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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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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 穆昱宇都記得這次短暫地攥緊倪春燕的手的感覺。就在這個暗無天日的白天,他知道自己一直以來作為支柱的某種東西在心底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分崩離析, 他清楚地聽到那個東西倒塌時發出的斷裂聲,他感到難以言喻的疼痛。那是一種真實的疼痛, 明明沒有傷口,明明說不出具體的生理性疾病,可就是止不住的疼,從心臟的位置開始,像有看不見的鐵絲一圈一圈狠狠地緊勒心臟,疼得他兩眼發黑,疼得他一直一直往外冒冷汗。

溼冷的, 令人生厭的汗。

在他迄今為止的生命歷程中, 將液體排出體內的經驗沒有一次如此次這麼酣暢淋漓,穆昱宇沒有哭泣,他也不會允許自己哭泣,流眼淚這種行為在它能發生的時候就被杜絕了, 連同人們對這種行為所包含的相關定義都他被一一否認。因為沒用, 所以沒意義,看見一個三十歲男人流淚,大概能引起的情緒是驚詫和厭惡多過同情和惻然吧?在所有的淚流畫面中,孩子的眼淚最能打動人,有時候女人流淚也有這種效果,但那絕不包括一個男人,尤其是不包括穆先生。

所以, 像是為了代替那不能從眼眶往外流淌的液體,他一直在流汗,無法抑制,像一個重力壓縮機在體內運作,將他的疼痛,將他的痛苦,將他不能言說的恐懼和茫然,都透過這個行為排出體外。

整個過程都有一個目擊者,倪春燕一直在他身旁,憂心忡忡,無能為力地看著他,她的手被穆昱宇緊緊握在手心,沒有多餘的話語,就只是握著,攥緊它就是全部了。

倪春燕大概會以為自己是神經病,穆昱宇想,也許她會厭惡,或者她會竊喜,也許這個不慎重的行為會給自己帶來以後的麻煩,但無所謂了,穆昱宇疲倦地閉著眼,無所謂了,在這種情況嚴重的時候,跟被整個世界排擠在外的恐懼相比,跟徹底而無望的孤獨相比,有個人陪著你,有個女人的手讓你抓住,這個意義,比什麼都大。

不知過了多久,倪春燕都一動不動任穆昱宇握著手,她的手握著感覺很纖細,手掌有剝繭,手背略嫌粗糙,可是很暖,柔軟度很合適,握著不會令人聯想起芊芊玉指的憐惜感,反倒有種莫名其妙的夯實。就是這點夯實,令他在心力交瘁的瞬間感到還不至於一無所有。

這輩子的苦難似乎總也沒個完,一切都會好的這種話其實就是屁話,可天塌地陷這會,還是有個人的手能讓他攥著,於是老天待他還不算太糟。

一直到他覺得稍微能緩過氣來了,才鬆開倪春燕的手,擼擼自己的臉,啞聲說:“我,我剛剛失態了,別介啊。”

“沒,沒事。”倪春燕臉頰有些泛紅,笨拙地回他。

“捏疼了吧?”穆昱宇轉過頭,看了她一眼,垂下眼瞼輕飄飄地說,“早點回吧,留這你也幫不上忙,有心了,謝謝,我讓人送你們姐倆回去。”

“不用不用,”倪春燕搖頭說,“我本就該來的,給阿姨送飯,你給過工錢的。”

穆昱宇仰起頭,長長籲出一口氣,嘆息說:“可能用不著了,我媽她,吃不了幾口了。”

“你可別這麼說,”倪春燕著急地反駁他,“多少癌症晚期的醫生都說要死了要死了,可人好好活個三五年的多著呢,你別……”

“那不是我媽,”穆昱宇垂下頭,啞聲說,“我知道,她這回真是時候到了。”

“我說,那什麼,穆昱宇,你再難過的也得扛著啊。”倪春燕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她的聲音急切中帶了哽噎,“我爸死那會我也覺得天塌了,可我後來一想,我們姐倆總不能跟著老子一塊去啊,他也未必樂意我們跟著,好容易甩了我們倆個大包袱不是?我跟你說,別覺得扛不住,你一大老爺們還不如我?過了這個坎就好了,真的。”

穆昱宇疲倦地搖搖頭,低聲說:“你不懂。我不是扛不住,我是覺得老扛著沒勁透了。”

“怎麼會沒勁呢?”倪春燕瞪著眼睛認真反駁他,“活著就有勁。我嘴笨,也說不出什麼大道理,可你想想,你要沒勁了,誰伺候老太太高高興興走這最後這一程?我跟你說,就我爸一輩子盡給我惹事添麻煩,從來也沒讓我們姐倆過上一天好日子,可他走了,我還是哭得死去活來,不為別的,誰叫他是我爸呢?可話又說回來,他也就是我爸,再盡孝,也沒有跟著他去的道理。哭完了,咱該幹啥幹啥,你說呢?”

