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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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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涼不答, 胤禛也沒追著溫涼要答案。

兩人並肩在窗邊站了些許時候, 溫涼才開口,“爺,你沒告訴某這玉佩是萬歲爺送你的。”

胤禛道,“若是告訴你,你便不收下?”

溫涼鎮定地說道, “自然不是。”在康熙面前說的是真的,在胤禛面前說的也是真的。這玉墜雖收著燙手,可到了他手裡, 自然沒有還回去的道理。

胤禛失笑,“既然如此,先生又何必再提。”

溫涼認真說道, “這不該是人情往來?”意思意思下總是需要的。

胤禛道, “先生一如既往便好。”他側身看著溫涼,眼眸中含著淡淡暖意,“若不是先生巧手施為, 如今也不是眼下的場景。”

溫涼抿唇, “爺便是沒有某, 也能得償所願。某在其中發揮的作用並不是絕對的。”他對此有清醒的認識, 只是走的路不一樣罷了。最終結果若是一樣,有沒有他又有何明顯的差別?便是系統那麼多話, 溫涼也只認為是為了勸他參與任務罷了。

胤禛搖頭,似乎是不贊同溫涼的意見。

“路途茫茫,沒有什麼是現在能確定的。先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溫涼沒有繼續再說下去。

又站了一會, 溫涼終於忍不住道,“為何我等需要站在此處吹冷風?”雖然此處陽光溫暖,然寒意凜凜,著實令人全身發冷。

胤禛下意識看了眼溫涼,頓時蹙眉,“蘇培盛,給先生取件厚衣裳來。”

溫涼混不在意,“某無礙,只是在窗邊吹了些風。”外頭日光充足,只是進來也冷了些。

胤禛道,“以先生的體質,還是有備無患為妙。”

溫涼見此,也沒有繼續堅持。只是從窗邊退開來,漫無目的地在書櫃間走了一圈,最後在邊上重新坐下來,只是這個時候,這扇窗戶已經被關上。

蘇培盛還未回來,這扇窗是胤禛關上的。

兩人相對而坐,倒也不顯得無聊。

窗外似乎又開始飄雪了,隱約間還能看見點痕跡。風聲隱隱綽綽帶著雜聲敲打在窗板上,帶著些許飄忽。些許寒意從縫隙中洩露出來,溫涼沒發覺他的唇色越發淺白。

對面胤禛站起身來,還未等溫涼反應過來,便覺身上暖意加身。溫涼下意識低頭,身上正披著胤禛那厚實大裘,沉甸甸得肩頭發沉。

“…多謝爺。”溫涼沒有推拒,看著對面一身勁裝的胤禛道,“爺難道是打算出府?”這看起來是打算騎馬的模樣。

胤禛輕笑,“已是回來了。”

未待溫涼有何反應,蘇培盛已是取來了溫涼的外袍。眼見著溫涼身上的裘衣是胤禛的,他下意識便走到了貝勒爺身側,胤禛自然地取過了蘇培盛手裡的外袍穿上。這件衣裳本便做大了,穿在胤禛身上卻是剛好。

溫涼不語,本是站起身來打算離開,胤禛卻是擺擺手讓蘇培盛下去。溫涼見狀又重新停下,胤禛這般態勢看起來似乎是有事要談。

“先生請坐。”

溫涼注意到,二層守著的人也都被蘇培盛帶下去了。

“爺可是有要事?”溫涼莫名有種風雨欲來之感。

胤禛似笑非笑,指尖在扶手上敲打的聲音似有似無,“先生可是知道了?”他語態輕柔,不驕不躁,像是在說一件普通的事情。

事實不止如此,哪怕兩人並無其他對話,然想說的話盡在其中。

溫涼坦然,“是。”

