重新開始。你說你變了,我也變了,這麼多年過去了,人不可能不變,不變的那才叫悲哀。可是,至少你還是你,你還是那個人,你沒有變成別人;我也還是我,從來沒有改變過對你的心意。那麼,為什麼不能慢慢的,慢慢的,一步一步接受你我之間的改變?沒有什麼是來不及的,只不過一切從頭開始罷了。這又有什麼不可以!”

趙蕭君怔怔地看著他,然後倒在椅子上,喘著氣說:“可是我現在的心境已經很不一樣了!年輕時候的那些事早就已經一去不復返了。心傷痕累累,支離破碎,沒有一處是完整的。你也沒有比我好多少,那麼就這樣結束吧。長痛不如短痛,吊著更讓人痛苦。你看,我和成微在一起,落得今天這樣的下場。當年即使我能衝破阻力,不顧一切和你在一起,也未必會比現在好到哪裡去。”結局只怕更加的淒涼。當然是的——那麼多的阻力,那麼多的仇和恨,那麼多的糾葛,再多的愛也不抵事,怎麼可能幸福?

她黯然地停了停,繼續說下去:“喬其,就算如你所說,從頭開始好了,那也不是一件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前面還不是照舊有龍潭虎穴,刀光劍影。年輕人可以不怕,勇往直前,可是我不行了,我的半生都過去了。縱然我用盡全身力氣,只換來半生的回憶,我也認了。整整二十年過去了,回憶裡有眼淚,有汗水,有鮮血,有破碎的心,甚至有人命,再也承受不起了。我現在疲憊不堪,極度疲倦,很累很累……”她話鋒一轉,“喬其,二十年來,你的心故步自封在我身上,對其他人聽而不聞,視而不見,應該睜開眼睛仔細看一看了。幸好你還算年輕,大概還來得及。人生沒有另外一個二十年了,誰都經不起。”

陳喬其這次既沒有勃然大怒,也沒有大聲咆哮,靜靜地看著她:“蕭君,我以前就跟你說過,因為愛你,我從來就沒有做過孩子,所以也沒有所謂的年輕之說。我的心亙古不變地系在你的手心裡,很早以前就上了鎖,我自己上的,而鑰匙,毫無例外是你的愛。你說再一個二十年,誰都經不起,可是我不是的,二十年算什麼,我有一生的時間。”他有一生的時間跟她耗。

趙蕭君驚愕地抬起頭,臉上湧現出疲累的神色,深深地吐了一口氣,然後說:“喬其,不要再這樣,不要逼我……”陳喬其快速打斷她:“蕭君,我知道,我不會逼你了。以前年輕,不知道物極必反,剛過易折的道理,所以才一步一步逼得你嫁給了成微。現在,我當然不會再這樣了。你說你累了,那你就好好休息;你說你煩了,那我就不來打擾你;你說你要一個人靜靜,那你就仔細地想一想。不論你要做什麼,我全部贊同。縱然你不再愛我了,我也會想盡辦法讓你重新再愛上我。蕭君,其實我什麼都沒有,給你的只有一生一世的時間而已。”

他說完這些,拉起她的右手,禮貌性地吻了吻,然後說:“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我在這裡,只會使你心裡添堵。我明天就要離開北京了。”趙蕭君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臉上沒有洩露其他的表情,也沒有說話。他暗中嘆了口氣,說:“那我走了。”然後又加上一句,“跟安安打聲招呼吧。”趙蕭君進去抱著安安出來。安安搖著小手,一直說:“叔叔再見,下次一定要再來陪安安打遊戲哦。”陳喬其點頭,揉著他的小臉,暗中使了使眼色。安安立即會意,拉著趙蕭君的手說:“媽媽,下次再請陳叔叔到家裡來好不好?”趙蕭君沒有回答,只說:“好了,好了,安安,叔叔該走了。”

陳喬其離開前還對她笑了笑,說:“那你自己注意點,有什麼事記得給我打電話……”見到她淡淡的臉色,立即轉了口風,又加了一句,“當然,打給林晴川也是一樣的。”今天就是林晴川打電話告訴他蕭君在警署的。然後放心地走了。沒有人比他更瞭解蕭君,成微到底在她的心上刻下了痕跡。唉……事到如今,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他不得不承認。想通了,也就沒有什麼了。何況成微,成微亦不過是一個有緣無分的人。誰也沒有比誰好到哪裡去。

他既然愛蕭君,就應該愛每一個階段的她,以前的,現在的,以後的,不論是完整的還是不完整的——至少她也還愛著他,這已經足夠

了。還有,孩子都這麼大了,他們難道還能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那就這樣吧”,然後走開?完全不可能嘛。蕭君是累糊塗了。