穆昱宇看著這個笨嘴拙舌卻努力想安撫自己的女人,忽然覺得她真的很蠢,跟她的弟弟一樣智商不高,話也說不圓,可話中內外卻有毫不掩飾的關懷。

可憑什麼?他從來也沒對她好過啊。

“喏,給你擦擦,”倪春燕低頭在隨身斜跨的帆布包裡一陣亂翻,從裡頭找出一塊手帕遞過去,“乾淨的,我每天都洗,你擦擦汗,笑一個,完了好好去阿姨跟前伺候她,別哭喪著臉讓老人家不安心,啊?”

穆昱宇無言地接過那塊手帕,廉價的棉紗布,因為漿洗多次,邊角都起毛了,可摸上去很柔軟。

他在倪春燕的注視下,莫名其妙地舉起手帕,輕輕擦拭剛剛額角脖子的汗水。

“髒了。”穆昱宇喃喃地說。

“給我,我拿回去洗,沒事。”倪春燕伸手。

“算了,我讓家裡工人洗。”穆昱宇把手帕揣進上衣口袋,對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後說:“我過去了。”

“嗯,去吧。”倪春燕衝他點點頭。

穆昱宇轉身要走,就在這時,倪春燕在他後面喊了一句:“穆昱宇……”

他驀然回首,那個女人帶著她的白痴弟弟站在離他身後不遠的地方,衝他笑著揮揮手,大聲說:“你進病房記著高高興興的,啊。”

穆昱宇的眼眶突然就模糊了,過了那麼多年,經歷過那麼多難以想象的孤獨,他卻仍然能夠依稀看到那個記憶中十六歲的少女,也是這麼大聲喊他的名字,她從來毫無顧忌,沒有想過在大庭廣眾之下喊他的名字有什麼不好,她聲音尖細,其實根本不適合這麼大聲喊人名,可是這麼多年,只有她會這麼喊,像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的名字,恨不得全世界都聽到,她喊他名字的聲音。

穆昱宇,我喜歡你。

穆昱宇,你記著高高興興的。

穆昱宇……

穆昱宇猛然轉身,他幾乎倉惶地大踏步逃進電梯間,不顧後面還有人想進電梯,他果斷地按了關閉門,一閉眼,多少年壓抑著的淚水突然間就傾斜而下,沒有理由地想流淚,拋開所有顧慮,就這麼哭到哽噎難言。他想起許多年前那個被父親強行掰開手指頭,丟出家門外的孩童,他喊著媽媽的時候,是最後一次向人求助,可是沒人願意去聽,也沒人願意去回應,於是孩子不得不一個人頑強地長大,時刻保持警醒,不懈地為自己劈開一條路,頭也不回往前走;他想起在被穆珏領回家的第一個晚上,躺在柔軟乾淨的床鋪上那種不敢入睡的惶恐,他抱著膝蓋死死盯著門房,他萬分確信下一刻會有人破門而入,然後將他扔出這間散發寧馨氣息的臥室,讓他滾到大街上去;他還想起穆珏帶他去省實驗中學的第一天,目睹著滿校園躊躇滿志,積極健康的少男少女,他忽然就膽怯了,他覺得自己像個異類,像個怪物,他生怕那些人發現他經歷過的骯髒和艱辛。在他莫名恐懼的時候,養母輕輕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抬起頭,正好看見她衝他微笑,那個笑容幾乎從此深深刻在記憶裡。

穆昱宇捂住自己的臉,他無聲地嗚咽,他經歷過很多,他還要繼續經歷下去,可在過去和現在之間,在穆昱宇與穆先生之間,他想讓自己就放縱這麼一回,等下哭完了,要高高興興地,像倪春燕說的那樣,踏進病房。