這便是他們兩人最後的對話。

看似雨打漂浮,實則春風化雨,並不曾引起激烈的動靜。兩人彼此都瞭然對方心中的意思,不需要再用語言表明。

半個時辰後,溫涼披著胤禛的大裘從下來,手裡抱著在尋覓到的書籍,無視了綠意看到溫涼身上衣物時可見的愕然,他慢吞吞地走到了迴路。

身後有一雙微涼深邃的眼眸目送著他的遠去。

蘇培盛在樓下猶豫片刻,最終登樓而起,便看著貝勒爺站在窗沿,悠然目送著那人漸漸遠去的背影。

“蘇培盛。”

“奴才在。”蘇培盛連忙上前一步說道。

“盯住了內院,不要讓其中的人再有任何不該有的動作。”他語氣悠揚,看起來心情不錯。

蘇培盛應下,又斗膽抬頭看著胤禛的背影,心中狐疑。按照他的猜測,如今貝勒爺該是不可能和溫先生坦白那種心理才是,可為何如今貝勒爺看起來的確身心舒暢?

溫涼回到屋內,披著的裘衣早已落滿了雪花。他不欲撐傘,綠意也只能在後面擔憂地跟著。眼見著溫涼入內褪下了大裘,綠意連忙上前一步接過沉厚的裘衣,遲疑地看著溫涼。

“想說什麼便說。”溫涼清冷的聲線在室內響起,綠意一咬牙,也便說了。雖先生曾經讓她不要再提起這件事情,可是綠意看著今日的模樣,卻不能裝作完全不知情。

“先生,貝勒爺這裘衣……”

綠意說到一半,又覺得莫名尷尬,硬著頭皮繼續說下去,“是不是顯得太過親暱了些?”她明明記得蘇公公還特地奉了貝勒爺的意思回去取了衣裳。

溫涼抬眸瞥了眼灰黑裘衣,淡漠地說道,“爺既然給著,便受著。何必自擾。”

綠意急切地說道,“可是先生,這不是往日的賞賜,若是、若是貝勒爺實際上是……”到了後面的最後幾個詞語,她有些開不了口。

溫涼漠然地開口,“你想說,貝勒爺是看上我了。”綠意噎住,先生說話總是那麼切中要害。

溫涼與胤禛的無聲交流不過瞬息,兩人已然明了對方的想法。於胤禛是勢在必得,於溫涼似無聲拒絕。而後種種如何,在溫涼看來並非最要緊的事情,便是日後胤禛真的巧取強奪,也不可能是在登基前。

而待胤禛登基手忙腳亂之時,也正好是溫涼離開的最佳時刻。

綠意小心地看著溫涼,“先生,是如何想的?”

溫涼頓住,似乎這個問題還是對他造成了些許困擾。他伴著胤禛的時日長久,溫涼並非無情,終究是有些許情誼在,這對溫涼而言極為難得。

溫涼只是更清醒,胤禛終將是成為帝王之人,不論有沒有這一出,若是溫涼想活著,便不能留在胤禛身側。狡兔死,走狗飪。這幾乎成為君臣間無法逃脫的枷鎖。

既本便沒有未來,便不需談何發展。

綠意最終還是沒有得到溫涼的回答,可她已經不需要這個回答了。綠意只能把心裡的種種心思都埋藏起來,溫先生只會比她更加清醒,綠意再如何著急也是無用。

……

胤禛和胤禎的關係漸漸變得友善起來,其中自然有著多種推力的作用,可最開始還是源於當初溫涼無意間的第一步,溫憲公主推動的第二步,如今有這樣的結果。溫憲很高興。

溫憲作為康熙這麼多個女兒中唯一一個下嫁給在京滿人的公主,自然是異常受到康熙帝寵愛。便是在婚後也時常會入宮看望德妃,時而也會去拜見康熙帝。

這日,溫憲早就在永和宮陪著德妃,把德妃逗得笑意連連,看著溫憲的模樣異常柔和,“好在你皇父最終還是把你留在身邊,不然我可是要心疼呀。”

