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驚得失去冷靜。
太子這話, 無異於明明白白地告訴旁人,他和皇阿瑪的政見不同。
可皇阿瑪是帝王,太子還只是太子, 他便如此……
四阿哥腦中不受控制地想太子是不是瘋了, 然而依舊是不受控制地, 四阿哥竟然有些認同太子的話……
但太子並沒有給他多少思考的時間,見到近身侍衛趕到, 便對四阿哥道:“稍後我們去城中看一看,江寧府城秩序不可亂。”
四阿哥回神,認真地點頭, “是,我這便去準備。”
太子回身看了一眼,然後闊步走向前方。
不止江寧府出現眾多瘧疾病人,附近的府城官員知道江寧府的情況後, 紛紛將各府情況報至江寧織造府。
太子命人前往雲南不惜代價地帶回金雞納樹,而此地仍舊按照原有的方法繼續醫治, 偶爾有一兩個百姓痊癒,便會盡力宣揚出去,表明朝廷一直沒有放棄他們。
但實際治癒情況不容樂觀,唯一值得慶幸地便是, 因為有力地控制, 瘧疾的擴散並不迅速。
一個月後, 太子的樹連根一起被運了回來, 一同到江寧府的,還有兩個懂西方醫術的傳教士。
宮中御醫和兩個傳教士被太子安排研究金雞納霜, 而康熙在此處停留已久, 已經決定返回京城。
太子原還不想走, 還未來得及向皇阿瑪請示,便被大阿哥提前預知,連諷帶刺道:“馬上便要入秋,太子那樹來得再晚些,瘧疾便要自動消散了……”
而不需要大阿哥說,太子便猜到他沒說的話是,如若金雞納霜再晚些配出來,得瘧疾的百姓便要死盡……
“大哥有所不知。”太子認真地解釋道,“據傳教士和御醫所說,此藥於重病患者更為有效,待儘快配出藥來,便可解百姓之苦。”
大阿哥瞪他一眼,惡聲惡氣道:“非要顯示你這個太子的能耐嗎?你便是留在江寧府也於事無補,莫要惹得姑姑跟著操心。”
太子聽他提起姑姑,稍加思索後便決定暫且不去找皇阿瑪,而是先詢問過御醫和傳教士,確定藥三兩日便可配出來,這才向皇阿瑪請示道:“回稟皇阿瑪,御駕重新啟行還需得幾日,屆時百姓用藥,想必會有所好轉,為定民心,兒臣想請皇阿瑪遊覽秦淮河畔風光。”
康熙詢問他幾句關於藥的配製,太子一一回答後,康熙點頭應允。
三日後,金雞納霜開始用於醫治江寧府的百姓,與此同時,太子為了他對皇阿瑪的承諾,只能讓御醫幾人加班加點的配置藥物送往各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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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城的日期最終定在九月十六日,九月十三日,康熙等人前往秦淮河畔乘船賞景。
不止康熙一直待在織造府不得動彈,容歆和幾個格格亦是如此,是以能夠出來遊玩,眾人都保持著一種亢奮的狀態。
他們登上的遊船,是江寧府最大的一艘,足有三層高,容歆和幾位格格們便隨康熙、太子站在最頂層的甲板上。
阿日斯蘭和娜仁圖雅從蒙古而來,自小未見過江南美景,即便一路而來已見過不少,此時依舊為河畔的美景痴迷。
寶嫻本就是極規矩的性子,又年紀漸長有些明曉,便以容歆為界,並未和兄妹二人站在一處。
吉雅和完琦並不在意那許多,和娜仁圖雅湊在一處,指指這指指那兒,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阿日斯蘭的眼神不時落在寶嫻身上,最終勇敢地走向她。
容歆擔心格格們掉下去,一直關注著每一個人,自然注意到阿日斯蘭的動作,也注意到寶嫻羞紅的臉和不自覺後退地腳步。
吉雅三人更是促狹地盯著兩人偷笑,容歆衝著她們輕輕搖頭,才教三人收斂一些,只用眼角餘光去看他們二人。
寶嫻只是害羞,該有的禮節半分不差,在阿日斯蘭站定在兩步外後,福了福身,溫柔道:“世子。”
“格格。”阿日斯蘭拱手,不同於一般蒙古人,斯文道,“我父王已派人到京中接我們兄妹二人回蒙古,再見之期不知在何時,日後格格若有機會再到蒙古,我們兄妹二人便做東道主,請格格們去騎馬打獵。”
寶嫻至今也不喜歡騎馬打獵,但她經當年之事後,懂得些從前一直不以為然的道理,那便是武力確實在很多時候能夠有大用處。
她對練武沒有興致,卻可以強健身體,因此對阿日斯蘭的話倒也不排斥,笑著應下來,只是應下之後,又歉道:“可惜我不擅騎射,若果真還有機會,希望不會掃世子的興。”
阿日斯蘭聞言,不以為意道:“我與格格相識後,便覺格格雖外表像這江南般柔美溫婉,實則骨血中仍然有草原兒女的血性,草原歡迎所有的勇士。”
“勇士”一出,也在偷聽的容歆險些笑出聲來,她甚至不用看,便知寶嫻此時的神情定然也微妙至極。
蒙古出來的男人,某些方面倒是一脈相承。
而另一邊,大阿哥看阿日斯蘭靠近女兒,一對兒少年少女還有說有笑的,眼睛裡幾欲冒火,腳步一動便欲過去“拆散”他們。
太子動作極快地抓住大阿哥的手臂,笑道:“大哥,江寧知府說給皇阿瑪準備了賀禮,你不留在此處,要去哪兒?”