在icu睡了一天後,穆珏醒了,又過了一天,她被挪回單人病房。

穆昱宇一直陪在她身邊,在她睜眼找人時都出現在她跟前,有關她的一切都不假以人手,他做到了他的承諾,帶著微笑,送老太太最後一程。

第三天,穆珏好像精神好了不少,穆昱宇甚至主動讓小超來病房看她,小超很聽話,帶了果凍過來,因為穆珏不能吃,於是他就自己剝開吃了兩個,然後應穆珏的要求,清嗓子唱他唯一會唱的外文歌《time say goodbye》。

這一刻穆珏神情安詳,她的臉龐顯得莊重而美麗,並未花白的頭髮被整齊地梳往腦後,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模樣,看著周圍的眼光帶著留戀和悲傷,但這些痕跡都是很淡的,更多的,她在無聲地說著告別,說著再會。

穆昱宇在這一刻突然就明白了一直以來自己想讓她活下去的願望有多自私,他只是想我還沒好好對阿姨盡孝,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我還不想失去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可是他的所有考慮都是從他的立場出發,他沒有替穆珏想過。

他是孤獨的,那麼養母又何嘗不是孤獨的?一個女人終生未嫁,以音樂為伴,外表上再嫻雅和善,她也是會疲倦的。累了就想走了,生死之間,無關畏怯,無關得失,就如過客一般,時間到了,該上路了,如此而已。

他總是以為死亡陰暗而恐懼,以為人沒有活的意志是種卑怯和懦弱的行為,可直到今天,穆昱宇才意識到自己有多膚淺。

少年的歌聲清澈透明,宛若天籟,他不知道自己在唱什麼,但他的歌喉中沒有雕琢的情感卻分外淳樸自然。在唱完一曲後,小白痴席地坐在穆珏的床邊,把頭擱在她的肩膀邊,悶悶地問:“阿姨,你也要死了,是嗎?”

穆珏伸手摸摸他的頭髮,微笑著沒有回答。

小白痴撅著嘴問:“你會跟老爸一樣不見了,是嗎?我姐說,人死了就是沒了,不見了,我不喜歡你不見了,小超不喜歡。”

穆珏搖搖頭,用很弱的聲音說:“不會不見。我會變成彩虹。”

“彩虹?”

“下雨後出太陽,彩色的,小超很容易會看見我。”

“真的?”

穆珏吃力地點點頭,又摸了摸他的頭。

穆昱宇低頭看看表,過來拍拍小白痴的肩膀說:“行了,我答應你姐要把你送回去,起來,走吧。跟阿姨說再見。”

少年乖乖地站起來,戀戀不捨地看了穆珏一眼,囑咐說:“那你一定要變成彩虹哦。”

“嗯。”穆珏笑了。

他又高興起來,蹦蹦跳跳地跑出病房,外面老陳在那等著,專門負責把孩子送回家。

穆昱宇俯身對穆珏說:“吃飯時間到了,您喝兩口粥好嗎?燕窩粥,試試看?”

穆珏點點頭,穆昱宇過去親自把她扶起來,在她身後墊了枕頭,把病床上的小桌子拉過來,將託付倪春燕熬的燕窩粥從保溫桶裡倒進旁邊一隻小碗裡,吹吹熱氣,親自喂她。

穆珏勉強吃了兩口,笑著說:“燕窩啊,好奢侈。”

“咱吃得起。”穆昱宇微笑說,“您想吃一碗倒一碗都成。”

“小宇,你像個暴發戶。”

穆昱宇加深笑容,又喂了養母幾口,和聲說:“可不就是暴發戶,在您這麼文雅的太太跟前,我們都土得掉渣。”

她只吃了半碗就搖頭表示吃不下了,穆昱宇心裡難過,但臉上不敢流露一絲半點。他服侍養母擦嘴漱口,把剩下的粥倒回保溫桶,正要給她弄蘋果泥,穆珏拉住了他的衣角,搖頭說:“別忙了,趁著我今天還不糊塗,咱娘倆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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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昱宇知道這是要交代遺言了,他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坐下來,看著養母不說話。

“別這樣,你看我的眼神跟我要遺棄你似的。”穆珏打趣他。

“您可不就是,”穆昱宇強笑著,拉住養母的手說,“你不知道我離不開您啊,當初說好的,不能隨便丟下我不管,咱們還籤了字據的,您不能說話不算數……”

穆珏笑了,拍拍他的手說:“你已經長大了,我相信你沒我看著也能過得好好的。”

“您可真看得起我,”穆昱宇垂頭咧開嘴說,“我都沒這自信……”

“小宇。”穆珏打斷他,柔聲說,“別這麼說,你大了,我老了,說再見的時候到了。”

穆昱宇抿緊嘴,看著養母,悲哀地搖搖頭。

“你個傻小子。”穆珏摸摸他的手,笑罵說,“見你的人個個都誇你聰明,誇你好,怎麼就沒人發現這是個一根筋的傻小子呢?”