溫憲含笑道,“是,也是額娘疼兒臣。”她笑著又和德妃說了好半天話,這才等到下朝的時辰。溫憲早先便遞了牌子,康熙帝也是知道她今日要過來的,特地讓她下朝時要過去一趟。

溫憲受寵,德妃心裡只有高興。等送著溫憲離開後,她臉上仍帶著不散的笑意。屋外雪白的波斯貓奔入屋內,跳入德妃的懷裡,踩出幾朵小梅花。

德妃心中也沒有不高興,只是擼了幾下,這才讓人把貓抱走,然後她回到內室去換了這身衣裳。貼身宮女湊近說道,“娘娘,十四爺出宮了。”

“又是去哪兒混了?”德妃漫不經心地問道。胤禎身側一直跟著人,德妃對此還算是放心。這段時間胤禎也時常往宮外跑,這孩子長大了也是拘不住的,德妃也沒一直派人盯著,只是著人在胤禎出宮時定要來通報一二。

“跟著的人被十四爺甩掉了,不過那距離禛貝勒府不是很遠。”宮女道。

德妃換著朱釵的動作蹲下,片刻後姿態優雅地插上最後一根珠釵,淡涼地說道,“老八也在那條街上,許是去老八那裡吧。”

宮女應是,這室內又重新恢復寂靜。

德妃卻有些出神,她望著窗外難得的日頭,不知在想些什麼,看起來很是悵然,宛若看到什麼虛無的東西。

這廂溫憲已是到了乾清宮,門外守著的正是梁九功。今日朝堂上的事情不怎麼順利,十道奏摺至少有五六封劍指太子,這種風雨飄搖的感覺令梁九功決定這段時日還是要繼續本分做人,免得先喂了刀子的人便是他自己。

眼見著溫憲過來,梁九功心裡也是高興。康熙帝看重的公主中,溫憲是唯一一個在京,並且很是得寵,更是康熙帝的開心果。

這位公主過來了,康熙帝的氣壓該是能好些了。

梁九功一邊在心裡想著,一邊趕忙帶著人進去了。早晨康熙帝已是囑咐過此事,溫憲過來時不必通傳。

“皇阿瑪吉祥。”溫憲行了個福禮,笑吟吟地看著康熙帝。

康熙笑著把人招到眼前來,“一月不見,看起來氣色倒是好些了。”

溫憲笑著說道,“皇阿瑪前些時日賞賜的藥物剛好對症,兒臣便好了。兒臣還不曾親自謝過皇阿瑪呢。”

康熙帝擺手,“罷了,這份心意到了便好。”他正好戴著眼鏡,透過鏡片好生端詳了溫憲的模樣,這才道,“果然是恢復了,坐下吧。”

溫憲是個溫柔可親的人,和誰談話都是輕聲細語,除了那次同十四發火外,她從來都是溫婉的說話,“皇阿瑪,剛才聽梁公公說前些日子您都沒怎麼歇息,身體可還好嗎?”

康熙帝道,“好些了。”他擺擺手,側過身去瞪了眼亂說話的梁九功。梁九功瑟縮著站在角落裡,如果不是因為溫憲公主的話,梁九功也不敢隨意說這種話。

溫憲笑道,“皇阿瑪,就是梁公公不說,兒臣這心裡也是擔心的。您就別怪梁公公了。”

康熙帝無奈道,“你們一個兩個就知道從梁九功這廝嘴裡套話,還真的得把他的嘴給縫上。”

溫憲狡黠地看著康熙,“可兒臣也不曾瞞著您呀。”她撒嬌時的模樣和以前沒什麼不同,康熙帝板著的臉色很快便撐不住了。

溫憲在康熙帝身邊待了好一會,這才從殿內退出來。梁九功跟在身後把人親自送到了殿門口,還沒等溫憲說句話時,遠處有人影遙遙走來,倒是一身風清月朗,可惜面無表情的模樣夾雜著太多冷清。

那人也瞧見了溫憲和梁九功,眼波未動,只是落到了身後的梁九功身上。溫憲就聽到梁九功道,“格格,這位是溫先生。”他復又向那人介紹溫憲的身份。

只見那人欠身道,“溫涼見過溫憲公主。”