大阿哥咬牙切齒,“太子!都是你幹得好事!”
“我做過的好事不少,不知大哥說得是哪一件?”太子當然看見寶嫻和那個阿日斯蘭了,只是故意如此說罷了。
大阿哥揮開他的手,眼見那阿日斯蘭送了什麼東西給女兒,更是火冒三丈,當即便要過去,可又被太子拉住。
“太子,你非要如此惹人厭煩嗎?”大阿哥瞪太子,“你再阻撓,我便祝你女兒將來也被不知道哪來的小子纏上,我倒要看看你還能不能鎮定如斯。”
太子看向東珠,認真探討的語氣道:“大哥是東珠的大伯,你說東珠會喜歡什麼樣的男子?”
“我怎麼知道?”大阿哥再次揮開太子的手,不耐煩道,“若像東珠那般喜歡大炮多過其他,我何至於此?”
大阿哥抬腳邁向寶嫻的方向,這一次太子沒再阻攔,因為周圍響起大大小小的驚呼聲,連容歆他們也全都向岸邊看去。
秦淮河畔每隔幾里便有一處小港口,港口與港口之間處處不同景,某一段極為平整,某一段便有鮮花漫開,而遊船行至此處,河畔兩邊盡是鬱鬱蔥蔥地林木。
茂密的森林,清脆的鳥鳴,已令人心曠神怡,可此時,林中緩步走出兩隻白鹿,通體雪白,聖潔非常。
白鹿,還是兩隻白鹿,此乃祥瑞之兆,便是江寧知府尋來獻給皇上的賀禮。
此時白鹿一出現,江寧知府率先跪在地上,高喊:“吾皇愛民如子,救萬民於水火,而今天降祥瑞,佑我大清,千秋萬代。”
他這話一出,不止江寧府的其他官員,連同京城的官員們也紛紛跪在地上歌功頌德,歷數康熙此次為民置安危於不顧的偉大。
太子神情淡淡,大阿哥和四阿哥面無表情,十三阿哥好奇地看著岸邊的白鹿,懶理官員們的阿諛奉承。
康熙看向江寧知府,語氣平淡道:“天降祥瑞也不能掩蓋爾等瞞報致禍之罪,待江寧府瘧疾消盡之日,功過如何,自有論述。”
江寧知府頹喪地跪在地上,謝主隆恩。
容歆眉眼含笑看著這一幕,便聽完琦驕傲道:“娜仁圖雅姐姐,我皇瑪法是明君,莫說兩隻白鹿,便是十隻白鹿,也會鎮定自若,秉公處理。”
娜仁圖雅誇張地感嘆:“皇上英明!”
然而兩人話音剛落下,康熙便命人在港口靠岸,要到岸邊近距離看“祥瑞”。
完琦:“……”
娜仁圖雅:“……”
吹捧的和附和的皆說不出話來,容歆是真的笑了起來,小姑娘永遠都是這麼可愛。
眾人下船靠近白鹿,兩隻白鹿好似完全不怕生人,任他們觀看。
但此處在河岸邊,到底不便,江寧知府便提議引白鹿到林後的空地上去,那裡寬廣平坦,便是白鹿有所異動,也便於捕捉。
康熙對此並無意見,依言由他派人牽引白鹿沿石子路轉向林後。
然還未等人過去,一直白鹿四隻腿向前一躍,迅速跑進林中,另一只白鹿緊隨其後,
眾人見狀,盡數跟上去,便見一女子撫摸白鹿的頭。
那女子聽到動靜,抬頭見到如此多的人,一驚,立即起身,衣角蹁躚而去。
“敏兒……”
容歆瞬時便從恍惚中回過神,目光森冷地盯著女子離開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