穆昱宇笑了,他捧起母親的手,放在自己臉頰邊。

“領回家來時還只到我肩膀高,一轉眼,這個傻小子人也大了,自己掙了份大產業,有了身份地位,可他好像總也不快活,是不是?”穆珏看著他,含淚著笑問,“怎麼會這麼傻,有錢也不會過好點,整天工作都不知道心疼自己,連找個會疼人的老婆都不會,是不是?”

穆昱宇啞聲說:“只要您還管我,明兒個我就跟葉芷瀾離婚,娶個好女人,生個胖小子。”

穆珏笑著搖頭:“我看不到那麼遠了,但你記住你今天說的話,娶個好女人,生不生胖小子無所謂了,主要是讓自己過得快活,好嗎?”

穆昱宇閉上眼,點了點頭。

“我一輩子沒幹過大事業,也沒什麼東西好留給你,就是書啊唱片啊之類的,你留著做個念想,要不想留,就捐出去給需要的人。鋼琴你送給我樓下想學琴的小姑娘,記得送出去之前,找給調音師調好音。我房間的床頭櫃裡有個鐵盒,裡頭有幾本存摺,還有幾件首飾,”她歇了口氣,虛弱地繼續說,“存摺裡的錢,捐給學校做助學金,首飾留給你將來真正想娶的女人。房子我想留給小超,你等我去了,就幫我辦過戶,算是我給那個可憐的孩子留一點物質保障。除此之外,還有一樣。”

她的眼睛亮了起來,臉上泛出不一樣的紅暈,吃力地說:“我的書房裡有一個鎖著的抽屜,裡面有我以前寫的十幾本日記,還有一個木盒,裡面的東西,我要帶走,你記得給我放到我貼身的口袋裡,我必須要帶走……”

穆昱宇忙說:“知道,我保證,您放心,我一定做到。”

穆珏松了口氣,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溫柔地看著穆昱宇,輕聲說:“謝謝你,小宇。我覺得我像回到中學時代,要去旅行,臨出發了,我有點興奮,又捨不得這裡。”

穆昱宇點點頭,啞聲說:“我明白。”

“有人在那邊等我。”穆珏柔聲對他說,“有你媽媽,我的父母,先我離開的老朋友,還有一個特殊的人。”

穆昱宇咧開嘴笑了,他附和她說:“聽起來很熱鬧。”

“是的,會很熱鬧。”穆珏淡淡地笑了,“可我已經變得這麼老,他們會認出我嗎?”

“會的。您比年輕的時候更好看。”

“傻小子。”穆珏的視線從他臉上移開,停在不知名的遙遠的地方,她低低地,用輕柔悅耳的聲調說,“我記得很多事,很多事,我記得我畢業匯演時你媽媽給我做的長裙子,我那時候多年輕啊,當著許多人的面唱《夜鶯》,我緊張得手都不知道放哪,可是奇怪的是,音樂一響,我就忘記一切了,那是我最好的一次演出。”

“真希望能親眼看見。”

“後來我就不再登臺表演了,”穆珏笑了笑,摸摸穆昱宇的臉頰,“人這輩子,總是註定要有遺憾,但相信我,走到我這個時候,你會發現有遺憾也挺好。”

穆昱宇點點頭。

“累了,我想睡一會,傻小子,你也早點回去休息。”

“好的。”穆昱宇站起來,替穆珏拉拉被角,關了燈,留著床頭一盞小燈,在橙色光影下,他凝視了一會養母閉著眼瘦削而安詳的臉龐,然後,他低下頭在她臉上輕輕吻了一下,啞聲說:“晚安,媽媽。”

不知道穆珏是不是聽見了,他恍惚間感覺,似乎養母臉上的笑容愈發明顯。

第二天穆珏的情況就急轉直下,第三天和第四天基本處在緊急搶救的狀況中,但這個女人就如她一直以來不願給人添麻煩的性格一樣,就連她彌留之際也沒給人添多少麻煩。到了第五天,她迴光返照了一會,拉著穆昱宇的手目光殷切地看著他,穆昱宇知道她在擔心那天晚上交代的事,於是湊過去在她耳邊說:“媽,您放心,東西我一準給您帶上,您安心吧。”