原來這人便是溫涼。

溫憲心中閃過一絲明悟,她在十四的話語中可是聽到了不少關於溫涼的事情,如果不是眼下在宮內的話,溫憲也想和此人好好交談一番。

溫憲含笑點頭,帶著人往阿哥所而去,遙遙只聽見那人淡涼的話語,“萬歲爺可還好?”又聽見梁九功的聲音,“經過先生勸說,這幾日已是……”

後面的話語因為距離漸漸聽不清了,溫憲心中卻悄然落下了溫涼的印象。假以時日,倒是得和四哥好生談談。這個幕僚可謂不一般,他與皇阿瑪如此親近,四哥可曾知道?

……

溫涼又一次從宮內回來,已經是傍晚時分,如果不是梁九功提醒了此前康熙帝的一個計劃,如今溫涼仍舊在宮內陪著康熙帝用膳。回到貝勒府後,溫涼還不曾踏入小徑,便被胤禛直接請到了外書房。

溫涼在椅子上落座,身邊仍有幾個其他的幕僚,只是熟面孔少了許多,大部分都被胤禛分散到各地去了。

溫涼安靜地坐在距離胤禛最近的角落,不曾去關注其他人落在溫涼身上刺探的視線。

自從胤禛開始對府內的幕僚著手安排後,溫涼的去向自然也是不少人在關注的,可奇怪的是最後溫涼不曾離開府內。若不是康熙帝看重有加,頻頻召溫涼入宮,此時便不只是這隱約的視線。

畢竟此前溫涼為女裝模樣,他們自詡男女有別不會對溫涼做些什麼。可如今溫涼既然是男兒身,若有落難的可能,那就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了。

胤禛入內時宛若沒察覺到那種奇怪的氣氛,這些聚集在此的人都是忠心耿耿的人。而他更是相信以溫涼的能力,絕對不會吃虧。

他若插手,才是對溫涼的侮辱。溫涼不是那種需要被他庇護麾下的人。

胤禛擺手免去了眾人行禮,踱步走到上首,看著眾人道,“爺接到密報,如今老八的人手已經在江南掀起了騷亂的序幕,再過數日便會和皇阿瑪上奏此事。此事諸位是如何看?”

具體的內容,剛才入內時,在書房留守伺候的內侍便把摺子遞給眾人傳閱過,如今對此事的嚴重程度也是清楚。

溫涼思忖,果不其然,此事胤禛還是捅給了胤禩,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是用怎樣的手段,讓胤禩不曾關注到其中的手腳。胤禛心思縝密深沉,此事哪怕是溫涼都不知道他是如何下手,如此倒也是件好事。

胤禛淡涼的視線掃過屋內眾人,原本一聽此事便想開口的幕僚頭腦清醒了些,又認真揣度片刻,才有人開口道,“貝勒爺,此事若是從八爺那處開始挑起,我等在前期最好是作壁上觀。如今皇上對太子爺的態度模稜兩可,無人能夠確定最終萬歲爺是何想法。”

另一人介面道,“正是如此,太子爺雖這些時日很是沉寂,可萬歲爺也頻頻褒獎。此事在此刻挑起,未必能得到個結果,八爺此舉是自尋煩惱。”

“那可不定,便是如今不能夠讓萬歲爺有舉動,可動搖一二也是可以的。水滴石穿,焉能知道日後如何?”

溫涼和鄔思道兩人相接而坐,都還不曾發言過,只是在安靜聽著眾人的意見。

討論到了激烈的時候,戰火便燃燒到了這兩個不說話的人身上,“鄔兄,溫兄,你們兩位有何高見?”問話雖然很是正常,可此刻絕大多數的看法已經被眾人提及過,若是兩人的說法與他們重複,自然是不能讓人信服的。

鄔思道淡笑道,“八爺此舉不會有結果,皇上只會把此事按下,並對太子爺一如既往。”他看似輕描淡寫,實際上已經給此事下了結論。

之前爭吵得面紅耳赤的數人面面相覷,頓時紛紛搖頭,“便是萬歲爺不打算嚴辦,可此事有理有據,以八貝勒的為人,若是要挑起此事,自然面面俱到,此中證據肯定是齊備的。萬歲爺如何能夠不回應?”