趙蕭君不是累糊塗了,而是累得再也樂觀不起來,心如死灰。半生過去了,記憶裡湧上那麼多陰慘離奇的事,真叫人難以相信。她抱著安安躺在床上,怎麼都睡不著,也不敢關燈。頭頂的天花板在寂寂的黑夜裡顯得分外的高,昏黃的燈光灑下來好像多了一層淒涼的味道。底下是一團又一團的黑影,靜靜地矗立著,像蟄伏不動的野獸,彷彿隨時可以跳起來。她有些心驚膽戰,從來沒有覺得這間臥室是如此的空曠難耐。

安安伏在她懷裡安靜地睡著了,呼吸聲均勻地吹到她身上,她不自覺地摟緊了他。現在她只有他了,幸好還有他,不然真的是了無生趣,無牽無掛。她轉過頭看見掛鉤上還掛著成微的領帶,孤孤單單地垂下來,沉穩而落寞,忽然淚水潸然而下。這個地方到處充斥著他的氣息,可是他再也不會回來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七年的朝夕相處,點點滴滴終究不是鏡花水月,說沒有就沒有的。她的心再次被撕裂開來,像是最後的祭奠,感覺分外的清晰。這個地方,她想她再也待不下去了。睹物思人,都到這個地步了,也沒有任何必要了。

她首先辭了職。公司的領導一再挽留她,並答應她如果留下來的話,升她做北京地區的副總裁。她婉言謝絕了,做領導的大多都對即將離開的員工這麼惋惜地說。七年的職業生涯,朝九晚五地上下班,每天的公事應酬,此刻也厭倦了。她現在哪裡還有那個心力與別人周旋糾纏,她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她辦好離職手續,走出公司大門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物是人非,說得再好也沒用了!整整七年,度過了最美好的青春歲月。沒有另外一個七年了!如今她不再年輕,世界也不是原來的那個樣兒了。

她正悽惶地站在客廳裡,無所事事的時候,林晴川紅腫著雙眼來找她。趙蕭君連忙問她發生了什麼事。她低著頭沒有回答,先說:“你前幾天怎麼到警察局裡去了?沒出什麼大事吧。”提到這件事,趙蕭君又想起那天始終沒有再見一面的成微,心情愈發低沉,勉強說:“沒什麼事,出了一起車禍,正好在旁邊,讓做一做筆錄。”她點了點頭,整個人魂不守舍,茫然失措。趙蕭君從來沒有見過她這個樣子,拍著她的肩膀柔聲問:“到底出什麼事了?說出來看看我能不能幫上忙。”林晴川突然趴在她身上號啕大哭起來。

趙蕭君任由她盡情地發洩,輕輕地拍打著她的背,無言地安慰。她哭得聲嘶力竭,顫抖著身體不斷地抽泣,聲音漸漸地低下來,心底卻更加沉重,終於哽咽著說:“蕭君,我……我離婚了!”趙蕭君先是吃驚地看著她,隨即是濃重的悲哀席捲而來。以前就開玩笑地說過,兩個人之所以這麼要好,大概是因為同是天涯淪落人的關係。沒想到今天,真的一語成讖。

她沒有問林晴川為什麼離婚。林晴川的先生張樂天是材料科學研究院的研究員,林晴川本人也是大學部的講師,順帶做一些研究性的課題,而且又生了個白胖小子。兩人在大學時代就交往了,同甘共苦,守得雲開見月明,好不容易開花結果,照理說,生活應該美滿幸福才是。可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外人又知道多少呢!像她和成微,表面上郎才女貌,事業有成,別人看在眼裡不也應該是一對恩愛纏綿的夫妻嗎?可是實際上呢?她只覺得世界上到處在上演悽慘的悲劇,一出又一出,全在她眼前,簡直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林晴川似乎也不想再提離婚的事,只說想在她這裡住幾天,問方不方便。趙蕭君點頭,嘆了口氣默然不語。晚上兩個人並排躺在床上,林晴川平靜地告訴她:“是他主動要求離婚的。他,他自己承認在外面有了女人,求我放他一條生路。十來年的感情竟然比不過一個陌生的女人,這婚姻還要來幹什麼!”眼淚順著鬢髮流到枕頭上,濡溼了一大片。隨後恨恨地說:“拋妻棄子,就為了所謂的愛情!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有什麼下場!離了婚就當真舒心寬敞了!我看著呢!是不是真的有所謂的甜蜜真愛!我等著看他怎麼收場呢!”

趙蕭君替她擦乾臉上的眼淚,問:“那你恨他嗎?”林晴川冷笑一聲:“恨?他也配!”過了好一會兒,又哽咽出聲,“當然恨!恨到骨髓裡,恨到永遠不原諒,永遠不想再見到他!”趙蕭君問她以後打算怎麼辦,她用被子捂住頭,憋得再也受不了,然後一把掀開被子,爬起來喝水,慢慢說:“我就不相信,獨立自主的現代女性,離了次婚還能活不下去!如今這個年頭,離婚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蕭君,你看著吧,我才不是哀哀慼慼的下堂婦。這個世界誰少了誰還當真活不下去嗎!”說著說著眼睛裡又湧出淚水。