穆珏這才鬆手闔目而逝,走的時候,臉上掛著滿意的笑容。

穆珏一去世,穆昱宇就病倒了,他渾身發著高熱,卻還堅持親自操辦養母的葬禮。他為養母設了一個很大的靈堂,用鮮花堆滿整個大廳。穆珏生前所有的同事朋友,她教過的,還保持著聯絡的學生幾乎都被邀請來了,滿滿地擠了一大廳的人。往來得更多的,是穆昱宇商業上的客戶,許多人都衝著他的名義而來,一時間人來人往,川流不息,送來的喪金與花圈不計其數,林助理帶著公關部的人忙得腳不沾地,總算勉強做到迎來送往,沒出大岔子。

到了靈車出殯的前一天晚上,穆昱宇已經累得幾乎想倒地不起。他坐在靈堂外的一張椅子上閉上眼居然就睡了過去,做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不是他做慣的那個怪夢,而是一個真正的夢。在夢裡,他來到一個舞臺邊上,看見一個姑娘,穿著一條白色繡花長裙,正在聲情並茂演唱《夜鶯》。

他忽然就明白,這是年輕時的穆珏,她長著一張清秀的臉,身材不夠豐滿,可配上那條白色長裙卻顯得很合適,氣質輕靈委婉,歌聲嘹亮清澈,這是一個天生為舞臺而生的人,她懂得如何用歌聲帶動觀眾的情緒,她知道的歌聲充滿震撼人心的穿透力,即便只是在夢中,卻也已經讓穆昱宇震驚。

可是這樣的表演卻只有一次,歌者彷彿也知道這一點,她帶著濃厚的憂傷,像一隻天明就會力竭而死的夜鶯,在臨死之前拼命要用全部的生命力綻放光華。事實上她也確實光彩奪目,穆昱宇心想,哪怕只是站在純粹的男性角度,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光彩奪目。

然後他就被人搖醒了,勉力睜開眼,居然看到倪春燕。

“你怎麼來了。”穆昱宇揉了揉額角,聲音沙啞地問。

“我來送阿姨最後一程,倒是你,怎麼在這睡?這種地方陰氣重,很容易招人生病的,怎麼也不知道披件衣裳?”倪春燕皺著眉瞥了他一眼,問,“吃飯了沒?”

“沒。”

“我就知道,喏,給你送來了,”倪春燕遞過來一個保溫桶,麻利地擰開,倒了一碗湯遞過來,“這是你的,你付過工錢了,我不會賴你的,喝吧啊。”

穆昱宇接過來,喝了一口,頓時聞到一股濃厚的中藥味。

“你這是藥吧,”他皺眉說,“太難喝了。”

“裡頭都是好東西,給你補身子的,”倪春燕說,“喝吧,我家小超都能喝。”

穆昱宇深吸一口氣,大口大口把湯喝了。

喝完後倒是有股暖流湧進胃部,感覺整個人出了身汗,似乎發燒的症狀也緩解了點,他把碗遞給倪春燕,嫌惡地說:“難喝,下回別給我弄,不然我要退錢。”

倪春燕瞥了他一眼,似乎想笑,卻忍著沒笑,說:“知道了。”

她接過碗的時候接觸到穆昱宇的手,立即問:“你的手怎麼那麼燙,發燒呢?”

穆昱宇不耐煩地揮手說:“走走,吵死了,煩。”

“我看看你是不是發燒了再走。”倪春燕怒了,站起來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把手掌搭到他額頭上試試溫度,叫道:“穆昱宇,你都發燒了你還在這幹嘛?吃藥睡覺去。”

“小聲點,我媽在這呢。”穆昱宇拉下她的手,卻突然覺得涼涼的有點捨不得放開,於是就抓著,瞥了眼倪春燕,發現她臉紅了。

穆昱宇不動聲色地松了手,站起來正正衣服,冷淡地說:“走,跟我去一個地方。”

“去,去哪?”倪春燕的聲音變小了。

“去我媽那,她明天出殯,交代有樣東西必須得帶走。”

“我去不合適吧?”倪春燕猶豫著說,“小超還跟家裡等我……”

穆昱宇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面無表情地說:“我生病了。”

“嗯,那看醫生吃藥去。”

“我媽走了。”

“我知道,你別太難過。”

“我現在一個人。”

倪春燕被他說得沒辦法了,心軟說:“好吧好吧,我陪你去,省的你一個人。”

本书作者其他书: 如果沒有昨天 繁枝 問仙 子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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