溫涼道,“萬歲爺仍不想廢太子。”

只是這句話,便讓屋內的人都安靜下來。

去了一個囂張自如的戴鐸,還有個坦然直言的溫涼。廢太子這般重大的事情便被溫涼如此輕巧地拋出來。

空氣冷寂了片刻後,才有人開口,“萬歲爺如今或許尚未有這等想法,”他小心謹慎地沒有說出那要命的三個字,“正如張兄雖說,水滴石穿,此事不定有何結局呢。”

“諸位以為,萬歲爺不知道此事?”溫涼偏頭看他們,無機質清冷的眼眸中沒有半點情感。

又是片刻的安靜。

鄔思道是這群人中唯一一個沒被溫涼所影響的人,他臉上的淡笑似乎從來不曾消失,“萬歲爺不是昏庸之人,江南如何重要,他必定有所部屬。可這些年了,便是索額圖死後,也沒見萬歲爺對江南動手。如此便能看出萬歲爺仍是不想動太子。”

更是不想破壞平衡。

溫涼懶得解釋清楚,見其一不知其二,並非好事。

胤禛一錘定音,作為此事最後的決斷,“靜觀其變,待皇阿瑪的看法落下後再做打算。”從他把此事推給了胤禩後,胤禛便打定主意,除非必要,此事不能露出任何有他參與的痕跡。

至於江南的現狀,倒是沒什麼關係了。

散場後,鄔思道照例走到最後面,溫涼也與他並肩而行。走了好一段路後,鄔思道開口,“先生可有要事?”

“自然是有。”溫涼頷首,他不做無謂的事情,“可否請鄔先生到某小院一聚?”

鄔思道淺笑,“自當從命。”

小院內,綠意給兩人上茶後,留下室內安靜對坐的兩人。

溫涼平靜道,“鄔先生可曾想過日後到外面一遊?”說的雖然是遊,可實際上如何,兩人心知肚明。

鄔思道低頭飲茶,語句中含著笑意,“貝勒爺已經開始動手,鄔某又為何不應?”

溫涼道,“既如此,某也有事告知鄔先生。”他袖口抽出了一封信,然後放到鄔思道面前,“請鄔先生仔細看看。”

鄔思道疑惑地開啟這封書信,上面的字眼很是熟悉,那是戴鐸的字跡。他起初很是不解,隨著越發認真地往下看去,頓時眼圈發紅。

“……他沒死?”鄔思道的聲音隱約帶著顫抖。

溫涼漠然搖頭,“究竟如何尚無人得知,若能挺過去便罷,若不能,也是原來的結局。”前些時候,戴鐸寄來的書信中夾雜著這條訊息,溫涼那日詫異的便是如此。

仔細甄別後,又和鄔思道透露出來的訊息相結合,相似程度至少六成。至於究竟是不是同一個人,那便只能待那人挺下來後再說。

戴鐸與府內的通訊畢竟帶著點風險,如今禛貝勒府也開始走到風口浪尖,戴鐸只能把些隱秘的訊息都藏在送給溫涼的信件中,即便被截斷也少有人能勘破。若是能到溫涼手裡,溫涼自會看出來有哪些需要告知貝勒爺。

鄔思道看完信件後,很快便恢復了情緒,唯有眼角仍殘留著些許紅痕,“此事多謝先生了。”

溫涼道,“是真是假尚不知道。”

鄔思道含笑道,“若是如此,先生可不該提前告知鄔某。若是虛假的,那可便難熬了。”他雖是這般說,可笑吟吟的模樣卻看不出話語裡的意思。

溫涼認真道,“若是我,亦想先知道此事。至於有幾成可能,本該提前便想好才是。”

鄔思道輕柔地解釋,“這便是常人和溫先生的區別了。”