趙蕭君告訴她成微留下離婚協議書走了,而她自己也辭了工作。林晴川吃驚過後,嘲諷地說:“這個世界,似乎人人都要離一次婚才學得乖。難道這就是愚蠢所付出的代價嗎?”當然是愚蠢的——感情上的傻子。趙蕭君這些天壓抑的悲痛翻江倒海般傾瀉而出,對著她,兩個人抱頭痛哭,互相舔撫著對方的傷口。用盡力氣宣洩之後,林晴川問她將來的打算。

她瑟縮著肩膀說:“這個房子我不想再住了,就連北京,也不想再待了。到處都是痛苦的回憶,看一次痛一次,還不如離開的好。換個新的地方或許會有新的開始。”林晴川手搭在她肩上,嘆了口氣徐徐地說:“這個地方,我也不想再待了。我想回家,我媽年紀也大了,正好帶孩子回去看看她。”又說,“不如你也跟我一塊兒回去吧。就住我家,當散散心也很好。總比留在這裡觸景傷情要強。”趙蕭君忽然也想起自己的母親,一陣心酸,無聲的痛楚蔓延開來。這麼多年過去了,也該去墳上拜祭拜祭。

林晴川在她這裡養了幾天心口裡的傷,然後一臉堅毅地回去處理剩餘的事情。趙蕭君將外面擺放的碗碟之類的物件全部放進櫃子裡,桌子和流理臺用白布罩上,床單被罩全部收了起來,天花板上掛的裝飾物也搬來梯子取下來,短期內是不打算回來了。安安仰起小臉問:“媽媽,我們要到哪裡去?”趙蕭君抱起他,親著他的額頭說:“媽媽帶你去晴姨家住兩天好不好?”

安安問:“那小風去不去?”小風是林晴川的兒子,才兩歲,比起走路,跑的時候居多,搖搖晃晃,不是跌倒就是撞倒。林晴川曾經嘆氣,說是懷孩子的時候吸了太多的化學氣體導致孩子的骨骼有點軟。安安兩歲的時候就能穩穩地站在那裡提得起一大桶食用油。獨生子女大都有些寂寞,很自然地喜歡和同齡人玩。

收拾妥當,她們兩對母子開車回去。她和林晴川輪流開車,兩個小孩子坐在後面玩電動汽車。不知道為什麼,小風“哇哇哇”地大聲哭起來。趙蕭君轉過身子批評說:“安安!不許欺負弟弟!”安安倔著小臉不屑地說:“誰欺負他了!”把手上的汽車往地上一拋,嚷嚷著說:“媽媽,我要跟你一起坐。”趙蕭君瞪著他,抱起小風哄著說:“小風乖,不哭,不哭,阿姨給你吃巧克力好不好?”彎著腰在腳底下的塑料袋裡翻找。安安見她抱著小風,大概是嫉妒了,扯著她的手來回磨蹭,嘴裡一直叫著:“媽媽!媽媽!我也要抱!”小風受了驚嚇,哭得不休不止。林晴川眼睛盯著路的前方,聲音焦急地傳過來:“小風,怎麼了?為什麼哭得這麼厲害?”趙蕭君讓她停車。

開啟車門坐進駕駛座,安安從後排要爬到副駕駛座上,嘟著嘴說:“媽媽,我要坐你旁邊。”趙蕭君簡直拿他沒有辦法,只得伸出手將他抱過來坐好,系上安全帶叮囑:“等一下要乖乖的,不許亂動知不知道?”他鄭重其事地點頭。車子沿著國道一路南下,一路上除了氣悶還是氣悶,又困又累。幸好有兩個孩子在一旁鬧,旅途不至於太寂寞難耐。

路上停在一家餐館裡吃飯。安安手裡拿著一根香蕉問小風:“你要不要吃?”兩個孩子算是和好了。小風伸手要拿,他先剝了皮才遞給他,說:“你怎麼那麼愛哭!”趙蕭君在一邊看得又氣又笑,說:“安安,弟弟小呢,你得讓著他點。”安安頭也不抬地說:“我這不是讓著他嘛!”林晴川在一旁嘖嘖地說:“蕭君,你這孩子到底像誰!小小年紀鬼精靈一個!哪像孩子,簡直就一小大人。”趙蕭君笑一笑,暗中卻嘆了一口氣。

光禿禿的茫茫平原過去後,空氣逐漸溼潤,河流湖泊多了起來。雖然是冬天,路上的雜草猶有綠色,遠山近水,泥土溼漉漉的,空氣潮溼清新,溼涼溼涼的,突然有些不適應。到處都看得見渠溝,緩緩流動的水流下面還看得見經冬的水草。偶爾有紫雲英在風中招搖擺動,一大片一大片,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彷彿轉個彎,突然間柳暗花明,一切都變得明媚柔和起來。整整開了十多個小時,到林晴川家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時分。兩個小孩全部倒在車上睡著了。她們兩個大人開了這麼久的車,踉蹌地走下來,早就累得不行,倒頭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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