“這樣不好?”溫涼微蹙眉心。

“不。”鄔思道不經意地看見了溫涼眼裡隱約的情緒,心頭隱約好奇,不知溫先生此刻想起的是何事,竟會引起這點點波瀾,“這是好事。能控制,如此便不會失控。只是少有人能如此。”

“爺也是如此。”溫涼似乎接受了鄔思道的解釋,提出了另外一個人選。

鄔思道忍不住又笑,“所以貝勒爺才能走到今日,而溫先生才會是如今這般。只是世上大多數人依舊會被情感侵擾,這是無法變更的事情。因此人性才會如此反覆無常。”

溫涼先是想到了朱寶,隨後又想到了胤禛。

鄔思道提及時,溫涼下意識想到的人自然便是胤禛。可此刻他忽然想起來此前和胤禛那場無聲的對話,以及那留有殘溫的肩膀。

他的想法似乎不是完全正確。

鄔思道在起身離開前,隱約勘破了什麼,輕緩地告誡,“先生,情之一字,總是害人不淺。先生有幸如今尚未涉及到,還望能一直保持。”這話說得過界了,但隱含著的擔憂卻不是虛假。

溫涼微挑眉看他,“鄔先生可能做到淺嘗即止?”

“自然是不能。”鄔思道朗聲道,“有所體會,方才有所體悟。溫先生如今,很好。”

溫涼也認為自己這樣很好。

很好的溫涼送走了不怎麼好的鄔思道,在書桌邊坐了小半個時辰後,正打算起身清洗筆洗時,只覺得腳背一暖,一團軟波波趴了上來。

很重。

這是溫涼的第一反應。

溫涼低頭看著自在的大貓,冷漠的視線對她來說半點用處都沒用,非常自來熟地把軟墊也收起來了,然後喵喵叫地蹭著溫涼的衣裳下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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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意尋不著這貓,正站在屋門口看到了呆站著不動的溫涼,從書桌底下看到了這場無聲的搏鬥,頓時忍不住笑意,看著溫涼道,“先生可需要奴婢把她給帶走。”

溫涼穩穩當當地又重新做了下來,“不必,幫我把筆洗給清洗下。”

綠意笑意盈盈,入內把書桌上需要清洗的東西度帶走了,半晌後又帶了回來,正好得見溫涼埋首看書的模樣。

兇兇的大貓抬頭看了眼綠意,又軟軟地趴了下去,發出呼嚕嚕軟綿綿的聲響,看起來可完全不像是稱霸了整個小院的大兇器。

綠意小心翼翼地把東西重新歸位,只覺得臉上的笑意止不住,心頭軟軟的。

室內很是靜謐,外頭的風聲不知什麼時候停了下來,落雪也停歇了,唯有暖陽依舊。融雪總是最寒冷的時刻,可豔陽高照,站在室外仍有暖燻感。只是室內便寒冷了些,綠意在察覺到此事後,忙前忙後又在屋內燃了個火盆,在溫涼的膝蓋上塞了個手爐。

溫涼沒有拒絕。

半個時辰後,進來打算勸先生吃飯的綠意愕然發現,剛才趴在先生腳背上的大貓消失不見,可溫涼的膝蓋上趴著一坨看不清楚的軟條條。

真的是很軟了。

綠意走到邊上,才看到肆無忌憚地在溫涼膝蓋上軟成一灘貓餅的大貓,頓時又笑起來,“先生,她很喜歡您呢。”

溫涼不經意地低頭掃了眼,漫不經心地說道,“這裡暖。”

綠意抿唇笑,連著勸說溫涼起來吃飯。死倔著看完了最後一頁書後,溫涼才慢吞吞地站起身來,在起身前還把手爐連著貓餅給團到書桌上。這時綠意才注意到,大貓和手爐之間還隔著兩件厚衣裳。

綠意恍然大悟,直接接觸手爐只會燙傷貓,溫涼此舉卻是護了她。

屋外候著的人進來擺放膳食,綠意站在書桌邊看著打著哈欠軟軟的貓,下意識擼了把毛,敏銳地閃過大貓的攻擊,提著她的後頸抱在懷裡出屋,免得影響到溫涼。

綠意把她抱到了屋外,站在廊下曬太陽。原本一直掙扎的大兇貓感受到了暖意,控制不住又化成了軟軟的大貓,只是間歇性還是會不斷掙扎下。綠意空出一隻手戳了戳大貓涼涼的鼻子,惹來大貓不滿喵喵聲。

溫先生總是太冷,也太清醒了。只是這些不經意的小細節,總會讓綠意感覺到不止如此。

先生很好,一直很好。

綠意笑著又擼了把貓,等到約莫差不多了才放著她走。反正如今大貓對小院也熟悉了不少,等餓的時候自然知道去哪裡覓食。

……

康熙四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距離除夕尚存五日。

刑部尚書奏報,江南官場貪汙瀆職,官商勾結,哄抬鹽價,買賣官位等事!一擊之下頓起驚濤駭浪,夾雜著無數潛伏在水面下的暗湧推到臺前來。

東宮尚未動靜,連著數日朝堂上接連彈劾不止,便是最開始安靜的派系最終也蠢蠢欲動捲入風波,一時之間江南似乎成為人人喊打的物件。

康熙自是暴怒,轉眼便是新年,在此時鬧出這般事情自然不爽利。可他並未在年前做出反應,到了封印時,利索地闔上玉璽那此事丟到一邊去。

然烏雲籠罩之感並未散去。

胤禩特地選在這個時間自然是有道理的,康熙帝對太子複雜的情感,只要是細心的人都能夠察覺到。在新年前鬧出這事雖會讓皇阿瑪生氣,可這年節時間的沉澱,才能讓康熙帝搖擺不定的心態確認下來。

便是不能登時讓太子退位,也能讓東宮傷筋動骨!胤禩從一開始便也沒存著讓康熙帝瞬間便對太子失望的想法,事情總是需要循序漸進。

風雨之勢漸進,年宴更是異常尷尬,你來我往間的刀鋒不絕,隱約控制不住的□□味讓康熙帝在宴會上發火,把成年阿哥都禁足了個遍,連無辜的幾個都難以倖免。

康熙自打這些阿哥們成年後甚少採取禁足這般命令,這道命令下來,足以看到出康熙帝的怒火尤甚,頓時跳得最厲害的那幾人安分了。

胤禛也是被牽連的其中之一,家宴上他甚至連話都沒怎麼說,只可惜康熙的怒火是面向那日參與的全部人,據說十四現在還在阿哥所撓頭抄《弟子規》。品品這本書是什麼意思,便知道如今康熙帝的想法了。

胤禛落了個清閒自在,不用日日上朝成為雙方牽扯來回的籌碼。只可惜他做出這樣清閒度日的態度,康熙帝卻來推波助瀾,給意圖冷靜的禛貝勒府又添了柴火。

從康熙四十四年正月,溫涼日日不落,被康熙帝召到宮裡頭去了。

如此盛榮,又是個毫無根基的,便是此前知道康熙帝對溫涼的看重,事到如今都有些忍耐不住。若不是禁足令還在,四貝勒府的門檻怕是要被踩破了。

溫涼也著實不曾想到最終康熙帝會如此看重他,他能感受到康熙帝的真心疼愛。似乎是真的把溫涼當做親近的子侄般,讓溫涼也隱約感受到那股親厚的情感。

溫涼此生除開溫和外,從不曾有過親人看重,也不曾看重別人。然在此間多年,驀然回望過程,卻發現了些許變化。這變化不知是從何時起,他對胤禛有了默契看重,對康熙帝有了些許習慣,綠意等人便不說了。

很微妙的變化,哪怕很少,極淡,可對溫涼來說,便是不可預料的破冰伊始。

溫涼坐在回府的馬車內,在閉目養神中搖晃著想到了此處。

果真是與眾不同的體驗。

作者有話要說:  九千更新get√

發上來前修錯字,又重頭看了眼,越來越喜歡溫涼了_(:3∠)_,親媽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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